佘賽花臉色微微一變,然後又說道:
“那又怎樣?”
“大丈夫,死則死耳,又何懼哉?”
“夫人不懼生死,實乃巾幗英雄,小可佩服。”
趙德昭朝佘賽花躬身一禮,說道。
停頓了一下,趙德昭卻又說道:
“然則,夫人可有想過,既然明知詐降計拙,明眼人一眼便能識破,楊公何以還要執意前往宋國軍營?”
聽了趙德昭這幾句話,佘賽花終於愣了一下,微微蹙眉,沉吟了起來。
不等佘賽花回答,趙德昭卻又說道:
“小可以為,楊公詐降是假,降宋卻是真!”
聽了趙德昭的話,佘賽花臉色猛地一變,眼睛也一下瞪大了起來,詫異地望著趙德昭。
“你胡說,我父親赤膽忠心,鐵血衛國,豈能降宋?”
佘賽花還沒回話,一旁的楊八妹卻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
趙德昭輕笑了一下,然後說道:
“小可還是那句話,小姐所說之國,漢國耶,宋國耶?”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趙德昭卻又說道:
“唐末以來,天下紛爭,戰亂不休,已六十余年。”
“百姓流離失所,十室九空,天下人丁,比之盛唐,十不存一!”
“小姐或許沒有出過城,若是去過城外,去鄉野之間,走走瞧瞧,便會發現,不僅僅是漢國,整個天下,都已土地荒廢,杳無人煙!”
“大宋何以能南平荊湖,西定孟蜀,南唐吳越,盡皆俯首?”
“還不是因為天下久亂,民心思定,百姓已經不願意,也無法再承受戰亂流離之苦了!”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此乃天下大勢!”
“大勢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漢國以十州之地,妄圖抗拒大宋百萬大軍,無異於以卵擊石,有目者皆知其不可為也!”
“楊公此舉,無非是想去看看瞧瞧,大宋官家,是否有德之君,可堪為天下之主!”
聽了趙德昭的話,楊八妹頓時愣在了那裡,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話來辯駁趙德昭。
而佘賽花眼神微微縮了一下,然後說道:
“你巧舌如簧,說了這麽多,無非是為宋國官家說項,想要說動吾,投降宋國罷了!”
“然而,你卻並沒有說,我楊府有何滅門之禍!”
“楊公降宋,夫人卻在大肆招募家勇,此非滅門之禍,卻是什麽?”
趙德昭大聲反問道。
佘賽花微微愣了一下,然後卻又說道:
“任你巧言令色,說得天花亂墜,我卻是堅信,家主絕非朝秦暮楚之人!”
“我也絕不相信,家主會瞞著我,降了宋國!”
說著,佘賽花語氣一變,厲聲喝道:
“來人,給我把這兩個宋國細作,押下去,嚴密看押起來!”
幾個侍女一擁上前,七手八腳的,扭住趙德昭和王承安的胳膊,便將他們拖了下去。
沒有趙德昭的授意,王承安也沒反抗,任由使女將他們拖了下去。
佘賽花身旁的楊八妹見此,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要說些什麽,最終卻什麽也沒說。
很快,趙德昭和王承安便被帶到了一間柴房裡,關押了起來。
“大郎,現在怎麽辦?”
“剛才就應該直接殺了出去,區區幾個小娘皮,小人三拳兩腳就能打翻了!”
王承安抓著柴房牆上的木窗欄,搖晃了幾下,卻是紋絲不動,便又回頭對趙德昭說道。
趙德昭卻是既來之則安之,愜意地往鋪在地上的草墊子上一躺,用手枕在腦袋後,淡淡地說道:“等。”
“等?”
“等什麽?”
“等人來救咱麽?”
王承安不解地問道。
“城中雖然有武德司的察子,可……”
城中那些武德司的察子,跟王承安卻不是一個系統的,而且城中到底有多少武德司的察子,王承安可也說不準!
況且,城中武德司的察子,什麽時候能夠發現他留下的火紋符印,都還不一定呢!
等他們來救,那不得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趙德昭並沒有接王承安的話,他等的人,也不是武德司的察子,更不是第一軍,或者第一營的援軍。
他和王承安偷摸入城,第一營中,卻是連結義兄弟曹璨都不知道,就更別說其他人了!
趙德昭等的,其實是佘賽花的決定!
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現在,就看佘賽花的決定了!
不過,佘賽花沒有將他和王承安,交給漢國官府,甚至都沒有真正查問過他的來歷底細,而是關在節度府的柴房裡,這本身其實就已經說明,佘賽花已經聽進去了自己說的那些話了!
只是,時間拖得越久,楊府就越是危險!
這危險不僅僅是來自於城外的宋軍,同樣也來自於晉陽宮中的偽漢國主!
為了斷楊業的後路,讓楊業假降變真降,便宜老子趙匡胤必定會有所行動!
而晉陽宮中,劉繼元現在或許還對楊業深信不疑,相信他不會真的投降了大宋。
可時間一久,三人成虎,便是骨肉親情,手足兄弟,亦會為人所間,更何況是異姓外人了!
到那時,劉繼元如何才能相信,楊業身在宋營,心在漢?
不過現在,趙德昭也只能希望,佘賽花能夠盡快的做出決斷了!
正躺在草墊子上,閉目假寐著,柴房外面,卻傳來了看守護衛的聲音:“小姐。”
接著,便又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把門打開。”
看守的兩個護衛互相對視了一眼,卻沒有動作。
“怎麽,我的話,你們都不聽了嗎?”
“不,不敢。”一個護衛低頭說道,停頓了一下,卻又說道:
“夫人嚴令,任何人不許靠近柴房,沒有夫人的命令,小人不敢開門,還請小姐見諒。”
“怎麽?本小姐要見一下兩個犯人,還要請了母親的手令來不成?”
女子冷聲說道,停頓了一下,卻又提高了一絲聲音,說道:
“還不開門!”
“是,小姐。”
守衛急忙應了一聲,打開了柴門。
聽到聲音的時候,王承安便從地上竄了起來,竄到了柴門後面。
柴門一開,王承安便猛地撲了上去,以手成爪,往對方的脖子處抓了過去。
只不過,還不等王承安的手,抓住對方的脖子,對方卻已經身形一晃,讓了開去,手腕一翻,已經反手抓住了王承安的手腕,一拉一送,直接便將王承安摔了一個跟頭。
“哼!背地偷襲,算什麽英雄好漢!”
女子冷哼了一聲,冷聲說道,卻是楊八妹。
趙德昭輕笑了一下,說道:
“無故拘押,楊府也未必全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