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小的指揮使級別的小將校,竟然能夠被大宋官家親自審問,這讓身為俘虜的郭守斌,都有些恍若做夢的感覺,心情既緊張,又忐忑。
從城隍廟到行營這一路上,郭守斌都在心底暗想著應對之詞。
很快,郭守斌便被趙匡胤的侍衛親軍,連拖帶拽的,押進了趙匡胤的行營之中。
行營禦帳裡,趙匡胤的心情很不錯。
連續下了十八天的大雨,終於停了下來,而且已經停了兩天了,司天監的天官們奏報,接下來的十天半個月裡,都將是以晴朗的天氣為主,幾乎不會再下雨了!
這讓鬱悶了大半個月的趙匡胤,心情終於好了許多。
接著,周圍軍州縣砦的軍糧,也在陸陸續續的送抵潞州,這讓潞州城中,十幾萬大軍面臨糧草短缺的窘迫境地,大為緩和。
趙匡胤也終於不用再擔心城中糧草難以為繼,十幾萬大軍因缺糧而嘩變,鬧出更大的亂子來了。
雖然,隨軍轉運使劉儀在這些天的表現,讓趙匡胤大為光火,十分的不滿,早上的時候,趙匡胤才剛剛將劉儀叫來,大罵了一頓,憤怒之下,甚至要讓侍衛親軍,直接砍了劉儀的腦袋!
當然,趙匡胤也不是真的要砍劉儀的腦袋
連下了十八天的大雨,中斷了道路,將十幾萬大軍,困頓於潞州城中,這是天災,非是人禍,誰也沒法預料到。
甚至就連司天監的天官,也沒準確的推算出這一次的連綿大雨!
十幾萬大軍困於潞州城中,潞州城內糧草難以為繼,這也是預料之外的情理之中的事!
大軍困於一地,這是預料之外的事。
糧草難以為繼,卻是被困一地之後,造成的後果,這卻是情理之中的事!
即便劉儀已經很努力的從周圍的軍州縣砦,調運糧草補給了。
可因為連續大雨而造成的道路中斷,卻讓糧草根本運不進潞州城!
因而,潞州城內,糧草難以為繼,這事也怪不到劉儀的頭上。
但饒是如此,軍中糧草出現短缺,甚至昨天晚上還出現了軍中哄搶糧草輜重的亂子,這件事,卻必須要有人負責!
趙匡胤是天子,是大宋官家,他是永遠不會錯的!
錯的只能是臣子!
因而一大早,劉儀就被趙匡胤傳召了過去,劈頭蓋臉的大罵了一頓,甚至還大聲嚷嚷著,要砍了劉儀的腦袋!
好在宰相趙普在一旁勸說,說什麽“官家禦駕親征,率軍北伐,未見寸功而先斬大臣,若是被契丹知曉,恐引起恥笑,甚至讓其人以為,我軍準備不足,有機可乘,引來契丹乾預。”
好一通勸解之後,趙匡胤才稍微消了消氣,免了劉儀的死罪。
只不過,死罪可免,活罪卻難逃。
劉儀被趙匡胤親自下令,打了二十軍棍後,免了隨軍轉運使之職,留在軍中效力,然後又讓戶部員外郎王祜,擔任潞州知州,兼隨軍轉運之事。
在糧草輜重轉運一事上,趙匡胤是感覺比較窩火的,特別是在昨天晚上,聽說有漢國賊軍,竟然趁亂偷襲,射殺了城外近千宋軍和隨軍民伕壯役的消息後。
不過之後,隨著那些漢國賊軍的敗亡,趙匡胤的心情,也就慢慢的好了許多。
處置了劉儀,委任了新的隨軍轉運使後,又聽說自家的大郎,既然俘虜了漢國賊軍的禦營指揮使,也是昨天晚上,率軍偷襲的漢軍主將後,趙匡胤的心情,就更好了!
自家大郎,竟然是昨天晚上第一個率軍出戰的將校,而且臨危不亂,指揮調度有方,甚至一鼓作氣,震懾住了城外動亂不安的宋軍和民伕壯役,射殺上百漢國賊軍!
現在更是於漢軍俘虜之中,甄別出漢軍主將!
如此種種,皆讓趙匡胤覺著,自家的大郎,真的已經長大了,已經可以獨擋一面了!
嗯,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的戰功不大,趙匡胤甚至直接想要將趙德昭升任為軍指揮使,讓他直接指揮一個軍了。
不過,按照大宋軍製,營指揮使到軍指揮使,中間還有軍一級的都虞侯,和軍副指揮使。
按照昨天晚上的戰功,給趙德昭升一級,是完全夠資格的。
只不過,如果隻給趙德昭升一級的話,那就只能是軍一級的都虞侯,只能做個副手,上面還有軍指揮使和副指揮使,獨自指揮一個軍的資格就沒有了!
這樣一來,趙德昭手中的權力,甚至還不如現在呢!
現在做指揮使,雖然只能指揮一個營,但好歹是一營之將,而到了軍裡,就只能做個副手了!
因而,猶豫再三之後,趙匡胤才決定,還是先暫時不要給趙德昭升官,等他再立軍功之後,升他為軍指揮使,到時候,也就順理成章了!
郭守斌被帶到行營禦帳的時候,劉儀正在營外挨板子。
軍棍重重地打在劉儀的屁股上,每一次落下,都會傳來劉儀一聲淒慘的慘叫聲,隔著幾十丈遠,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淒慘的叫聲,更是讓郭守斌膽戰心驚,就像那軍棍,是打在他心尖上一樣。
禦營中,趙匡胤大馬金刀地坐於禦案之後,身側只有宰相趙普,坐在錦凳之上作陪,兩側卻排列著兩排手執金瓜的侍衛親軍。
郭守斌雙手被反綁在身後,被兩個侍衛親軍連拖帶拽地拖進了禦營之中,押到了趙匡胤跟前。
兩個侍衛親軍抬腳在他腳關節處一踢,厲聲喝道:“跪下!”
郭守斌雙腿一屈,噗通一聲,便跪倒在了趙匡胤面前。
剛一跪下,郭守斌旋即便又以頭觸地,磕頭說道:
“末將郭守斌,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郭守斌的舉動,倒是讓趙匡胤、趙普,還有營中的一眾侍衛親軍,全都愣了一下。
過了幾息後,趙匡胤才又板著臉說道:
“爾乃偽漢賊將,非朕治下之民,亦非朕麾下之將,何來末將之稱?”
“陛下容稟!”
郭守斌再次磕頭說道。
“陛下乃天命之主,順天應命,代周興宋!”
“今皇宋大興,天下大治!”
“陛下南平荊湖,西滅孟蜀,天下四分,宋已盡佔其三,陛下混一宇內,奄有天下,已是大勢所趨!”
“末將雖在北地,然心中早已思慕大宋,歸心已久。”
“非獨末將,北地之民,皆與末將同心,思慕陛下,如旱盼霖,如夜盼晝,盡皆希望,能夠早日歸於陛下治下,成為皇宋子民,沐浴陛下天恩呢!”
聽了郭守斌的話,趙匡胤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才又笑著說道:
“如此說來,北地之民,倒是希望朕能夠早日北上,覆滅偽漢了?”
“陛下聖明!”
郭守斌再次磕頭說道。
讚了趙匡胤一句後,郭守斌才又說道:
“陛下有所不知,偽漢國主殘虐,殘暴不仁,以北地萬民為芻狗,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日夜焚香禱告,都盼著陛下能夠早日砥臨北地,平滅偽漢呢!”
“若是陛下不嫌棄末將武藝低微,末將願為前導,引大軍北上,助陛下一臂之力,平定偽漢,混一宇內!”
聽了郭守斌大言不慚的‘毛遂自薦’後,趙匡胤也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笑著說道:
“朕奄有天下,麾下能人志士無數,平滅偽漢,何須你來助力?”
“你說這些,無非是想讓朕饒你一條狗命罷了!”
“也罷,朕還需有人,替朕傳言,便饒你一條狗命!”
“回去告訴劉繼元,朕在東京城裡,給他留了一座大庭院!”
“只要他肯順天應命,歸順於朕,朕許他一節度使!”
“滾!”
一聲厲喝之後,兩個侍衛親軍,架住郭守斌,直接便將他倒拖出了禦帳,扔出了潞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