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道路,並不好走。
趙匡胤率領的禦營、京營大軍,前鋒才剛剛抵達潞州,天上便下起了毛毛細雨。
等到第二天,趙匡胤的中軍進入潞州後,毛毛細雨卻已經逐漸發展成了瓢潑大雨,而且一下就是兩天!
無奈之下,趙匡胤隻得下令,大軍駐蹕潞州,等天晴之後再出發!
接到命令的前軍後軍,陸陸續續的,全都湧進了潞州城。
十幾萬大軍,一下子就將小小的潞州城,給塞得滿滿當當的,甚至有些人滿為患的感覺!
城中大大小小的廟觀、學堂,以及稍微大一點的平地,幾乎全都被大軍征用,用以安營扎寨,安頓一下子湧進潞州城的這十幾萬大軍!
以至於後來進入潞州城的一些軍伍,甚至只能發揚他們一貫的傳統,強行征用城中豪門大戶的院落,用以駐軍!
在大宋禁軍面前,潞州城裡的豪門大戶,又能算得了什麽?
即便家裡養著幾十,甚至上百人的護院家丁,可在頂盔戴甲,全副武裝的大宋禁軍面前,這些平日裡看家護院,耀武揚威的護院家丁,卻是連一絲絲反抗的勇氣和機會都沒有!
稍有不從,引來的便是軍卒的一陣拳打腳踢。
嗯,拳打腳踢,這還算是輕的了,若是惹急了這些‘賊刺軍’,搭上身家性命,都有可能!
嚴重的,被人誣陷上一個“裡通偽漢”的罪名,抄家滅族,都有可能!
因而,面對著要強行征用庭院的皇宋天兵,潞州城裡那些豪門大戶,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驍雄軍和雄武軍是後軍,落後大軍將近兩天的時間,入城的時候,城裡早就已經人滿為患了,好一點的地方,早就已經被前面入城的軍伍,給強行佔了過去。
不過,這卻難不倒驍雄軍和雄武軍的馬步軍都監王繼勳王國舅!
他是誰,他可是當今大宋官家的小舅子,論親疏關系,朝中那些將帥,有誰能跟他比?
他要是看中的地方,誰敢不讓?
甚至於,根本不用王繼勳親自出面,驍雄軍作為馬軍,有一個指揮,先一步進了城,直接就打著王繼勳的旗號,在潞州城南,選了一座上好的院落,然後便強行征用了過來。
不僅如此,那個指揮的指揮使,甚至還直接逼迫那戶人家的主人,簽署了一份契書,將這座裡外三進,擁有假山、花園、荷塘,佔地數畝的庭院,無償的“贈送”給了馬步軍都監王國舅。
王繼勳進城後,直接便被親衛,引到了這座庭院之中,那個指揮使,更是當即將那份契書,送到了王繼勳的手上。
對此,王繼勳甚至連一點點猶豫都沒有,直接就收下了契書,甚至還大手一揮,將這座庭院附近的幾條街,連綿數十座大大小小的庭院、商鋪房屋,全部都劃為了驍雄軍和雄武軍的駐地,算是給自家的兒郎們,找了一個好的住處!
王繼勳的做法,不是個例,十幾萬大軍,入駐潞州城,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將潞州城,搞得烏煙瘴氣,混亂不堪!
即便是趙匡胤,對此也是毫無辦法。
暴雨如注,北伐主力,十數萬大軍,總要有個遮風避雨之處吧?
為了這次北伐,趙匡胤事先已經做了許多準備工作。
北上所經過的相州、磁州、潞州等地,甚至在年前的時候,就已經在暗中囤積、轉運糧草輜重了!
只不過,誰也沒料到,大軍剛剛北上,還沒走到偽漢境內呢,卻遇上了一場持續數日的暴雨。
若是綿綿細雨,那還好說,軍中都配發有蓑衣,穿上蓑衣,勉強也能冒雨行軍。
可現在呢,卻是大雨如注,就連潞州城裡的青石街道上,都已經積水了!
可想而知,這雨下得是有多大!
在這種情況下,一股腦兒湧進潞州城裡的十數萬大軍,自然就顯得有些混亂了!
鬧出一些騷擾百姓的事情來,自然也是‘情有可原’的!
嗯,這不是趙匡胤說的,而是跟隨他一起出征,參讚軍機的宰相趙普說的。
不過,這還只是開始,更大的混亂和危機,還在後面!
趙德昭指揮的雄武軍第一營,是在入夜後,才冒著雨,踏進潞州城的!
進城之時,王繼勳就已經派了軍士,前來帶領第一營的五百軍士,前往他們的‘駐地’。
等趙德昭和曹璨,帶著第一營的軍士,抵達“駐地”的時候,卻全都傻眼了!
眼前的‘駐地’,竟然是一條青石板街道!
不,準確地說,不是街道,而是街道兩旁的商鋪、民房!
“押牙,這……”
“這就是我部的駐地?”
趙德昭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指著街道兩旁的商鋪民房說道。
“沒錯。”
王繼勳派來的親衛,微微點了點頭,說道:
“趙指揮,將軍特別照顧,才將這南街上最繁華的一條街,留給了你們,你可不要辜負將軍的一片好意啊!”
“有些事,不用我明說,你也應該知道怎麽做吧?”
聽了護衛的話,趙德昭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
這是什麽意思?明著索要賄賂好處麽?
微微愣了一下,趙德昭旋即便又說道:
“請押牙放心,明日我便去找將軍,當面致謝。”
說完,趙德昭便又回過頭去,微微皺眉,望著眼前的青石板街道,以及街道兩旁的商鋪、民房來。
街道兩旁的商鋪、民房中,有窗戶微微隙開著,透過隙開的窗戶,趙德昭甚至能夠看到,窗戶後面,那一雙雙充滿著惶恐和不安的眼神。
看到趙德昭轉頭望來,臨近的幾個窗戶,更是急忙關了起來。
趙德昭見此,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了。
而身旁的護衛,見自己已經說得那麽明顯了,眼前這個姓趙的指揮,竟然還都無動於衷,不由得也是臉色一沉,當即便要翻臉。
一旁的曹璨,卻適時叫了一聲:
“押牙。”
護衛轉過頭去,一見是曹璨曹衙內,急忙躬身行禮,說道:
“不敢不敢,小可怎敢當衙內押牙之稱?衙內叫我延暉即可。”
曹璨雖然只是第一營的副指揮使,但他卻是宣徽相公家的衙內,曹家大公子。
那個護衛即便是王繼勳的貼身親衛,眼高於頂,在整個驍雄軍和雄武軍中,都可以橫著走,但在曹璨曹衙內面前,卻依然只能夾著尾巴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