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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尖叫:與死人的較量》第四百一十三章《屍案調查科.第二季.1.罪惡
  第五案 粉紅女郎
  一
  古語曰:“道德傳家,十代以上,耕讀傳家次之,詩書傳家又次之,富貴傳家,不過三代。”不光是在古代,炫富敗家的“富二代”在當下更是比比皆是。雖然“富二代”的名聲並不好聽,但萬事皆有變數,比如朱子昂就絕對算得上“富二代”中“獨具慧眼”的一位。他父親是雲汐市有名的煤老板,靠著村裡的礦井發了家,好在他並沒有繼承父親土豪的氣質,他家裡雖然很有錢,但他從小就表現得相當低調。“品學兼優”“三好學生”,一個又一個似乎和“富二代”根本不搭界的名號,就是那麽合情合理地被他一舉拿下。

  2005年,他不負眾望,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全國重點大學,畢業後回家自主創業。他並沒有像其他的“富二代”那樣坐吃山空,他有他的思想。回家的第一年,他綜合分析了雲汐人的口味,從餐飲入手,開了第一家以“麻辣鮮”為主題的綜合性娛樂餐廳,餐廳的靈魂宗旨是“在吃飯中盡情地享受快樂”。他打破了以往餐廳的傳統模式,采用自己獨創的營銷體系。餐廳午間正常營業,晚餐則分為三個時段:17點至18點30分,18點30分至20點,20點至21點30分。以90分鍾為間隔,每個時間段內都有一位主持人在食客用餐的同時開展一個主題互動,並在活動期間會有相應的禮品送出,一旦活動開始,餐廳便不再接待其他客人,每場接待的滿場人數為80人,所以來這裡吃晚餐必須預約。新奇的炒作模式,再加上饑餓營銷,很快讓朱子昂賺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在他眼中,這種餐廳屬於“刺激性”消費,生意不可能長期火爆下去,所以在餐廳生意正順風順水之時,他突然將餐廳轉讓,投入“韓流”之中。從化妝品到服裝再到美發沙龍,他幾乎打造了一整套“韓流”商品線,這一次的轉型,再一次證明了他獨具慧眼的能力。他隻用了三年的時間,便給自己存下了八位數的存款。

  朱子昂是一個很重情的人,他並沒有因為自身的富有而讓自己變得濫情。他從中學起,心裡就默默地喜歡一個人,那是他們班的學習委員,叫李紫薇,她不光和《還珠格格》裡的紫薇同名,而且長相也如紫薇格格那樣清純可愛。一晃十幾年,朱子昂一直把她藏在心裡,在他的心裡,沒有人可以取代紫薇的位置。

  和朱子昂不同的是,紫薇大學畢業後選擇出國深造,但值得慶幸的是,每年一次的同學聚會讓他們兩人之間並沒有斷了聯系。同學一旦走入社會,之間的感情或多或少都會摻雜一些微妙的東西。

  朱子昂的成功,紫薇看在眼裡,她覺得如果將來可以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或許更有安全感。她也不是傻子,其實中學時期她就知道朱子昂暗戀她,但為了她自己出國的夢想,感情對她來說根本不值一提。走出國門之後,她才恍然大悟,一切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簡單,資本主義國家永遠把“資本”兩個字看得比什麽都重。在國外教育和文化的熏陶下,紫薇開始小心地選擇自己的“資本”。綜合對比之下,朱子昂絕對是不二之選。

  第一次同學聚會,兩人留了聯系方式後,紫薇便回到美國繼續深造,而在第二年的同學聚會時,兩人便手挽著手,以男女朋友相稱。這一年裡,兩人僅僅見過兩次面,交往的順利程度,連朱子昂都覺得詫異。人們都說,沉浸在甜蜜愛情之中的人大腦往往是短路的,就連在生意場上如此精明的朱子昂也沒有發現任何不妥。

  從那以後,朱子昂開始了長達五年的異國戀,每月的固定出國,幾乎成了家常便飯。要說這機會總會在你身邊遊走,只是看你是不是把握得住。朱子昂在此之前很少住賓館,但自從和李紫薇相戀之後,他幾乎住遍了國外各種千奇百怪的酒店,在商界摸爬滾打多年的他,在綜合分析市場之後,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要在雲汐市做第一家戀愛主題賓館,一來是紀念自己可以和紫薇修成正果,二來是以此為噱頭,率先佔領年輕人的市場。

  前後也就一年時間,“蜜戀”賓館在雲汐市最繁華的地段正式開門營業。賓館共分為7層,100間客房,每個房間都有它獨特的裝修風格。

  朱子昂在開業初期,就給賓館貼上了“以粉色為主打,以初戀為主題,以曖昧為核心”的標簽。不得不說,他的定位相當準確,無論何時,這種主題賓館都是以年輕人為消費主力軍,而男男女女之間最喜歡玩兒的就是曖昧。賓館剛一開業,就受到了大多數“消費主力軍”的追捧,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甚至出現了一房難求的火爆場面。

  “你瞧瞧現在的年輕人都像什麽樣子,才多大的娃,就學著人家來賓館開房,要是家裡人知道,不打斷他們的腿。”說話的人叫張鳳琴,是“蜜戀”賓館的一名樓層服務員,是一個性格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的大嬸,只要一有看不慣的地方,便不經大腦脫口而出。

  “鳳琴姐,你少說兩句,要是被客人投訴了,我們可是要丟飯碗的。”貓在她身邊的女人叫劉芳,是和張鳳琴搭班的另外一名樓層服務員,說起她的性格,那和張鳳琴比起來簡直是兩個極端,基本上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哎呀,怕什麽,聽不到。”

  “不就怕遇到難說話的人嗎?”

  “來這裡開房的都是二十啷當歲的年輕人,誰會和咱們這把年紀的人一般見識。”

  “哦。”劉芳還是有些不放心地望了一眼昏暗的走廊。

  張鳳琴早已見怪不怪:“瞧瞧你那膽小的樣兒,來,陪姐聊聊,要不然我都快要睡著了。”

  主題賓館的鍾點房比較火爆,為了隨時保持房間的整潔,樓層服務員只要當班,每天晚上8點到早上8點這12個小時,幾乎都徹夜不眠。

  “你看見沒,這一排都是鍾點房,一會兒咱們也不知道要忙到什麽時候。”劉芳十分苦惱地搖搖頭。

  “嘿,鋪一下床鋪,倒倒垃圾桶,再不濟換一套洗漱用品就完事兒。”說到這兒,張鳳琴忽然壓低聲音,“我告訴你,有些著急的,連洗都不洗,直接就那啥了。”

  “哎呀,鳳琴姐,你也不害臊。”

  “我兒子都比他們大了,怕啥!”

  “那你可要管好你兒子,千萬別和這些小年輕學啊。”

  “沒事兒,咱是男孩兒,不吃虧。”

  “可我家是閨女……”

  “張姐,劉姐,406打掃房間,下一撥客人在等著,請快點兒。”就在兩人剛打開話匣子時,張鳳琴腰間的對講機忽然響了起來。

  “好的,好的,收到,收到。”

  “走吧,芳兒,乾活兒。”

  賓館這個點兒,只要一忙就根本停不下來,兩人一直忙到半夜才有了一絲喘氣的機會。

  “都快12點了,估計這個時候不會有人開房了,咱倆也抓緊時間再休息一會兒。”張鳳琴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建議道。

  “哎。”

  “服務員!”劉芳剛想趴在桌子上眯一會兒,一位客人便站在走廊中呼喊道。

  “哎。”劉芳本能地應了一句,接著快步走到了408房間的門前,“怎麽了?”

  “你們主機一直佔線。”說話的是個20歲左右的女生,聽語氣應該不是個好說話的主,劉芳在心裡有了大致的判斷,她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可能是訂房的太多,請問有什麽我能幫到你?”

  女孩兒翻著白眼指了隔壁406的房門:“我和我對象剛進房間時,隔壁的淋浴頭就一直不停地衝水,現在都過去兩個多小時了,淋浴頭還沒關,賓館隔音效果這麽差,這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哦,原來是這樣,那我到隔壁溝通一下,這是小事兒。”

  “那行,就麻煩你了!”女孩兒說完“砰”的一聲關閉了房門。

  劉芳挪動了一步,來到了406房門前,按動了畫著鈴鐺圖案的門鈴按鈕:“叮咚、叮咚。”

  門內無人應答。

  她又快速按了幾次:“叮咚、叮咚、叮咚、叮咚。”依舊無人回應。

  “鳳琴姐!”一般沒有主見的時候,她習慣讓張鳳琴給自己拿個主意。

  問明緣由之後,張鳳琴不以為然:“那有啥,直接用總卡刷進去就是。”

  “可人家萬一在洗澡怎辦?”

  “一個澡洗這麽長時間,估計是女的,咱們這麽大年紀,稍微提醒一下,沒啥。”

  “那……好吧……”劉芳掏出門卡,在房門的感應處刷了一下。

  “嘀嘀。”兩聲響後,房門被打開。

  “這是什麽味道?”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捂住了鼻子。

  好奇心極強的劉芳,探頭朝衛生間望了一眼,也正是這不經意的一眼,讓本來就膽小的她,徹底昏死過去。

  二

  午夜12點剛過,明哥的電話把我從睡夢中驚醒,說是在市中心的“蜜戀”賓館中發生一起命案。我極為疲憊地掛掉電話,打著哈欠走下樓去。倒不是因為我思想上有所懈怠,只是這接二連三地發案,讓我明顯感覺到體力透支得厲害,要知道距離上起命案才剛過去三天。

  不過一聽說命案是發生在賓館中,我心裡總算是寬慰一些。很多人不知道,其實某些案件發生的地理位置對偵查破案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拿賓館來說,只要它是正常營業,按照特種行業管理規定,賓館內部肯定安裝有大量的攝像頭,而且如今賓館住宿全部要求實名登記。單從這兩點看,案件的偵破幾乎已經有了頭緒。

  胖磊駕駛的勘查車如期而至,15分鍾後,我們來到了賓館的外圍。

  “冷主任。”

  “徐大隊,什麽情況?”

  “命案發生在賓館的406房間,最先發現的是樓層服務員,後來是前台服務員報的警,死者是一名男性,50歲左右,被人殺死在浴室裡,賓館的住宿系統顯示,當晚登記入住的是一名叫張文的女孩兒,這個人我現在已經讓人去追查了。”

  “死者的情況知不知道?”

  “暫時還不清楚,前台隻登記了一個人的信息。”

  “行,我們先上去勘查現場再說。”

  幸好案件發生在凌晨,否則肯定會引起恐慌,畢竟這是在鬧市區。不過越是這樣,留給我們的時間就越緊張,為了能及時消除影響,我們必須在天亮之前,把第一遍現場完全勘查完畢。我走進電梯前,看了一眼大廳上的掛鍾,北京時間1點30分;也就是說,我們剩下的時間只有不到6個小時。

  電梯一路上行,胖磊看了一眼電梯間拐角處的攝像頭,表情稍微輕松了一些。可當我們走入四層走廊時,眼前的一幕讓我們徹底傻了眼。整條走廊除了房間門牌燈發出的粉紅色亮光以外,其他地方幾乎都是伸手不見五指,換句話來說,樓層的監控活脫脫就是一個擺設。

  “我頂你個肺呀。”胖磊懊惱地罵了一句。

  走出電梯,向右拐,步行到中間位置我們終於找到了406房間。當推開木門時,我的心又涼了半截,賓館不論是室內室外,地面上鋪設的全部是厚厚的地毯,這種地面根本留不下腳印,因為地毯縫隙藏灰比較嚴重,就算是使用靜電吸附儀也基本上起不到任何效果。

  “直接進去吧。”明哥對我和阿樂說道。

  雖然明哥是個法醫,但是作為技術室的一把手,什麽樣的現場需要什麽樣的勘查手段,他心裡都門兒清,有些時候根本不需要我解釋他就已經明白。

  房門簡單處理之後,我進入了屋內,這是一個坐北朝南的大床房,房屋面積很大,約有50平方米,房門為棕色木門,朝南打開,進門右手邊是一間用玻璃隔開的浴室衛生間,再往裡走,靠西牆是一張2米乘2.5米的粉色大床,房間靠西牆的位置則是一排鑲嵌在牆體內的衣櫃,房間除了裝修比較另類之外,其他的與普通賓館並無太大差別。如果非要指出一二,那最為醒目的就應該是房間裡那把“歡樂椅”。椅子的功能,不便贅述。

  簡單掃視了一眼房間,除了椅子上凌亂擺放的男性衣物外,其他地方相對比較整潔。因為賓館本身就不會擺放太多的家具,所以痕跡處理節省了很多的時間。

  “磊哥,走,去浴室。”我提起勘查箱,站在了呈開啟狀的玻璃門前,其實,這才是我的勘查重點。為什麽這麽說呢?因為賓館來往人員較為頻繁,很容易產生痕跡物證交叉感染的情況,比如房門的把手,從報案到我們到達現場,已經有很多人觸碰過,嫌疑人的指紋很有可能已經被破壞,室內的其他家具擺設也是一樣的道理。我根本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住客在上面留下了指紋,這就給排查工作帶來了很大的困難。但中心現場就不一樣了,案發時,只有被害人和嫌疑人,極有可能會留下至關重要的物證信息。

  玻璃表面光滑,處理起來並不是那麽費事兒,一枚枚清晰的指紋很快被我顯現出來,胖磊負責照相,阿樂負責記錄痕跡物證的具體位置,當他們倆忙完之後,我拉開了浴室的玻璃門。

  浴室的布局並沒有房間那麽講究,靠近東南邊牆角是一個還在往外冒水的淋浴頭,東北牆角是一個TOTO(東陶)的坐便器,進門的左手邊則是一個大理石材質的洗漱池,除此之外,近8平方米的衛生間再無其他多余的擺設。

  屍體此時正頭東腳西仰面躺在瓷磚之上,可能是因為有淋浴的衝洗,所以屍體以及地面上並沒有太多的血跡。一把長約20厘米的金黃色彎刀就扔在下水口的位置,目測死亡原因應該是心臟銳器傷。

  “地面浸水太嚴重,留下足跡的可能性很小。”我皺起眉頭說了一句。

  “不行我去喊冷主任他們過來,直接勘查屍體?”阿樂插了一句。

  “別著急,我再看看。”說著我從勘查箱中取出多波段光源,把光線調整到最強擋位,又重新檢查了一遍地面,我之所以這麽做,主要還是因為我的一個猜測。這個猜測,我在一走進房間時就一直在琢磨。

  我們從頭來分析,死者赤身裸體被殺死在浴室中,從屍體上還沾著少許的泡沫來看,他估計是在洗澡的過程中被殺害,在一個如此曖昧的房間,受害人又赤身裸體,所以我有理由懷疑,嫌疑人為女性的可能性要大一些。除非死者的性取向不正常,否則兩個大男人也不會選擇在這種主題賓館住宿,畢竟雲汐市大大小小的商務賓館不在少數,這是其一。

  其二,我發現房間內的一次性拖鞋剛好被拆開了兩雙。一雙被死者穿進了浴室,另外一雙則被扔在了垃圾桶中,由此不難判斷,嫌疑人很有可能是一人,一男一女來開房,這也符合大多數的情況。

  其三,我在這雙被丟棄的一次性拖鞋上,發現了一個疑點。

  死者被殺時,是在洗澡,假如嫌疑人穿著拖鞋進入室內實施作案,一次性拖鞋避免不了會被濺起的水花打濕,但我並沒有發現這雙拖鞋上有浸水的痕跡,也就是說嫌疑人實施作案時,很有可能是光著腳。

  我們都知道,人的腳掌和手掌一樣,都有紋線,而腳紋的主要成分也是油脂,假如嫌疑人真是赤腳在浴室的瓷磚地面上行走,就很有可能會留下清晰的赤足足跡,油脂不溶於水,地面上的水漬不會將其破壞,只不過是因為油脂相對透明,再加上水漬的浸染,很難產生反差,在勘查的過程中不易發現。

  為了證實這個猜測,我決定在地面水漬完全退去之後,再重新勘查一次。

  三

  “百二秦關終屬楚,三千越甲可吞吳”,經過一個多小時的細致觀察,終於讓我找到了整整6枚足部膚紋印記,我和胖磊幾乎是把臉完全貼在地上才將這至關重要的物證拍攝到照相機之中。

  “小龍,你發現什麽問題沒有?”胖磊把照片放到最大。

  “發現了。”

  “什麽情況?”阿樂把頭也湊了過來。

  “足跡前腳掌區變形嚴重,假如這是嫌疑人的足跡,那她的兩隻腳都存在骨骼錯位的現象。”

  “骨骼錯位?兩隻腳?有沒有指向性?”阿樂接連問出了三個問題。

  “具體是什麽原因導致的,還不清楚。”我實話實說。

  “不懂咱先放放,讓明哥他們進來吧,眼看就要天亮了。”胖磊建議道。

  “嗯。”

  “嫌疑人為女性的可能性較大。”明哥進門隻瞟了一眼,便得出這個結論,接著他蹲下身子,仔細觀察了一下屍表,“屍斑沉積於背部,死者死亡時,一直保持仰面向上的姿勢,不存在移屍的可能性。屍斑剛形成不久,結合傷口的新鮮程度,死亡時間不超過6個小時,具體被害時間應該是在頭天晚上11點左右。”

  “死者頭髮上殘存有洗發水,被害時,其可能在洗頭。正常人洗頭都會閉眼,嫌疑人應該是利用這個時機殺的人。

  “心臟位置的三刀可以斷定為致命傷,從傷口的位置很容易判斷出,凶手在殺人時,是和死者相對而站的。”

  明哥掰開那三處“I”形的傷口:“角度向下傾斜不明顯,凶手持刀擺臂的弧度並不是很大,也進一步說明凶手的身高並不是很高。”

  明哥拉開軟標尺,貼著屍體測量了一下數據:“屍長182厘米,再結合傷口的位置來分析,嫌疑人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明哥說完看了我一眼。

  通過腳印判斷身高對我來說是一項基本功,剛才明哥在門外已經得知我提取到了腳印,他看我一眼,是想得到我的求證,我會意之後,解釋道:“我雖然在地面提取到了幾枚赤足足跡,但還不能百分之百確定為嫌疑人所留,而且腳印的前腳掌有嚴重的骨骼變形,暫時無法判斷凶手的身高。”

  明哥“嗯”了一聲,沒有停頓,接著說道:“心臟的功能主要是泵血,以維持人體的新陳代謝。在受到銳器刺穿時會噴濺出大量的血液,但浴室的地面上這一特征並不明顯。”

  “冷主任,我們進來時,浴室的淋浴頭是打開的。”阿樂提醒了一句。

  “淋浴頭固定在牆面上,就算一直打開,也只能保證在淋浴范圍內的血跡會被衝洗掉,而且浴室地面為了下水方便,都是靠近下水孔位置地勢較低,這間浴室的地漏在淋浴頭的正下方,也就是在西邊的位置,死者和嫌疑人相對而站,噴濺血跡是往門的方向噴濺,而門口位置地勢較高,不管淋浴頭怎麽開,門附近的噴濺血跡都不會受到影響。”明哥說完指著牆面上那個可以活動的小淋浴頭,“我推測,凶手在殺人之後,極有可能衝洗過地面。”

  明哥的一番話,給我堵住了一條疏漏:“活動淋浴頭我還沒有處理,等屍體運走之後,我立刻就用試劑顯現,看看上面有沒有指紋。”

  “好!”明哥小心地把那個可以手持的淋浴頭用物證袋包裹之後,接著說,“我剛才在門外仔細觀察了一下室內,除了浴室,其他地方很整潔,看不見一點兒血跡,而且房間的垃圾桶內也沒有用於擦拭血跡的紙張、毛巾等物品。凶手在殺人時,噴濺出的血跡不可避免地會沾染到她的身上,而且量不會少,她能如此輕易地清洗掉血跡,我懷疑她在作案時,也有可能是赤身裸體的。凶手殺人之後,在衛生間內衝洗乾淨身體,接著穿衣離開,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外部現場會如此整潔。”

  “嗯,完全有這個可能。”

  “小龍。”

  “怎麽了,明哥?”

  “把從垃圾桶內提取的一次性拖鞋拿過來一下。”

  “好。”我從物證箱中取出物證袋遞了過去。

  明哥瞅了一眼:“我剛才簡單詢問了一下樓層的服務員,賓館大多是一男一女來開房,房間裡的一次性拖鞋分男女號,咱們提取的這雙應該是女士拖鞋,鞋底的部位有標注。”

  在明哥的提示下,我看了一眼鞋底,不出所料,在鞋子的足弓位置有一個“女”字。

  確定這一信息之後,明哥接著說:“根據樓層服務員介紹,只要有人退房,房間就會立刻被打掃,所以這雙遺留下來的女士拖鞋不出意外應該是嫌疑人所穿。根據現場重建,符合一人作案的特點。結合物證,我的結論是,凶手是一名一米六五左右的女性。一男一女在一起開房,要麽是相互熟悉,要麽是招嫖。具體是哪一種,還需要做進一步的調查。”

  “對了,死者的身份搞清楚了沒有?”明哥檢查完屍表問了一句。

  “死者的手機和錢包均被盜。身份暫時不清楚。”

  “有財物損失?”

  “難不成真是招嫖?小姐來了一招仙人跳?”胖磊忽然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假如真是這種情況,那這起案件辦理起來難度顯然增加了很多。

  招嫖引起的命案,凶手和死者之間有可能根本就不認識,現在死者的錢包和手機已經被盜,單靠目前提取的物證,根本沒有破案的條件。但值得慶幸的是,“招嫖凶殺”存在被推翻的可能。

  我從勘查箱中又拿出了幾個物證袋:“這是死者的隨身財物:一塊IWC牌手表,市面價值應該在15萬左右;一條金項鏈,重400克左右,按照市面價格也在10萬上下;另外還有翡翠扳指以及和田籽料手鏈。所有這些都是直接扔在桌面上的,如果凶手的動機是侵財,手機和錢包能值幾個錢?”

  “會不會凶手不識貨?”

  “不會。”明哥開口解釋,“如果嫌疑人的作案動機是侵財,他應該不會放過任何一件財物,而且你們看這個。”明哥舉起了那把有點兒弧度的匕首,“刀鞘被壓在屍體下方,從材質上來看,除了刀刃以外,刀鞘和刀柄的做工很精湛,而且都是純金打造,作案凶器也是價值不菲。”

  “凶手用的是金刀?”胖磊覺得不可思議,“這麽長的刀,怎麽也有一斤多重,這要值多少錢?”

  “按照市面上的價格,光材料費都要十幾萬。”我估算了一個價值。

  “我×,大手筆啊,用十幾萬的刀做凶器?”阿樂也感覺到有些難以想象。

  “結合小龍提取的物證綜合分析,嫌疑人其實真正的作案動機還是殺人,招嫖小姐對錢財的渴望要高一些,就算是和死者發生矛盾,也不至於以殺人的方式來解決矛盾,而且從凶手對殺人時間段的把握來看,她還是有事先預謀,所以凶手是招嫖小姐的可能性並不是很大,我個人還是傾向於熟人作案。”

  “凶手會不會是那個開房的女孩兒?”

  “不好說,我們先要把痕跡物證分析完畢,等刑警隊抓到人才能有所判斷,現場疑點很多,我就怕出什麽么蛾子。”我有些擔心。

  “能不能別烏鴉嘴?”

  “是不是烏鴉嘴,很快就會知道。”

  四

  勘查結束的時間恰到好處,我們在人流剛有所聚集時,便把屍體送往了殯儀館。屍體解剖並沒有發現關鍵線索,三個小時之後,屍體被推進了冷藏櫃。

  痕跡檢驗室內,阿樂給我打起了下手。

  “你這是要幹什麽?”

  “我要找足內足跡。”我用剪刀把那雙一次性拖鞋的鞋面給剪掉,隻留下鞋底的部分。

  “你說的是這個?”

  “對,足內足跡在我們痕跡學上也叫鞋內底足跡,它是指赤腳或者穿襪腳在行走的過程中,以鞋內底或鞋墊為承載物,經過反覆接觸、摩擦與擠壓後留下的印痕。人足底長期踩踏在內底上,反覆摩擦運動,腳掌或穿襪的腳底各個突起部位與之接觸,人體的汗液通過腳掌皮膚乳突花紋上的諸多汗孔溢出,與腳掌或者襪底上的汙垢混合,黏附在鞋內底或者鞋墊上,再加上人體自身重力的影響,很容易會形成清晰的印痕。而且賓館的一次性拖鞋的內底是白色的,更方便於我們發現。”

  “你不是在現場提取到了足跡?還要鞋內底足跡有什麽用?”

  我搖搖頭,說:“我父親經常對我說這樣一句話:‘咱們乾技術的,最怕的就是先入為主。’雖然衛生間內有赤足足跡,但也存在一定的變數,萬一樓層服務員沒有打掃乾淨,是上一個客人留的怎麽辦?如果我們單方面認定這是嫌疑人所留,很有可能會導致偵查方向的偏差。但拖鞋上的鞋內底足跡則不一樣,我們已經證實,拖鞋就是嫌疑人所穿,如果拖鞋上的鞋內底足跡也有足部變形特征,那就基本上可以確定凶手的這一特征。”

  “原來是這樣。”

  “來吧,咱們還要抓緊點兒時間,我測量完數據之後,還要把鞋子交給老賢。”

  “提取DNA?”

  “對,這種汗液內足鞋印,很容易找到脫落細胞。”

  “我×,還有什麽細節是你們發現不了的?”阿樂豎起了大拇指。

  “我接受你的誇獎。”

  調侃之後,我很快進入了比對狀態,兩種足跡的認定原理很簡單,把鞋內底足跡照片和現場提取的足跡照片按照同比例縮放,只要數據吻合,基本就可以認定種類。前後也就半個小時,我就把拖鞋送進了老賢的實驗室。

  從實驗室折返回來時,胖磊的辦公室正好虛掩著,他的兩隻胖手正在電腦前不停地點擊著鼠標,滿屏幕米粒大小的軟件圖標,讓我有些密集恐懼症發作的感覺。

  “磊哥,你這是幹啥呢?”我推門走了進去。

  “車牌!”胖磊指著屏幕上一張模糊的照片說道。

  “啥車牌?”

  “根據明哥告訴我的作案時間段,我調取了案發現場周圍所有的視頻,正好發現了一段死者的影像,他是被一輛黑色的轎車送過來的,視頻有些模糊,我正在處理圖像。”

  “有沒有難度?”

  “有一點兒,但是難度並不是很大。”

  聽胖磊這麽說,我瞬間輕松了不少,我給他點了一支煙卷:“不過話說回來,我對你這處理圖像的本事還真是好奇,這到底是啥原理?”

  胖磊很享受地抽了兩口煙卷,放松地說道:“原理其實很簡單,不過隔行如隔山,你對圖像的成形並不是很了解,所以會覺得很神秘。”

  “哦?洗耳恭聽。”

  “圖像學上,把模糊圖像大致分為五種。第一種就是非正確曝光的模糊圖像,是由於拍攝時曝光不足或者曝光過度;第二種是運動模糊圖像,是由於拍攝期間攝影機和被拍攝物體之間有較大的相對運動,而拍攝的快門速度又比較低;第三種,散焦模糊圖像,是由於鏡頭對焦不準確,使得被拍攝物體的主體形象模糊不清;第四種是噪聲干擾模糊圖像,是由於成像系統中存在噪聲干擾,隨機地附加到了圖像上;第五種是衍射模糊圖像,是由於攝影系統的實際孔徑大小有限,存在光的衍射效應,使得景物的光電在成像面上形成光斑,成為衍射模糊圖像。

  “知道了模糊圖像的形成原理,接下來要分析圖像的本質:其實一段影像是由若乾幀單幅畫像組成的,通常每秒有25幀的圖像,理想狀態下,如果拍攝的影像清晰,每幅圖像中都應該含有相對完整且有價值的信息,如較為清晰的車牌號碼、五官分明的人像等,但由於以上種種原因,會使得單幀圖像的信息很不完整,導致一些重要信息的丟失。

  “然而從另外一個角度來分析,圖像噪聲分布是隨機性的,在某一幀圖像中丟失的信息,常常能在另外幾幀圖像中找到。處理模糊圖像的原理其實就是將所有的圖像融合在一起,將有用的信息進行整合,就可以得到較為完整的圖像信息。”

  “也就是說,磊哥你要把每一幀的圖像全部找出來?”

  “嗯,對頭。”

  “我×,一秒25幀圖像,一分鍾就是1500張圖片,這是人乾的活兒嗎?估計也只有你坐得住。”我真為胖磊的毅力感到驚訝。

  “沒有那麽誇張,其實關鍵時刻,也就那麽十來秒的工夫就能搞定,你哥我可是老手,能不能不要用菜鳥的思維來衡量我?”胖磊很自信地朝我擠眉弄眼。

  “得,你贏了。等待你的好消息!”

  “估計還有半個小時差不多了。”

  “妥了,老賢那邊一結束,就可以開碰頭會了。”我伸了個懶腰,躺在了胖磊辦公室的沙發上。

  五

  下午3點,專案會準時召開,會議依舊由明哥主持。

  “屍體解剖確定了死亡時間在案發當晚的11時左右,死因心臟銳器傷,作案工具就是嫌疑人丟棄在現場的那把匕首,我這邊暫時就這麽多。”

  明哥簡明扼要地介紹完後,老賢開了口:“賓館房間內的一次性拖鞋上,提取到了少量的脫落細胞,經過比對,基因型為XX,女性,DNA信息我們不掌握。接著我在死者的胃內檢測出了西地那非成分,它是全球第一個口服PDE5抑製劑,用於治療男性勃起功能障礙,在我們國內,通常叫它‘偉哥’。‘偉哥’的物理特征是藍色薄膜衣片,除去包衣後顯白色;我從死者胃內提取的‘偉哥’消化並不是很完全,說明是剛剛吞食不久。按照正常的推理,估計死者是準備洗完澡後和某人發生性行為。”

  “而這個某人,就是嫌疑人?”

  “目前來看,應該是這樣。”老賢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照這樣分析,死者和嫌疑人之間的關系很不一般啊!”

  胖磊使勁兒拍了一下桌面:“肯定是熟人作案!”

  “小龍,你那裡有什麽要補充的?”

  “我一共提取到了兩種痕跡,第一種是指紋,在現場指紋主要分布在室內家具擺設、手持淋浴頭以及房卡之上,家具擺設因為很多人觸碰過,所以並沒有比對的價值,但手持淋浴頭和房卡上的指紋具有唯一性,綜合分析多枚指紋後,我在房卡上確定了一枚嫌疑人指紋,通過指紋的大小和邊緣形態分析,為女性所留。

  “第二種為赤足足跡。現場提取的足跡有很嚴重的變形,所以無法分析凶手的體貌特征。造成腳掌嚴重變形的原因有多種,我也拿捏不好,只能事後聯系省廳或者公安部的專家。”

  “嗯,焦磊,你說說看。”

  “時間太短,我調取了大量的視頻,還沒有來得及分析完。”胖磊從本子中抽出一張打印好的A4紙:“我在其中一段視頻中發現死者是乘坐一輛車牌為‘灣A66688’的黑色奔馳轎車來到案發現場的,目前死者的身份不明,或許車主能幫我們找到一條捷徑。”

  “乾得漂亮!”我衝胖磊打了一個響指。

  明哥接過A4紙看了一眼:“好,回頭我讓徐大隊通知車主過來接受調查,焦磊,你那兒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

  “還有一點,而且這一點還非常關鍵。”

  “哦?怎麽說?”

  胖磊表情嚴肅:“我調取了吧台的監控錄像,發現當晚開房的是一個背著雙肩包的小丫頭,目測年齡不超過20歲。”

  “我看了住宿登記,女孩叫張文,只有18歲。”明哥補充了一句。

  胖磊接著說:“而且奇怪的是,這個叫張文的小丫頭開完房後,只是乘坐電梯到四樓轉了一圈,前後連兩分鍾都沒有,然後又乘電梯下了樓,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監控畫面裡。張文走了一個多小時後,死者才趕到賓館,按照監控上的時間顯示,正好是10點半,距離凶手作案的時間只有半個小時。如果我分析得沒錯的話,張文有不在場證明。”

  “會不會走的樓梯?”我提出了一個假設。

  “樓梯口也有監控攝像頭,我看了,她從電梯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賓館的視頻畫面裡。”

  “這難道還是一起精心策劃的謀殺?”我的眉毛擰在了一起。

  胖磊緊接著又拿出了厚厚一遝照片攤在桌面上:“不管怎麽說,嫌疑人出現的時間節點是從張文離開到死者前來的這一個小時。”胖磊把照片分成兩摞,一摞畫有紅色的圈圈,另外一摞沒有任何標記,他接著說:“嫌疑人和死者是分開進入的房間,這一段時間內單獨進入房間的女性都有作案的可能性,我把這些人的照片全部打印了出來,因為監控視頻的質量問題,照片只能識別出衣著,面部特征分辨得並不是很明顯。畫圈的這10人,一進電梯就按動了4層的按鈕,而沒有畫圈的這一摞,按動了其他樓層的按鈕,我擔心嫌疑人會注意這個細節,從別的樓層走樓梯到達案發現場,所以我一股腦兒把所有人的影像資料全部打印了出來,總共24人,凶手肯定藏在其中。”

  “開會之前我接到電話,張文已經找到了,你把這些照片帶上,從她那裡應該可以了解一點兒信息,爭取盡快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行。”

  六

  20分鍾後,我們在刑警隊的詢問室內看到了一身蘿莉打扮的張文,因為她現在還沒有作案嫌疑,所以只能在詢問室內接受問話。

  “你叫張文?”明哥語氣算不上和善,在問題沒有搞清楚之前,她還是有同案犯的可能。

  “警察叔叔,你好凶。”張文忽然噘起嘴巴,毫無征兆地流出了眼淚。

  “你……”一向鐵面無私的明哥看到這種萌萌的場面,也頓時亂了陣腳。我忽然懷念起葉茜在的日子,如果她在場,對付這種小蘿莉,肯定是一拿一個準兒。

  “嗚嗚嗚……”張文的哭聲越來越大。

  明哥雙手一攤,朝我使了個眼色:“小龍,你來問吧,我去徐大隊辦公室等你。”

  “嗯,行。”

  “給,照片也交給你了。”胖磊拍了拍我的肩膀,步了明哥的後塵。

  最終,房間裡就只剩下我和阿樂。

  “別他媽哭了,18歲了,裝什麽清純!”阿樂在我面前從來不做作,他一臉痞氣地衝張文喊道。

  阿樂此言一出,時間像是靜止一般,詢問室內突然靜得有些詭異。

  我和小蘿莉都覺得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我感到驚訝的是,為何阿樂會對這麽可愛的小蘿莉張口就罵。

  而張文的想法可能和我如出一轍。

  “美瞳,煙熏妝,牙上的煙垢,左手腕上的文身,再加上你那割得不成功的雙眼皮,”阿樂說著,擼起了袖管,露出了左臂的文身,“你哥我在混社會的時候,像你這樣的丫頭見得太多了,怎麽著,你還想繼續裝嗎?”

  “大哥,你這文身不錯啊!”女孩突然換了一副高冷的模樣。

  “有眼力見兒。”

  “不過警察也能做文身?”

  “×,你看見我穿警服了?你哥我是協警,所以有話給我好好說,要不然這位警察‘歐巴’要是走了,我可沒有好臉色對著你。”

  “切,你難道還想跟我動粗?”張文有些不屑。

  “不行我關掉監控,咱試試?”阿樂的臉陰得很難看。

  “得,怕了你們了,我說,你們想知道什麽?”張文眼睛一轉,很快權衡了利弊。

  “妹的,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在心裡感歎了一句。

  “說,昨天晚上你去‘蜜戀’賓館幹什麽了?”

  “能不能給我來支煙?”張文瞅了一眼桌面。

  “行。”我答應了她的要求。

  “吧嗒。”煙卷被點燃,張文很享受地抽了一口,“也沒幹啥,就是賺點兒外快。”

  “賺什麽外快?”

  “‘蜜戀’賓館可是咱們市的‘打炮’聖地,賓館天天客滿,想嘗鮮的人又很多,尤其是每個房間標配的歡樂椅,玩兒過的人都說可以欲仙欲死。我跟賓館前台很熟,能訂到房,著急‘約炮’的,可以從我這兒拿號,每個房間抽取100塊的傭金。”

  “賓館還有黃牛?”

  “喂,協警大哥,能不能別說得那麽難聽,什麽黃牛?我們是中間人好不好?”

  “行,咱不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我來接著問。”我衝阿樂使了個眼色。

  “嗯,警察叔叔你說。”張文撐起下巴又變成了蘿莉模樣。

  “你是不是每次幫人開房都是用自己的身份證?”

  “當然不是,用我的身份證開房還要加50塊錢。”

  “昨天有幾個人用你的身份證開的房?”

  “昨天生意不是很好,就一個。”

  “男的女的?”

  “女的,戴了一個口罩,說自己的身份證忘記帶了,想要用我的開個房,談好條件,我就幫她嘍。”張文吐出一口煙霧,“我估計是出來偷情的,要不然乾嗎搞得這麽神秘。”

  “幾點鍾的事兒?”

  “那是我最後一個單子,晚上9點半前後吧,具體時間我也記不住,你去賓館的住宿系統上應該可以查到。”

  “你能不能把當晚的情況仔細跟我說一下?”

  “你比這協警大哥可愛多了,我當然願意說啦。”張文嗲聲嗲氣,“當天晚上我本來打算要走,出門正好撞見一個人在賓館外來回走動,顯得很焦急,這種情況我見得多了,我感覺是生意上了門。我一問,果然不出我所料,她想在賓館開間房,提出用我的身份證,並且答應給我150元的傭金,條件談妥之後,我就很自然地開了房,並上樓給她試了房卡,接著一手交錢一手交卡,拿完錢,我就和朋友去酒吧玩兒了通宵,手機一開機,接著就被你們給帶過來了。”

  “你看看,讓你幫忙開房的是哪個人?”我把一摞照片遞了過去。

  張文掐滅煙卷,很配合地翻閱起來,很快,她把一張畫圈的照片從中間抽出:“就是她。”

  “你確定?”

  “百分之百肯定,我別的沒記住,就記住了她那雙鞋子,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個人穿的是一雙舞蹈鞋。”

  “舞蹈鞋?”

  “我從小學舞蹈,應該不會認錯,大半夜穿舞蹈鞋來開房,絕對是個另類,我就多瞅了兩眼。”

  “行,那今天麻煩你了,你請回吧。”

  “好的,警察叔叔。”張文衝我微微一笑起身離開,當她走到阿樂身邊時,很嫌棄地丟了句:“協警大哥,你一點兒也不可愛。”

  “哎,你妹的……”

  “阿樂。”我忽然叫停了他。

  看到我如此嚴肅,他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態度:“怎麽個情況?”

  “剛才張文提到了一點,我需要趕緊回去驗證一下。”

  “哪一點?”

  我指著照片上女子的腳部:“白色舞鞋,凶手的腳掌嚴重變形,而且變形的部位全部集中在了腳尖的位置,你說什麽舞蹈會對腳尖的位置造成如此大的損傷?”

  “難道是小天鵝?”阿樂張開手臂比畫了一下動作。

  “極有可能,我現在需要去足跡庫中找到芭蕾舞演員的赤腳足跡模板,只要一比對,就應該可以確定是不是。”

  “嗯,好主意!”

  七

  明哥簡單看了一眼問話筆錄之後,同意了我的提議。在我問話期間,刑警隊也聯系到了奔馳車的車主,他也在抓緊時間從省城趕往我們科室。

  痕跡檢驗室內,十幾張照片被我從系統中調閱出,經過仔細比對,我發現了其中的規律。芭蕾舞又被稱為腳尖上的舞蹈,舞蹈演員長期腳尖著地,很容易造成足部大拇指向內扭曲,蹠骨和趾骨交接關節磨損變大,而我在現場提取的足跡均有這個特征,也就是說,凶手極有可能是一名芭蕾舞演員。

  而且根據足部骨骼的變形程度來看,凶手有長期從事芭蕾舞工作的經歷,否則變形絕對不會有這麽嚴重。這一細節,將會對整個案件的調查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晚飯之後,奔馳車的車主如期而至。西裝革履、器宇軒昂,這位自稱是某文化傳媒公司老總的段智深,絕對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

  “段總。”明哥放下他遞過來的名片,客氣地稱呼了對方一句。

  “警官,您說。”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開車送一名男子到我們市的‘蜜戀’賓館?”

  “有這麽回事兒,什麽情況?”段總很謹慎地問了一句。

  “他的基本情況你能不能介紹一下?”

  “可以,他是我的好友,是北京小驢奔跑文化傳媒公司的老總,叫江宇。”

  “你仔細看一下,是不是這個人?”明哥把一張死者面部照片遞了過去。

  “江總他、他、他、他怎麽了?”

  “昨天晚上,被人殺死在賓館的房間裡。”

  “什麽?”段智深仿佛觸電般從板凳上坐起,不可思議地瞪著我們。

  “胸口三刀,當場斃命,這是作案凶器。”明哥又拿出了另外一張照片。

  “這、這、這不是江總的金刀嗎?”

  “哦?你認識?”

  “我當然認識,這把刀還是幾年前我們兩個一起進藏,從一個得道高僧那裡請來的護身法器。為了得到這把刀,我們每人花了50萬人民幣,我這裡也有一把。”說完,他果真從腰間抽出一把和作案凶器一模一樣的匕首,“你看,我的刀鞘上刻著‘善’,他的那把刻了一個‘忍’。”

  根據段智深的提示,我們也發現了這兩處不同。

  “現在事情非同小可,我們懷疑凶手就是當晚同他開房的女子,你的口供至關重要。”

  “我發誓,只要我知道的,我什麽都說。”

  “好,你和江宇是如何認識的?還有,當晚你為何會送他去賓館,是誰讓他去的賓館?這些事情經過,你要仔細跟我說一遍。”

  段智深緊張地咽下了一口唾沫:“我和他都是做文化傳媒發的家,他的公司在北京,我的在咱們省的六合市,他比我起步早,而且生意做得也比我大,我倆最先是經過別人介紹認識的,因為經營范圍有交叉,所以來往就比較密切,從認識到合作,我倆在一起估計有小10年的時間了。”

  “最近他準備投拍一部超級網劇,投資和演員都已經到位,剩下的他準備交給我去做。因為這單活兒請的都是國內一線明星,所以我就想約他當面談談。可江總實在太忙,整天在國外飛來飛去,我是盼星星、盼月亮才接到他的電話,當天飛機航班延誤,他會在灣南省待上一天,我就推掉了所有的應酬,去機場接的他。”

  “你是什麽時候接到他的電話的?”

  “昨天早上8點鍾。我剛準備去公司,他的電話就來了。”

  “也就是說,江宇來咱們灣南省,完全是因為湊巧?”

  “那可不是,你不知道,他在北京也算是小有名氣,我們這些省一級的傳媒公司,都指著他發財呢,所以很難請。”

  “嗯,你接著說。”

  “趁這個工夫,公司上下陪他開了一整天的會,合同上有出入的地方,也基本談妥,晚上我在省城最高規格的長江飯店設下晚宴,酒足飯飽之後,江總讓我開車把他送到你們雲汐市的‘蜜戀’酒吧,我本來已經安排好住宿,可他執意要去,所以我就親自開車,把他給送了過去。”

  “知不知道喊他來雲汐市的是誰?”

  “不清楚,江總他沒有說。”

  “一路上你有沒有發現江宇和誰有過通話?”

  “太多了,他的電話幾乎一路都不帶停的。”

  明哥皺起眉頭考慮了很久之後,接著問:“你仔細回憶一下,江宇有沒有故意回避過你和別人通話?”

  不得不佩服明哥的邏輯思維,江宇當天晚上很明顯是和女人出來開房,這種私密的事情,怎麽可能會當別人的面說?如果段智深能回憶起這個細節,通過兩人的通話時間就能找出可疑號碼。

  “故意回避……”段智深嘴中喃喃自語,“一整天我幾乎都跟他在一起,如果說故意回避的話,就是在晚宴期間他曾出去過20分鍾。”

  “去哪裡了?”

  “就在飯店的大廳沙發上坐著,他好像是在和某人發短信聊天。”

  “你怎麽知道?”

  “晚宴他是主角,我出去找過他,不過看他神情專注,我也不好去打攪,所以又折回了包間。”

  “江宇在我們雲汐市有沒有什麽朋友,尤其是芭蕾舞演員之類的?”

  “我們做傳媒的接觸面太廣,芭蕾舞演員更是多如牛毛,這個問題,我真的不好回答。”

  “嗯,那行,今天的問話就到這兒,回頭有問題我再電話聯系你。”

  “哎!”段智深驚魂未定地離開了科室。

  明哥又仔細翻閱了一遍問話筆錄:“凶手殺人使用的是死者隨身攜帶的器具,說明兩人的關系很不一般,而且死者來咱們灣南省,完全是碰巧,凶手是如何能如此精確地掌握死者的動向的?他們這些做傳媒的老總,身邊應該不缺漂亮女孩兒,他為何還要執意讓段智深把自己送到200公裡外的雲汐市?綜合分析,嫌疑人對死者的吸引力很大,而且這個人很有可能是咱們雲汐市人。”

  “明哥,你是懷疑,凶手是江宇公司的人?”

  “完全有這個可能。”

  “那下一步我們該怎麽辦?”

  明哥豎起了三個手指:“分三步走。”

  “第一步,調取案發前一晚長江飯店的視頻監控,看看能不能找到點兒線索。

  “第二步,讓徐大隊逐一摸排死者當天和哪些人在通電話,有沒有符合條件的嫌疑人員。

  “第三步,我們動身去一趟江宇的公司,看看能不能找到我們雲汐市戶籍的女員工。”

  “明白。”

  八

  明哥帶著我和阿樂坐上了當晚去北京的高鐵,經過4個小時的顛簸,我們三人來到了此次的目的地——小驢奔跑文化傳媒公司。

  公司位於北京二環內的一棟寫字樓內,從公司的規模來看,說是一家中上等的傳媒公司也不為過。

  老總失聯,公司早就亂成了一鍋粥,道明來意之後,公司的副總田靜接待了我們。

  “江總被人殺了,這麽大的公司,我可如何是好?”我從她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悲傷,能讓我們捕捉到的,只有對生意經營的擔心。

  “我覺得這不是我們目前該考慮的問題,我希望貴公司能夠幫助我們提供強有力的破案線索。”明哥直截了當。

  “不好意思,我失禮了。”善於交際的田靜很快調整了自己的心態,“各位警官,你們想問什麽?”

  “不知道你們公司有沒有這個人?”明哥遞過去一張嫌疑人的視頻截圖。

  “根本看不清楚臉面,你們有沒有更清楚的照片呢?”

  “沒有了,就這一張。”

  “抱歉,我們公司人員流動很大,如果只是這一張模糊的圖像,我根本對不上號。”

  “公司有沒有專門負責人事的職員?”

  “公司的人事都是我在掌管,只要是我們公司的員工,我都有印象。”

  “好,換個問題,你們公司有沒有灣南省戶籍的員工?”

  “你稍等。”田靜拿起電話:“給我拿一份公司所有員工的花名冊,現在就要。”

  “麻煩了!”明哥客氣道。

  “咚咚咚。”很快,一位身穿OL(女白領)製服的女子抱著一個文件袋走了進來:“田總,您要的東西。”

  “嗯。”田靜不耐煩地揮揮手,從文件袋中抽出了職工表,她快速翻閱之後,很確信地搖了搖頭:“沒有。”

  “最後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江宇身邊有沒有會跳芭蕾舞的朋友?”

  “芭蕾舞?”

  “對!”

  “舞台劇也是我們經營的范圍,芭蕾舞在舞台劇中是一個很寬泛的舞種,每年我們公司經手的芭蕾舞舞台劇最少有50場,參演的芭蕾舞演員少說也有三四百人,而且都是女性。”

  “和江宇關系比較親密的芭蕾舞演員有沒有?”

  田靜微微一笑,無奈地搖搖頭:“我們江總有個外號叫‘江門慶’,如果你們要從他身邊的女性朋友著手調查,可能是個很龐大的工作量。”

  真所謂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到頭來,就算是打破腦袋也沒有想到,一件看似簡單的殺人案,竟然會弄到如此複雜的程度,結束了對田靜的問話,我們沒有耽擱直接返回了雲汐市。

  通過詢問刑警隊“江宇通話記錄”查詢結果,我們得到的答案是“遙遙無期”。原來這家夥在短短的一天之內,接打了近300個電話,其中不乏單身女性,而且這只是一天的量,萬一這個江宇是提前和凶手聯系上,也不是沒有可能,“上千條的通話記錄”逐一甄別,想想頭皮都發麻。

  長江飯店的視頻,在胖磊的仔細分析下,也沒有什麽好的反饋,視頻上只能看出被害人當時在飯店的大廳通過手機和某個人在聊天,具體和誰,根本無從得知。

  一樁普通的殺人案,最終卻走進了迷宮,我們現在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刑警隊身上。

  等待真是一種莫大的煎熬。

  九

  對逆反心理十分強烈的阿樂來說,他從小就沒有感受過父愛和母愛。從他記事起,爺爺沒完沒了的嘮叨,奶奶不痛不癢的訓斥,幾乎伴隨了他整個童年的成長。

  出來“混”的第二年,爺爺認為他走了歪路,活活被氣死,不久後,他的奶奶也跟隨著駕鶴西遊,現在讓阿樂唯一還有點兒念想的,就是這座近50年歷史的灰磚四合院。

  “老頭子”是阿樂對他爺爺的代稱,雖然阿樂沒事兒總喜歡跟他頂上幾句,但在阿樂的心裡,爺爺的地位絕對是舉足輕重。

  “老頭子,今天過得怎樣?”只要一有空,阿樂總喜歡在香爐前衝兩位老人絮叨兩句,“要不是你心眼兒只有芝麻粒兒那麽大,也不至於被我給氣死,你說你走了就走了,還把我奶給帶走了,老頭子你也太自私了,有意思嗎?”阿樂埋怨著鞠了三個躬後,將點燃的三炷香插進了香爐。

  “想當年,我讓你聽我解釋,你就是不聽,有些話我不好說得太明白,要不然你孫子我就要走在你們前面嘍,你看這是啥?”阿樂掏出了一個黑色的證件在兩位老人的黑白照前逐一掃過,“瞧見沒?認識不?”阿樂加重了語氣,“尤其是你,老頭子,給我瞧好了,看看這上面寫的是啥?警——察——”

  阿樂說完把警官證往香案上一扔,坐在板凳上點了支煙卷:“整天絮絮叨叨個沒完,你們的孫子真正的身份是個警察,給你們長臉不?”他蹺起二郎腿,夾著煙卷的手使勁兒戳著“老頭子”的照片:“你呀你,我都不知道說你什麽好。”

  “還有你!”阿樂很快轉移了視線,“沒事兒就喜歡跟著瞎起哄,他說我是黑社會,你就信了?哦,你們以為文身的就沒好人了?瞎扯淡,那些整天西裝革履、道貌岸然的多了去了,被抓的貪官汙吏,哪一個不比黑社會的可恨?”

  說完,阿樂突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我可是你們唯一的親人,你們為什麽都不願意相信我呢?”

  “你覺得你相信你自己嗎?”聲音從阿樂背後傳來,很有磁性,從音質判斷,聲音是從一名中年男子的口中發出的。

  阿樂沒有回應,他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緊張感,他受過系統的專業訓練,對方竟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到自己的身後,這讓阿樂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他下意識地把手放在腰間。

  “不用掏家夥,我沒有帶武器,今天就是來跟你聊兩句。”男人的聲音再次傳來。

  阿樂有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他把置於腰間的手下滑至口袋,接著他快速轉過身去,一位戴著佐羅面具的男子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就連男人的五官都是那麽陌生,幾經思索之後,他很肯定,印象中他根本沒有見過對方。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男人很自然地搬了一張板凳坐了下來,“來,咱們坐下來談。”

  阿樂屏息凝神。

  “能不能給我來支煙?”男人問道。

  阿樂沒有說話,抽了一支煙卷扔了過去,男人單手接過,低頭看了一眼煙卷上的品牌:“手裡有5億的貨,還抽這種13塊一包的劣質煙,你也真夠低調的。”

  聽著對方間接道明的來意,阿樂的表情瞬間陰沉下來。

  “鮑黑從金三角訂了5億的貨,由獵鷹小隊的隊長王志強負責交接,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

  阿樂沒有作聲。

  “不說話就是默認嘍?”男人聳聳肩繼續說道,“這批貨還沒有交接,鮑黑就被判了死刑,王志強也被你親手乾掉,而事情又被你給隱瞞了下來,這是巧合嗎?”

  “你到底想說什麽?”

  男人頗有意味地上下打量著阿樂:“你不認識我,但是我很早就知道你,這些年你乾過哪些事兒,我全部看在眼裡。”

  “哦?”

  “哦?”男人微微一笑,“看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嘍。”

  男人慢悠悠地掐滅煙卷,接著把煙頭小心翼翼地裝入上衣口袋:“這個我可要小心收好,否則要是被你拿去驗DNA,遊戲就不好玩兒了。”

  阿樂冷哼一聲,充滿了不屑。

  男人拍了拍身上的煙灰:“我還真沒想到你的心能這麽狠,為了獨吞那批貨,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

  “嗡……”阿樂的腦袋裡突然像炸開一樣,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對方。

  “你的表情是不是在說,這件事你怎麽會知道?”男人仿佛洞悉一切的掌控者,“我已經跟你說了,有些東西只要我想知道,你根本瞞不過我。”

  “你到底想幹什麽?”阿樂心理的最後防線已經接近崩潰。

  “俗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有些時候有些私心可以理解,但做人不能太貪,那批貨,你一個人吃不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哦?還嘴硬?我這人做事,喜歡開門見山,按照王志強一貫的作風,在交易之前,他已經把這批貨送到了中國,我需要從你這兒知道,這批貨的藏匿地點。”

  “你不是自稱可以洞悉一切嗎?難道這個還用問我?”阿樂笑了笑。

  面對阿樂的調侃,男人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如果沒有我們,這批貨只能永遠地埋在土裡,如果你願意跟我們合作,一切好商量,到時候絕對不會虧待你。”

  “你們?還是個團夥?”

  “樂劍鋒,別他媽敬酒不吃吃罰酒!”男人勃然大怒。

  “能不能別嚷嚷,回頭我爺爺奶奶來找你,我可攔不住。”

  “你……”

  “既然你是來談判的,就要有點兒誠意,別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兒,在沒有搞清楚這批貨在哪裡之前,你們不敢把我怎麽樣,我現在就爛命一條,大不了你們把我弄死,可我要是死了,你能不能跟你的主子交差?”

  “你到底想怎麽樣?”男人仿佛做了極大的妥協,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

  “不想怎麽樣。”阿樂掰了掰手指,發出“咯咯咯”的響聲,“看你的體格,也是練家子,現在我轉成了文職,身體都快生鏽了,要不陪我比畫比畫?”

  男人很自信地回了句:“拳腳不長眼,要是傷了你,我可不管。”

  “被打我也認了,誰讓我長了一身賤骨頭?”阿樂走到了院子中,擺出了格鬥式,“來吧!”

  “哼,這可是你自己選的。”男人本來就壓了一肚子火,阿樂的提議,正好隨了他的心。

  見對方也拉開了架勢,阿樂快速把重心置於兩腿之間,迅速地移動雙腳,就在兩人的距離縮短到一米之內時,阿樂左手直拳,右手勾拳招呼了上去。

  面對即將要貼近的兩記拳頭,男人絲毫沒有避讓,只見他下身馬步扎穩,瞬間擺出格擋式,“嘭嘭”兩聲,阿樂的拳頭完全被阻擋下來。

  強烈的衝擊,讓阿樂的雙手有些發酸,攻擊之後,他火速拉開安全距離,趁著對手沒有靠近之時,他用力地甩了甩十指關節。

  “你就這兩下子?”男人有些不屑。

  “再來試試啊?”阿樂衝男人招呼著。

  “你可要小心了!”男人話音剛落,身體如撲食的獵豹般衝到了阿樂面前。

  “好快!”阿樂心裡暗歎。

  “嘭嘭嘭!”男人的拳法十分刁鑽,阿樂使出渾身解數才勉強可以格擋。

  “你在警校學得不怎麽樣啊!”男人始終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他一邊嘲諷,一邊朝阿樂的要害揮拳,仿佛要將剛才受到的羞辱全部釋放出來。

  “根本沒有任何破綻。”阿樂很想回擊,但束手無策。就在他走神之時,一記擺拳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他的臉上,略帶鹹味的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毫無征兆地湧了出來。

  看著阿樂已被擊傷,男人沒有繼續下去,他雙手下垂,停止了格鬥式:“小子,想跟我鬥,你還嫩了點兒。”

  “哦?真的嗎?”阿樂舔了舔嘴角的鮮血,不以為然。

  “你小子是不是腦子被我打糊塗了?”

  “可能是吧。”

  男人感覺阿樂的狀態有些不可理喻,他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不管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希望你慎重考慮那批貨的事兒。如果你真的玩兒過分了,大不了魚死網破,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讓你知道我們的手段有多殘忍。”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改天有空我再來拜訪,希望到那時候你已經想通了。告辭。”怒氣消散的男人,捋了捋衣袖準備轉身離開。

  “喂!”阿樂叫停了男人的腳步。

  “怎麽了?”男人背對著他,側臉冷聲問道。

  “警體拳打得不錯!”

  十

  一周後,刑警隊的調查有了反饋,在案發前三天內和死者江宇通話的所有人均被排除。

  “江宇來我們灣南省確實是屬於偶然,‘蜜戀’賓館的房間是當晚才開的,嫌疑人和死者沒有通話,江宇怎麽會跑到我們雲汐市?”明哥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困惑之際,我的手機忽然傳來一段鈴聲:“您有新短消息,請注意查收。”我拿出手機解鎖屏幕,是葉茜發來的微信,那邊傳來一張她與一個黑人警察的合影,緊接著又來了一段語音:“小龍,我現在在美國的舊金山!”

  “社交軟件!”我像是被點燃的爆竹,忽然喊出聲來。

  “對啊!”阿樂也應和道。

  “QQ、微信、微博現在都有語音功能。”我仿佛撥開迷霧般頓悟。

  “我知道該從什麽地方下手了!”胖磊一拍腦門兒,打開了自己的電腦,很快,一段影像被他拖進了播放器裡。畫面中,死者江宇正在飯店的大廳中對著手機的聽筒說話。

  “這家夥果然在聊語音。”阿樂指著監控屏幕喊道。

  “死者來我們灣南省純屬偶然,假如死者在社交軟件上發了動態,嫌疑人恰好又是他社交軟件的好友,這樣就很容易暴露目標。”

  “嗯,有這種可能。”

  我打了一個響指,繼續說道:“這也正好解釋了嫌疑人為何拿走死者的錢包和手機;正常人都習慣把自己的相關證件放在錢包中,嫌疑人拿走錢包,是為了掩蓋死者的身份。”

  “拿走死者的手機,就是為了掩蓋兩人之間的對話記錄!”

  阿樂的搶答正是我想表達的意思:“沒錯!”

  “按照小龍的推斷,一切都很合情合理,我現在就把死者的好友段智深喊來。”明哥說完拿起了電話。

  因為事關重大,而且江宇的死也和他脫不了乾系,所以明哥電話一掛,段智深就火速趕了過來。

  “江總不經常玩兒微信和QQ。”段智深開門見山的一句話,差點兒把我澆個透心涼。

  “你把手機給我,我找找看。”

  “行,給你!”段智深把手機解鎖後,遞給了我。

  我翻遍了江宇近一個月的朋友圈,幾乎沒有任何收獲。

  “微博呢?”這是我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我十分忐忑地問了句。

  “我不是很清楚,我不玩兒這個,你看我手機上都沒有這個軟件,對我來說,平時微信就夠了,不過……”段智深說到一半兒,眉頭緊鎖著仿佛在回憶什麽。

  “不過什麽?”

  “江總經常在我面前說他是網紅,說他有上百萬的粉絲,是不是你說的微博?”

  “能有上百萬粉絲的除了微博還能有什麽?”我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我接著問道,“你知不知道他的微博網名叫什麽?”

  “你稍等,我應該可以打聽到。”段智深很快撥了一串電話號碼,從手機屏幕備注的“媚娘”二字來分析,對方應該是個女子。

  “哎呀,段總,今天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啊,晚上有空嗎?喝兩杯啊……”段智深的手機隔音很差,從對方說話的語氣來推斷,很顯然是個交際花。

  “沒心思跟你開玩笑,江總的微博名你知不知道?”

  “他啊,當然知道啦,叫什麽‘倔強的小毛驢’。也只有他死了我才敢說,這名字真他娘的土。”

  “好了,好了,知道了!”段智深很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

  還沒等他掛電話,我就已經在微博中搜索到了對方的昵稱,點擊進入主頁,一條帶有圖片的微博引起了我的注意。

  “又談成了一部網絡劇,馬上答謝宴就要開始了,有沒有想做女主角的?”文字下配了一張晚宴的照片,圖片的下方顯示出一串小字:“灣南省,長江飯店”。

  常玩兒社交軟件的人很容易就能看出破綻,綜合現在的所有證據分析,嫌疑人有可能是看到這條微博後,才知道了江宇的行蹤。

  我大致翻看了一下江宇之前的幾條微博,不管是回復量還是轉發量都高得驚人,按照正常的理解,估計他微博中的私信也不會少。嫌疑人能用微博和對方聯系,很有可能雙方是“相互關注”的好友。

  我緊接著點開了江宇的關注界面,在近兩千人的界面中仔細尋找:“芭蕾舞,芭蕾舞……”我快速地翻動著每個人的信息。

  “舞動精靈”“隨風而動”“沉默的天鵝”……10個芭蕾舞演員的微博被我圈了出來。

  輸入搜索欄逐一排查,很快“沉默的天鵝”進入了我的視線。她的粉絲只有區區幾百人,微博中也幾乎沒有回復。

  “一切都結束了。”這是她最近更新的一條微博,更新時間正好為案發當天夜裡12點鍾。

  “這不是巧合。”我興奮地翻動著她的所有微博,半個小時後,終於找到了幾張她的自拍。

  “磊哥,你看!”我把照片放大,遞給了胖磊。

  “髮型還有身高,就是當天晚上開房的那名女子,絕對不會有錯。”

  “好,我聯系網監的同事,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明哥把消息給發過去沒多久,就得到了回復,“沉默的天鵝”真實身份叫閆梅,某傳媒大學學生,上學時戶口遷入學校一直未遷回,其原籍為雲汐市城區惠港街道。得知了其住所,再加上指紋、足跡、DNA等信息,“天鵝”很快落網。

  十一
  說起1990年,閆求實幾乎快樂開了花,和別的封建家庭觀念不同,閆求實不指望老婆給自己生個兒子用來傳宗接代,他打心眼兒裡想要個女兒。“女兒好,女兒好,女兒是爸爸的貼心小棉襖。”他總是掛在嘴邊。

  三月,春風拂柳,產房裡的一聲啼哭,讓他有了一個完整的家。

  “是個閨女!”大夫站在走廊衝他喊了一句。

  “真的是個閨女?”閆求實站在走廊上手舞足蹈。

  “這家夥是不是受刺激了?生個閨女那麽開心?”

  “人家都是生男娃才開心,他八成是腦子不好。”

  閆求實根本無心理會旁邊人的竊竊私語,他之所以想要個閨女,是因為他早就有了打算。閆求實16歲入伍參軍,在部隊一直從事文藝工作,如今分配到了地方,他依舊選擇從事老本行,在國企的政工部門當了一名職員。

  他骨子裡對曲藝的熱愛,讓他渴望能有一個女兒繼承衣缽,好就好在老天幫他實現了這個願望。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他經常用這句詩來激勵自己,所以他給女兒取了一個閆梅的名字,他希望女兒能宛如一棵傲雪的梅花,在艱苦的環境中綻放自己的美麗。

  就這樣,閆梅帶著家人的祈盼,從3歲便開始了舞蹈基本功的練習,在長達15年的舞蹈生涯中,她漸漸地愛上了腳尖上的舞蹈——芭蕾。

  值得慶幸的是,勤學苦練的她,還遺傳了老爸的藝術天賦,不光在舞蹈上的造詣很深,而且在唱歌和表演上也絲毫不遜色;更令人驚訝的是,她的文化課在班級裡更是名列前茅。

  “你是我近幾年來不曾多見的好苗子。”這是閆梅在參加藝術考試時,評委老師對她的評價。

  為了能讓自己有一個全方位的發展,在艱難地抉擇之後,她最終決定,把自己的未來奉獻給中國的電影事業。

  2008年的9月,她獨自一人踏上了求學的火車,這是她第一次背井離鄉,去追求自己的夢想。

  新的環境、新的同學、新的體驗,一切對閆梅來說是那麽新鮮刺激。

  “自己的夢想就要在這裡實現了,yes!”她第一次走進大學校門時,躍上半空,對自己許下了願望。

  大一堆積如山的文化課,讓她忙碌而又充實,和別的院系不同,這所大學的表演學院十分重視學生的自我發展,只要熬過大一,剩下的三年要自由很多。

  閆梅住的是四人間,寢室有三名室友,一個來自湖南,叫尹若冰,小名冰冰,天生一副國色天香的好容貌。一個來自北京,叫李婉如,長相雖然一般,但是據說她有一個背景很強大的“乾爹”。人都有個比較之心,在閆梅的心中,這兩位室友她根本就是望塵莫及,如果非要攀比,也只有寢室的“老疙瘩”呂雙雙能和她一較高下。

  呂雙雙來自東北,根據她自己介紹,她的父母都是屯子裡的農民,她能考上某傳媒大學表演學院,完全是走了狗屎運。

  人們都說,學校就是一個小型的社會,這話一點兒也不假,在社會上,人被分為三六九等,在學校也不例外,因為呂雙雙自暴的家庭背景,讓她很自然地被列為下等階層,在這個炫房、炫車、炫“乾爹”的生活圈裡,她幾乎被人看成另類,甚至有人覺得,跟她在一起很掉身份。

  閆梅很欣賞呂雙雙的坦蕩,雖然自己的出身比她要好一些,但也優越不到哪兒去,正因為這樣,兩人成了無話不說的閨密。

  大一的生活雖然很艱辛,但充滿了挑戰,閆梅幾乎以全優的成績完美地結束了大一的生活,可令她沒想到的是,差距從大二那年才開始逐漸被拉開。

  “冰冰,你最近挺忙啊?”

  “是啊,接通告接得腿都酸了,你怎麽樣?不是說你‘乾爹’要投拍電影嗎?你演女一號?”

  “唉,別提了,本來是說請個一線明星來和我搭戲的,沒想到劇組竟然隻挖到一個二線,我已經沒興趣了。”

  “你啊,就別挑了,你看看現在當紅的明星,哪個不是在上學的時候就開始接戲?先別管電影好不好,混個臉兒熟最重要,等哪天我也傍個‘乾爹’,讓他也給我投一部電影。”

  “你這姿色,傍個導演還不分分鍾的事兒?導演系黃教授每次看見你,哈喇子都要掉下來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現在玩兒的就是曖昧,能看到、吃不到的才算香,你要是還沒出校門就被‘吃’了,以後就不值錢了,我要傍導演,絕對要一步到位。”

  “還是你想得周到,咱們可是同寢室的好姐妹,等你哪天紅了,可要帶著姐姐一把。”

  “沒問題,都是同學,本身就要相互照應。”

  這樣的對話,李婉如和尹若冰幾乎每周都要來一次,聽得閆梅和呂雙雙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雖然閆梅心裡極度厭惡這種炫耀攀比的行徑,但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就是現實。

  “我覺得不管社會多黑暗,還是演技最重要,我要做中國未來實力派的女演員。”閆梅給自己樹立了今後奮鬥的目標,寢室的四個人,她是唯一一個能堅持每堂文化課都準時上課的“三好學生”。

  雖然她很用功,但有些跟她關系不錯的老師也經常委婉地勸她:“理論知識和社會實踐始終都有一點兒差距,文化課學好的同時,還是要適當地去社會上找點兒機會。”

  閆梅何嘗不明白老師的意思,她也曾嘗試過走出校門,但屢屢碰壁,只能讓她變成“受驚的鴕鳥”。

  “埋頭鑽研文化課”已經成為她掩蓋內心脆弱的最後一塊遮羞布。

  十二
  “舍得,舍得,只有舍棄了才會得到。”室友李婉如常常掛在嘴邊。閆梅不是傻子,她哪裡聽不出來話中的含意,但做人要有底線,如果自己苦練了20年,到頭來還要選擇“潛規則”,她寧願放棄夢想。

  回家做一名幼兒園老師,這是父親給她早就留好的一條出路。

  也許是因為寢室裡一直有呂雙雙墊底,所以閆梅的攀比心始終沒有那麽強烈。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她把這句話貼在了自己的床頭,用來激勵自己永不言棄。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大四上學期一次偶然的相遇,讓她的內心掀起了無法平息的波瀾。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閆梅正要去圖書館借閱一本關於演員修養的專業書,剛一下樓,她便和呂雙雙撞了個滿懷。

  “乾嗎去啊?急匆匆的。”因為關系不錯,閆梅就多問了一句。

  “我男朋友來接我,我上去拿點兒東西。”

  “男朋友?我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

  “才認識兩天,昨天晚上才確定的關系。”

  “乾嗎的?”閆梅隨口一問。

  “哦,彭導的外甥。”

  “誰?彭導?”

  “對,彭謙導演。”

  “他可是全國十佳導演,你男朋友是他外甥?”

  “嗯,親外甥。”呂雙雙很驕傲地點了點頭,“那個什麽,我先不和你說了,他還在樓下等我,等哪天有空我們再聊。”呂雙雙蹬著細高跟,啪嗒啪嗒地踩著樓梯走向寢室。

  在回眸的那一瞬間,她這才注意到呂雙雙手上拎著一個還掛著吊牌的LV手提包。

  閆梅在樓梯間停下腳步,一種莫名的失落感讓她不知所措,她幾乎是目送著呂雙雙坐上了那輛酒紅色的瑪莎拉蒂,她攥著手裡那個隻賣20來塊的手袋,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她顯然已經成為寢室中最沒有前途的那一位,她不得不面對這個現實。

  “難道自己真的要回家鄉當幼兒園老師嗎?”她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問著自己。

  “算了,還是出去走走吧。”萬念俱灰的她,放棄了去圖書館的念頭,她站在學校大門外,看著一輛輛來回穿梭的豪華轎車有著說不出的憂傷,公交車站人影稀疏,她從口袋中掏出一枚硬幣,隨便找了一路車,走了上去,她蜷縮在拐角,若有所思地欣賞著逝去的風景。

  “既然想要紅,就不能當了婊子還立牌坊,這年頭放不開怎麽紅?”這是最早一位有“乾爹”的女生,在班級裡的經驗之談。

  說實話,當初閆梅打心眼兒裡鄙視這個女生,可三年過去了,她已經參演了近10場電影,接過的廣告也不下20條,其中更不乏一些知名品牌。令人諷刺的是,三年前都是大家在一起擠公交,而三年後,人家開著跑車,而自己還是在擠公交。

  此時的閆梅忽然覺得那位女同學的話,似乎有了幾分道理。

  “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做不到。”閆梅依舊無法說服自己。

  轉眼間,夜幕已經悄然降臨,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倒了多少趟公交車,饑腸轆轆的她,最終選擇在一條美食街下了車。

  表演學院的花費很大,這些年,閆梅的所有開銷全部要靠父母僅有的一點兒工資去維持,所以她很節儉,路邊攤是她經常光顧的地方。

  有時她也曾幻想,能像電影裡一樣,在擁擠的街道,轉角遇到愛,最好對方還能是某某總裁,接著再和自己演繹一場灰姑娘與王子的童話。

  雖然她心裡清楚“童話裡都是騙人的”,但她還是會把這個編織出來的願望,時不時地提起來滿足一下小小的幻想。

  “好啦,該回去啦。”閆梅把手中還帶著辣醬的一次性飯盒扔在了垃圾桶中。

  十三
  雖然很舍不得,但是大學四年還是在彈指間散盡。演員是個青春飯,尤其對女孩兒而言。學校裡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如果你在畢業五年後還不見起色,那你基本上已經紅不起來了,除非有奇跡出現。”

  18歲入學,22歲畢業,再過五年,對女人來說,已經快到了要成家的年齡,這句話說得不是沒有一點兒道理。

  投簡歷,跑選秀,跑通告,沒有門路的學生,甚至還會兼職跑龍套。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自己推銷出去。

  走出校門的閆梅,幾乎是兩眼黢黑,雖然她在學校練就了一身本事,可很多的公司對女演員的評判標準都是“身材和長相”。

  “不行你就再闖兩年,實在沒有希望,再回來也不遲。”她在絕望時,父親給了她極大的鼓勵。

  聽著電話那邊父親蒼老的聲音,她在心裡暗自發誓:“我一定要實現自己的夢想。”

  口號雖然喊得響亮,但她還是像沒頭蒼蠅一樣東奔西走了整整一年。

  “回去等消息吧,有合適的角色會通知你的。”這是一年之中,她聽過的最多的一句話。

  “自己已經出來一年了,可還是花著家裡的錢,我真的要再繼續下去嗎?”身心疲憊的她,像隻受傷的小貓,蜷縮在廉價的青年旅館裡,也只有手裡的手機,可以暫時讓她忘卻心中的痛楚。

  為了最大限度地節省開支,除非是有免費的Wi-Fi,否則她的手機幾乎都是處於斷網狀態。東奔西走的她,除非是真的無所事事,否則她才沒有時間去關心朋友圈的是是非非。

  坐在旅館的高低床前,她抬頭望了一眼海報上的Wi-Fi密碼。

  網絡剛一連接,接連的幾條微博私信,一條一條交替從屏幕上彈出。看著對方的頭像,不用猜也知道是她曾經的閨密呂雙雙。

  閆梅曾和呂雙雙一同患難,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是閆梅把她視為最好的朋友,所以呂雙雙畢業這些年一直都和閆梅保持著聯系。

  閆梅看著那一行小字“北京小驢奔跑文化傳媒公司簽約藝人”問了句:“你的微博認證又改了?”

  “唉,別提了,估計過段時間還要改,我又交了新的男朋友了。”對方發來的是語音。

  “你這都換幾個了?還換?”閆梅笑著回了句。

  “娛樂圈,不是你娛樂我,就是我娛樂你,反正大家都是相互娛樂,經常換換口味也正常。”

  “你可真看得開,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農村小丫頭嗎?”閆梅半開玩笑地說。

  “唉,從大三就不是了,人哪,活得現實點兒挺好,雖然不能一步登天,最起碼能離夢想近一點兒,其實傍大款這事兒,咱們要辯證地去看待。”

  “你不會是要跟我講哲學吧?”閆梅打了一行小字。

  對方依舊使用語音:“這就好比給食品做廣告,東西好吃,你要讓別人知道,品牌打出去,自然會有人買帳。要打品牌,必須要有投資,咱一沒錢,二沒背景,要想把自己的品牌打出去,你覺得應該靠什麽?”

  如果是在兩年前,閆梅肯定會回一句:“靠自身的實力。”可如今自己淪落到了如此落魄的田地,她竟然不知該如何去回答這個問題。

  “閆梅,別再傻了,女人的青春就那幾年,你還在外面瞎折騰什麽?娛樂圈就是個圈,它沒有門,你要想走進來,必須有人站在圈裡拉你一把,好在還有我,你別再浪費生命了,如果你再鬧騰兩年,那你就真跟這個圈無緣了。”

  “我……”閆梅按住語音鍵,吞吐了半天,也隻冒出了這一個字。

  “我什麽我,你平時連流量都舍不得開一下,我真的很難想象你現在落魄到了什麽樣子,想想我心裡都難受。”

  閆梅鼻子一酸,眼淚“唰”的一下便流了出來,這一年裡,她幾乎嘗遍了各種辛酸,也受夠了冷嘲熱諷,呂雙雙的一句話,正好戳中了她內心最痛的地方。

  “閆梅,你怎麽啦?你還在嗎?”

  “在。”她擦了擦眼角,回了一個字。

  “我現在就職的這個公司很有潛力,他們正在招藝人,我剛好又要跳槽,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把地址發給你,你要是考慮好了,來北京找我,我帶你直接去見老總。”

  閆梅不敢相信幸福會來得如此之快,她喜極而泣地回了句:“真的嗎?”

  “咱倆的關系,我還能騙你?千萬別想著在外面瞎折騰了,你訂好車票告訴我,我開車去接你。”

  “嗯,謝謝你,雙雙。”

  “跟我別說謝,我晚上還要出席一個晚宴,先這麽著,到了給我打電話。”

  “嗯。”

  十四
  也許是厭倦了漂泊的生活,再或者是多年的漂泊讓她看清楚了現實,所以這次北上,成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賭注。

  “如果能成,繼續追逐夢想,如果不行,堅決回家當幼兒園老師。”她給自己下了最後通牒。

  車次定於第三天上午10點鍾,經過八個小時的顛簸,她終於在站前廣場見到了闊別已久的呂雙雙。

  “你真的是雙雙嗎?”閆梅看著渾身國際名牌的呂雙雙,眼睛差點兒要瞪出來。

  “可不是我怎的。”呂雙雙操著一口東北腔,摘掉墨鏡,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你這……”

  “啥這這這的,我的車在地下停車場,我喊人過來幫你拎箱子。”

  “哎呀,不用,我自己能行。”

  “什麽自己能行?我們女人是用來疼的,不是用來乾苦力的。”呂雙雙不顧閆梅的勸阻撥通了電話號碼:“傑米,馬上來站前廣場。”

  “傑米?”

  “哦,我男朋友的小跟班兒,我借來用一用。”

  “你的鼻子,還有眼睛……”湊近以後,閆梅才看出一些端倪。

  “去韓國做的,花了我三十幾萬。”

  三十幾萬從呂雙雙口中說出,好像就如同三十幾塊那樣隨意,這讓本來就很感性的閆梅不禁感歎物是人非。“她還是那個曾和我在門口排隊買麻辣燙的雙雙嗎?”閆梅看著她有些愣神兒。

  “怎麽了?”呂雙雙揮了揮手掌。

  “哦,沒什麽,可能有些暈車。”閆梅用了個毫無破綻的理由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不行咱們去歇歇再走?反正也不急這一會兒。”

  “沒事兒,我怕耽誤你的事兒。”

  “嘿,我現在輕松得很,其實我根本就不是演戲的料,這一年多,大大小小的電影也拍了不少,可就是不溫不火,我也想開了,不想遭那個罪了,我準備趁著年輕,多交幾個男朋友,炒炒緋聞,抬抬身價,然後再接點兒商演,跑跑綜藝節目,這樣興許還輕松一點兒。”

  “有規劃,挺好!”

  “要說,還是我命好,你知道咱們寢室的另外兩個嗎?”

  “你說冰冰和婉如?”

  “對啊,現在都快混成‘外圍女’了,行情價,不超過1000塊一晚上。”

  “怎麽會這樣?想當年她們可是咱們寢室最有潛力的兩個人。”

  “我呸!”呂雙雙啐了口唾沫,“在圈子裡混,光會劈大腿最多只能當個‘外圍’。那些大老板,一個個都猴兒精猴兒精的,你如果只是吸他們血的寄生蟲,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拍死,群裡流行一句話,叫‘狼狽為奸,互利互惠’。你要會用他們的資源,幫助他們創造最大的價值。”

  “資源?價值?”

  “別看我整天換男朋友,其實我有我的目的。每一個大老板發家,都有他壓箱底的東西,當我摸清楚一個公司的套路之後,再把這個套路賣給更高一級的老板,這樣就能幫助他們賺更多的錢,而我也就像踩樓梯一樣,一步一個台階地往上走。”

  “你不怕別人報復啊!”閆梅有些擔心。

  “我身邊的老板是越換越大,小老板想報復,也要看看實力不是?而且我也不會傻到親力親為,這年頭沒有什麽事兒是用錢解決不了的。”

  “你這些都是跟誰學的?”

  呂雙雙有些無奈地回了句:“殘酷的社會。”

  說話間,傑米已經一路小跑地過來。“雙雙姐。”他恭敬地喊了聲。

  “把東西交給他,我們去前面等著。”說完,呂雙雙很自然地挽住了閆梅的胳膊,朝陰涼處走去。

  步行沒多久,一輛粉色的奔馳轎車便停在了兩人的面前,閆梅看著那輛“京XLS520”好奇地問了句:“這是你的車?”

  “對,男朋友剛送的,家裡還有兩輛。上車吧。”呂雙雙親自給閆梅拉開了車門。

  “你這也太誇張了吧?”

  “只要你想,沒有什麽不可能。”呂雙雙打了一個響指:“傑米,去新光天地。”

  “好的,雙姐。”

  “不是去傳媒公司嗎?”

  “人配衣裳馬配鞍,你穿成這樣,指定會被人看不起,我帶你去置辦一身行頭。”

  “可是……”

  “沒事兒,我有卡。”

  閆梅不好意思地“哦”了一聲,很識趣地沒有再說話。

  十五
  新光天地,在北京可謂頂級奢侈品賣場,它是由台灣零售業巨頭新光三越百貨與北京華聯集團共同投資7.5億元,在CBD商圈建起的頂級購物廣場,總面積17.3萬平方米。PRADA(普拉達)、CHANEL(香奈兒)、GUCCI(古馳)、S.FREEAGAMO(菲拉格慕)、HUGO BOSS(雨果博斯)、COACH(蔻馳)等均在新光天地設置有旗艦店,而且這些旗艦店首次做到貨品“零時差”,每一季新品與其在巴黎店或紐約店中展示的毫無二致。拿GUCCI舉例,這裡的旗艦店面積比香港中環廣場店的還要大。光顧這裡的,基本都是一些超級富豪或者是大牌明星。畢竟那些動輒上萬的商品,根本不是一般老百姓消費得起的。

  車輛停穩,呂雙雙帶著閆梅直奔二層的高級女裝區。

  很快,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一個裝修豪華的店鋪前,門頭上的英文,閆梅根本連見都沒見過。走過櫥窗時,她有心地掃了一眼標牌,還以為衣服上的一串“0”少點了一個小數點。

  “貴賓您好!”門前的售貨員小姐很有禮貌。

  呂雙雙面無表情,十分高冷地遞過了一張金色的卡片。

  售貨員雙手接過,態度比剛才謙卑了很多。

  “我男朋友給我的VIP卡,裡面的余額應該夠從頭到腳置辦一套,看到喜歡的隨便拿。”

  “這個……”

  “你底子比我好,是個演戲的料,如果這次機會把握得好,說不定哪天就紅了,我以後可都指望著你呢。咱姐妹倆別不好意思,就全當我投資了。”

  “那……那……那謝謝了。”閆梅的虛榮心最終還是佔了上風。

  在售貨員細心的幫助下,一個小時後,呂雙雙刷掉了整整10萬元,隨後兩人又從一層買走了近1萬元的化妝品,這次購物才算圓滿收官。

  “走,去江總的公司。”

  “朝廷有人好做官”,這句話雖然是在形容政壇,但放在這裡也同樣適用。

  有了呂雙雙的推薦,作為公司的一把手,江宇親自接見了閆梅。

  “江總,這可是我的好姐妹,相當多才多藝,你以後可要好好地照顧照顧喲。”呂雙雙像個頑皮的孩子,抓著江宇的手,不停地蕩著秋千。

  “啊呀,我的小雙雙,有你的推薦,我哪兒能不重視啊,放心吧!”江宇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

  “你叫閆梅是吧?”江宇拿起了簡歷,簡單地掃了一眼。

  “是!”閆梅看著比自己父親小不了幾歲的江宇,有些怯懦地點了點頭。

  “你都會哪些才藝啊?”

  “唱歌、演戲、話劇、舞蹈。”

  “嗯,確實多才多藝,以後可以考慮多方面發展。”

  “真的呀江總,那以後可多靠你栽培了。”呂雙雙時刻不忘給江宇灌迷魂湯。

  在傳媒界馳騁了數十年的江宇,哪裡會被這點兒伎倆給騙到,他直言不諱地說道:“話誰都會說,但才藝靠的是真功夫,雖然你是雙雙介紹來的,但我還是想看看你的本事,這樣我好確定你未來發展的方向。”

  “這個絕對沒有問題!”聽江宇這麽說,閆梅的心裡頓時踏實許多,她真的很擔心這個江總只會以貌取人,值得慶幸的是,他還是選擇了以實力說話。從這一點也至少說明一個問題,這位江總或許真的有意要包裝自己,否則不會如此認真地讓自己展示才藝。

  “那就先從唱歌開始吧,你是唱……”

  “我最拿手流行歌曲。”

  “好,那就來首王菲的《傳奇》。”

  王菲的歌對唱功的要求很高,從點歌這個細節來看,江總絕對是個行家裡手,閆梅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說了句:“沒問題。”

  “OK,直接唱副歌的部分就好!”

  “嗯。”正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雖然是清唱,但閆梅已經把這首歌拿捏得爐火純青,讓周圍的聽眾自然而然地就融入了這婉轉悠揚的曲調之中。

  “不錯!”江宇很讚賞地拍了拍巴掌。

  “多謝。”

  “演戲和話劇,我們可以在以後的合作中再嘗試,你剛才說你還會舞蹈?”

  “對,從小學過芭蕾舞,這些年一直沒有放下過。”

  “嗯,難怪身形這麽好。”江宇從頭到腳仔細地打量了閆梅一番。“今天方便展示一下嗎?”他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可以,雙雙,能不能麻煩你把車後備廂的舞蹈服給我拿來?”

  “願意效勞。”

  也許是呂雙雙在,江宇有所顧忌,就在呂雙雙轉身離開辦公室時,他的眼中似乎多了一種閆梅看不透的東西,這種眼神,讓閆梅想起了動物世界裡準備撲向羚羊的獵豹。

  “他到底想幹什麽?”閆梅感到了一絲不安。

  “不用太緊張,我平時看人都是這個樣子。”江宇的一句話,讓屋內的氣氛緩和了很多。

  也許感覺自己錯怪了江宇,她紅著臉輕聲“嗯”了一聲。

  聽著閆梅嫩聲嫩氣的回應,江宇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

  “我×,好久沒有這個感覺了!”他抑製不住心中的狂喜,視線又在閆梅身上重新遊走了一番。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江宇很不舍地收回目光,一切仿佛都未曾發生過。

  “舞蹈服來了,你快去衛生間換上。”

  “嗯!”

  幾分鍾後,閆梅重新站在了辦公室內。

  “嗯,可以開始了。”在江宇的示意下,閆梅多年的舞蹈功底,在這一刻完全被釋放,腳尖的交錯,勾勒出形體的美感,讓作為觀眾的江宇如癡如醉。

  “要是能穿著芭蕾舞服……那一定是一件很帶勁兒的事兒。”意淫中的江宇,下身奇跡般地有了反應,這讓他很是吃驚。

  長期縱欲過度,讓他的性功能常年只能靠藥物去維持,沒想到區區的一段舞蹈,竟然能有如此神奇的功效。“果真是個極品。”他對閆梅做了一個終極評價。

  “啪啪啪……”江宇賣力地拍打著手掌:“跳得真是太好了。”

  閆梅微微躬身,表示謝意。

  “江總,你覺得我這個姐妹怎麽樣?”呂雙雙趁熱打鐵。

  “很不錯!”

  “既然不錯,那就直接簽了唄。”

  “這個……”江宇略顯為難。

  “雙雙,公司的藝人哪裡能說簽就簽,我剛來公司,很多東西還不懂,等我熟悉了也不遲。”閆梅出來打了圓場。

  “行,反正也不是著急的事兒,既然我已經給二位搭上線,江總,你能不能放我一馬呢?”呂雙雙嗲聲嗲氣地問道。

  “笑話,你可是馮公子的女朋友,我這小廟還能拴住你這大佛?”

  “OK,那明天就讓我的姐妹過來接替我上班嘍,你看行不行呢?”

  “行行行,都隨你!”

  就這樣,閆梅很自然地成了公司的一名待簽藝人。

  十六
  “要想今後有所發展,必須要在圈裡混個臉熟。”

  所以從閆梅上班的第一天起,陪江宇出去應酬,便成了主要工作。

  因為在飯桌上,她確實接觸到了不少導演和編劇,所以她對這件事本身沒有任何的抵觸,可就在一個月之後的一天晚上,令她沒有想到的事兒,還是發生了。

  那是一次電影殺青的慶功宴,作為一把手的江宇被灌了不少白酒,等飯局結束之後,他已經不省人事,但在他半睡半醒之中,還是點名讓閆梅送他回別墅。這種情況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閆梅並沒有拒絕。

  “反正他老婆孩子都在家,他就是想,也不能把我怎麽樣。”這一點閆梅很有自信。

  一切都像往常一樣順利,江宇的司機把車停在別墅外,閆梅則把江宇攙扶到客廳的沙發之上。

  “能不能給我倒杯水?我心裡好難受。”江宇呢喃道。

  “好的江總,你稍等。”閆梅起身走進廚房,用玻璃杯倒了一杯白開水。

  “去衛生間給我擰一條毛巾,我擦擦身子。”江宇又說道。

  “嗯!”閆梅依舊照做。

  可就在她身影剛閃進衛生間之時,江宇突然從沙發上坐起,臉上絲毫沒有剛才的醉意,緊接著,他從口袋中掏出了一片粉色的藥扔進了水杯,藥片與水快速地發生反應,前後也就幾秒鍾,指甲蓋大小的藥片在水杯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江總,你好些了沒有?”閆梅拿著兩團擰乾的毛巾從衛生間裡走了出來。

  “我有點兒口渴,你幫我試試水還熱不熱。”

  “好。”閆梅端起水杯,抿了一小口。

  “差不多可……以……了……”最後一個字說完,閆梅直接倒在了沙發上。

  江宇起身推了推閆梅的身體,確認沒有任何反應之後,他撥通了自己司機的電話:“你小子這招兒真損,藥不錯。”

  “謝謝老板誇獎,今天老板娘不在家,請老板好好享用。”

  “得了,你回去吧,回頭少不了你的好處。”

  “多謝老板!”

  江宇掛掉電話,摳了一粒偉哥塞入口中,借著藥力,他把閆梅扛進了自己的臥室。

  那一夜,閆梅不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麽,她只知道,她醒來時,下體的疼痛差點兒讓她昏死過去,看著枕邊的江宇,她就是再沒腦子,也已經猜到了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沒想到,你還是個處!”

  “你……”閆梅雖然早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但當它真正發生時,她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廢話我也不跟你多說,”江宇換了一副模樣,振振有詞地說道,“你如果想告我,出了別墅左轉就是派出所,不過公司會有專業的律師幫我打官司;如果你全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就把這份合同簽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公司的正式簽約藝人。”

  江宇說完,把一份早就準備好的文件,扔在了閆梅的身上:“兩條路,你自己選。”

  “他為什麽在糟蹋了我之後,還能如此理直氣壯?”閆梅從未感受過如此的羞辱,但她別無選擇,她用盡所有的力氣把自己裹在被子當中,感覺自己像是一隻迷途的羔羊,不知該何去何從。

  “一個行業有一個行業的潛規則,既然你想混這個圈子,走這一步是遲早的事兒,我江宇好歹在圈子也算是個人物,你跟了我,最起碼可以名正言順地當上藝人,你再想想那些削尖腦袋想往圈裡擠的其他人,他們有的人被潛了無數次,還只是個跑龍套的,相比之下,你已經算是走了捷徑。”

  江宇的話,讓閆梅無言反駁,現實有時候就是這麽殘酷,就算是別人免費把你給玩兒了,你還要笑嘻嘻地回一句:“大爺常來啊。”

  “唉,既然事情已經成為定局,自己也沒有必要得罪這棵大樹。”稍微平複之後,閆梅拿起了床上的那個文件夾,在簽名欄裡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哈哈哈,我就喜歡你這樣識趣的女孩兒!”興奮之後的江宇,又肆無忌憚地撲了過去。

  第一次被攻陷,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就變得理所應當:“我還是喜歡你穿芭蕾舞服的樣子。”江宇在閆梅身上玩遍了所有花樣之後,總結出了一條最讓他百試不厭的玩法。

  雖然肉體上飽受折磨,但在事業上江宇確實給了她極大的幫助,公司只要有合適的角色,總少不了閆梅的戲份,這讓她總算找回了一絲安慰。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娛樂圈中存在一種怪現象,有些藝人就算是一天24小時滾動出現在電視機上,也很難被人記住,而閆梅恰恰就屬於這一種。

  她被公司簽下的一年多裡,大大小小的戲演了不下30場,可無奈還是不溫不火。

  “太普通,沒有特點,很難被人記住。”這是公司導演對她的評價。

  “沒事兒,慢慢來,實在不行,咱們就花錢炒作,混圈子,也不一定就要演技好。”看著閨密呂雙雙借著炒作混得風生水起,閆梅似乎又看到了一點兒希望。

  “反正自己還年輕,慢慢來吧……”閆梅總是用這句話給自己打氣。

  可她哪裡知道,江宇對她的傾斜,已經引起了公司高層的極度不滿,他們覺得,把所有的資源都用在一個根本捧不紅的女演員身上,簡直是極大的浪費。

  高層之間激化的矛盾,也讓江宇開始對閆梅有了一些偏見。隨著時間的推移,再加上風言風語的催化,閆梅在江宇心中漸漸地被打上了“肉雞”的標簽。“肉雞”是對那些只會賣肉上位的女演員的惡稱,一旦被貼上了這個名號,除非是走了狗屎運,否則這輩子就基本可以和“明星”兩個字徹底劃清界限了。

  十七
  “晚上有一個導演的聚會,你去陪酒。”

  “剛入門的導演聚會,也讓我去?”

  “讓你去你就去,哪兒那麽多廢話。”

  最近閆梅能明顯地感覺到江宇對自己很不耐煩,而且讓她出席的場合也越來越低端。

  “唉,誰讓自己老紅不起來呢?算了,就這樣吧。”

  看著閆梅對自己的安排逆來順受,這讓江宇更加覺得閆梅其實就是一個“肉雞”。

  一次和幾位好友聚餐之時,江宇忽然有了一個很刺激的想法,他借故將閆梅灌醉並勾結三名好友,在酒店的房間裡,上演了一場“四男戰一女”的“大戲”。

  沒想到這一次,卻觸碰到了閆梅的底線。

  “你搞我我忍,因為我別無選擇;但是我是人,不是你養的母狗,去你媽的夢想,我不幹了!”閆梅當著江宇的面,把合同撕得粉碎。

  矛盾既然已經不可調和,江宇也沒要留的意思,就這樣,被徹底敲醒的閆梅,帶著絕望踏上了歸途。

  常年的奔波,已經讓她有快四年的時間沒有回家,再次站在家門前,一切都是那麽親切和溫馨。

  “其實當一名幼兒園老師也挺好。”一想到父親,她忽然很想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親口對他說一句:“女兒以後不走了,天天陪在你身邊。”

  可就在推開房門的那一刻,她整個人像是停了電的機器,眼睛直勾勾地瞪著牆上的那張黑白照片。

  “媽,我爸他……”

  “去給你爸上炷香。”

  “這、這、這怎麽可能?”

  “走了有一年了,一直沒敢跟你說。”

  父愛,一直是閆梅能夠支撐下去的強大動力,回想著父親寵溺自己的點點滴滴,閆梅的淚水不住地往外湧。

  “嗚嗚嗚嗚……”她重重地跪在地上,“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不讓我見我爸最後一面?”

  “你爸快走時,我給你打過一個電話,是一個姓江的經理接的,他說你在拍戲,沒有空回來,這件事我也征求了你爸的意見,他也不想讓你分心,畢竟有個戲拍不容易,他怕耽誤了你的前程。”

  “江宇……”閆梅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兩個字。

  “你也不能怪那個江經理,他也是為你好,你萬一中途回來了,耽誤了劇組的拍戲,對你肯定影響很大。”

  這件事根本就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明白的,她沒有理會母親的嘮叨,當她給父親磕完三個響頭之後,接著便把自己反鎖在了房間內。

  從踏進表演學院那一刻起,所有的過往如同紀錄片膠片一樣在她眼前一點一點地滑過,除了那少得可憐的回憶外,這8年裡,留給她最多的就是凌辱和痛苦。而這一切的根源都要歸結在一個人的身上,那就是江宇。

  “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他!”念頭一旦產生,在閆梅的心裡便揮之不去。

  她想過無數的殺人方法,但最終還是因為地域的原因而無法實施。

  念頭埋在心裡,日子依舊繼續,一年的時間在彈指間流逝,人們都說,時間是治療痛苦的一劑良藥,雖然閆梅的心中始終藏著恨,但她不得不接受無法報仇的事實。

  俗話說得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閆梅偶然翻到的一條微博,讓她的怒火重新燃燒了起來。

  “江宇竟然在省城的長江飯店,這一次我一定不能讓你活著離開。”

  閆梅早就構思過N種殺人計劃,她不經大腦思索,就知道該如何將其碎屍萬段。

  閆梅對江宇的生活習慣了如指掌,他除了是傳媒公司的老總外,還是一名網紅,每天刷微博,幾乎成了他生活中不能缺少的一部分。而閆梅在江宇的微博中還是“特別關注”,所以只要是閆梅所發的消息,肯定會第一時間被推送。

  按照計劃,閆梅先發了一張誘惑力極大的寫真照片。

  視覺的衝擊,讓江宇很快上了鉤。

  “抱歉,我出去一下。”正在吃飯的江宇從飯桌上離開,推門走進了飯店的大廳。

  “我是閆梅。”

  “你發照片給我是什麽意思?”江宇發了句語音。

  閆梅用語音回道:“我想為一年前的衝動,向江總道歉。”

  “就這一張遮得嚴嚴實實的照片,就想道歉?”

  “我在雲汐市‘蜜戀’主題賓館開了房間,我會扮成你最愛的小天鵝,在那裡等你。”閆梅說話的語氣充滿了曖昧。

  江宇有些心跳加速:“你真是個磨人的妖精,看我今天晚上不吃了你。”

  “那就來啊,我今天晚上就是你的玩物。”

  “房間號發給我,今天晚上就是天塌下來,我也會去。”

  “406,我等你!”

  長江飯店的晚宴剛一結束,江宇就像是一隻發情的公狗,催促著自己的好友把他送到雲汐市的“蜜戀”賓館。

  晚上10點半,精蟲上腦的江宇,終於在賓館的房間中看到了穿著一身芭蕾舞服的閆梅。

  “你果然很有誠意,只要今天晚上把我伺候好了,明天我就帶你回公司上班。”

  “謝謝江總。”閆梅的紅唇貼近了他的耳垂,“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去洗洗吧。”

  “我×,太刺激了。”江宇習慣性地摳了一粒偉哥塞在口中,三下五除二便脫個精光。

  閆梅也絲毫沒有避諱地將衣服一件一件地脫去。

  “走吧,江總,人家都等不及了。”

  “瞧你心急的。”江宇快速走進了浴室,擰開了淋浴頭。

  “你這一身酒味,可一定要洗乾淨喲。”閆梅順手擠了一大把洗發水抹在了江宇的頭上。

  就在他閉眼衝洗之際,閆梅從江宇的手提包中,找到了那把他走到哪裡都不忘攜帶的護身法器——西域金刀。

  “江總。”閆梅再次走進浴室,輕輕呼喊了他的名字。

  “怎麽了?”江宇閉著眼睛轉過身去。

  閆梅用力地把金刀從刀鞘中抽出,接連三刀,全部扎在了江宇心臟的位置。

  噴濺的鮮血,沾滿了閆梅整個身體,她儼如地獄的修羅,在執行罪惡的審判。她看著地上已經沒有呼吸的江宇,蔑視地說了句:“一個雙手沾滿汙穢的人,任何法器都無法淨化你的邪惡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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