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家莊被捕的一個小時以後,我被公安乾警扭送到了公安局並且被關進了審訊室。但這一個小時內沒有人對我進行審問,也沒有人搭理我,仿佛所有人、整個世界都將我這個人遺忘。
我滿臉胡渣目光呆愣的目視著正前方空無一人的桌椅,容顏、小狼、輕語的身影不斷的在我腦海中閃過。在崩潰的邊緣不斷遊走,我終於承受不住來自身體、精神上的壓力,淚腺崩潰時豆大的淚珠順著我的臉頰‘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著。
“都……都走了,剩下我……怎麽辦啊……”我抬起戴著手銬的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頰,壯碩的身軀不斷的顫抖,我掩面痛哭,哭聲歇斯底裡。
審訊室旁的監控室內觀察著我一舉一動的警察,看著監控畫面內放聲大哭的我,一臉呆愣與不解。
事實上,從我進警局以後他們並非是不想審問我,而是警方完全騰不出多余的警力對我審問。因為在回警局的途中,那夥犯罪嫌疑人就突然在車內扣掉嘴中的假牙服毒自殺。原本十個犯罪嫌疑人,瞬間就只剩下了一位被我用軍刀刺穿嘴巴的領頭中年。
辦案警察似乎也明白過來我為什麽在面臨被捕時,仍奮起反抗的將軍刀刺入那人的口腔當中。也正因為那把軍刀才沒能讓領頭中年有能力扣掉假牙服毒自殺。
警方人員在將中年口中的假牙扣掉以後,直接扭送到了公安醫院進行醫治,並且全程有專門的警力看守,以免他再做出其余畏罪自殺的舉動。
在石家莊市局領導人調遣警力對我進行抓捕時,石家莊主要路乾設下的臨檢警力就變的削弱。擁有極強反偵察能力的小樓帶著神志有些不清的宋威龍,逃竄了一個多小時,最終藏匿在一輛貨車的車廂內悄無聲息的離開石家莊。
湄公河。
掛著緬甸旗幟的貨輪在即將開出國境線進入緬甸境內時被四艘巡邏快艇攔截,邊防武警登船例行檢查時發現了甲板上容顏的屍體。
又過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承載著明家倆兄弟以及方家莊後人屍首的貨輪緩緩靠近緬甸沿岸,即將登陸異國他鄉的土地。
在岸邊等候接近六個多小時的顧白在看到只有兩艘貨輪駛來時,腦子頓時‘嗡’的響了一下,身子踉蹌的朝後退出了兩步被身後的人扶住。
耀眼的燈塔下,兩艘貨輪靠岸,跳板放下時明家倆兄弟從船上走了下來。再面對半頭白發的顧白時,明征和明智‘撲通’一聲跪在白叔面前,咬著嘴唇流著眼淚的道:“叔,對不起。容顏……沒回來!”
“沒……沒回來??”顧白面色蒼白,喉結‘咕嘟’蠕動了一下,聲音沙啞的大聲質問:“怎麽……怎麽會沒回來?你們兩個走的時候怎麽跟我保證的??為什麽你們都回來了,就偏偏他自己沒回來??”
“國內的邊防武警在湄公河上巡查,容顏他……他單獨乘坐一艘貨船引開了邊防武警……快到國境線接近進入緬甸境內的時候,槍……槍響了。”明征木然的流著淚,斷斷續續的如實交代道。
“沒……沒回來……”顧白面容呆滯,雙目空洞的望向平靜的湄公河。悲痛與急火攻心時他蒼老的身軀不再挺拔,顫顫巍巍的朝前邁了兩步,眼前一黑身子朝後仰去。
“叔!”
明征和明智同時驚呼一聲,快速的爬起身衝到顧白身後將他攙扶住。
顧白渾濁的雙目流下兩行清淚,粗糙的手掌死死的抓住明征的胳膊,聲音嘶啞的道:“想……想辦法和國內邊防武警交涉,一定……一定要把小顏的屍體帶回來……”
一句交代過後,悲痛的現實徹底將這位無妻無子的老人擊倒。攙扶著他的明征,恍然間發現這位在緬甸頂天立地的男人已經老了,不再是二十多年前那位敢和命運抗爭的年輕人了。
早晨八點,山東省臨沂市南郊鳳城路的清水公園。
清晨的光輝已經將昨夜的黑夜徹底驅逐出世界。這一天,對別人來言似乎又是普通的一天,但對某些人來言,卻好像是末日來臨的一天。
一輛老款的北京吉普駛進清水公園,最後‘吱嘎’一聲停在了人煙稀少的清水公園內。
“咳咳!”坐在駕駛位的劉隊手中的潔白手帕捂住嘴巴,他面色慘白的劇烈咳嗽幾聲,等手帕挪開時上面赫然出現了一灘黑血。劉隊深吸一口氣,壓製住咳意,隨後雙目透過前置擋風玻璃掃了一眼無人的清水公園,停頓片刻後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我到清水公園了,你人在哪?”電話接通後,劉隊直言對著電話道。
片刻後,小樓沙啞的聲音從電話內傳來:“車牌號659的北京吉普,是你的嗎?”
“對!”劉隊應道。
小樓留下一句:“車裡等著我,馬上就過去。”後直接‘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電話掛斷後不到一分鍾的時間,一位穿著連帽衫運動服頭上戴著帽子的青年就出現在了劉隊的視線內。在他身旁是一位年紀約有三十多歲左右,穿著一身西裝的中年。但西裝中年身上的黑色西裝滿是皺褶,甚至還有不少泥點,而中年的目光一直出神的呆愣著。
小樓帶著宋威龍走到北京吉普前拉開吉普的後座,一把將宋威龍推了進去,同時自己也坐進車內。
“咳咳……”劉隊掩嘴輕咳幾聲,回頭看了一眼小樓與宋威龍,皺著眉奇怪的問:“方有德呢?他沒來?”
“他……他出了點事,來不了了!”帽簷下蒼白的臉頰在聽到劉隊說起‘方有德’三個字時閃過一抹悲痛,小樓伸出寬厚的大手搓了搓滿是胡渣的臉頰,深吸一口氣道:“你要的人證我們給你帶來了,為了他……我哥現在生死未卜!你該做點……你應該做的了!”
“有了他,什麽事都好辦了!”劉隊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宋威龍回道。
小樓從運動服的口袋裡抽出煙放在嘴角,點燃抽了一口後他聲音清冷的道:“和你接觸的一直是我哥,你是什麽人我不了解也看不懂!我哥既然放心把這件事交給你處理,那就說明他信得過你,最起碼他信得過你的為人!我就一臭兵痞,現在家破人亡袍澤不在,你要走錯了路,沒有把答應我哥的事辦完,我就先殺李開再殺你女兒。”
劉隊看著小樓停頓了幾秒,譏諷的一笑道:“我媳婦已經和我離婚帶著我女兒單過,我肺癌晚期醫生告訴我說我最多還有半年的時間!生死我在乾刑警的時候就已經看透了,臨死前乾把大的……我也算是死有所得了。”
小樓低頭抽著煙掃了一眼劉隊,沉聲說:“你哪天要是死了恰好我還活著,逢年過節我去給你上墳,幫你照看著你媳婦和孩子。”
劉隊注視著小樓,咬著牙低聲回應了一句:“謝謝……”
“是我們該謝謝你。”小樓噴吐出煙霧,伸手推開北京吉普的車門邊下車邊道:“人交給你了,我走了。”
“你接下來要幹什麽?”
小樓腳步一頓,叼著煙雙手插進外套的口袋裡,目光陰沉的回道:“乾點我該乾的事。”
話音落下,小樓扭頭離開,蕭瑟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了劉隊的視線內。
劉隊盯著小樓離開的方向,忍不住咳嗽了幾聲,輕聲低喃:“那麽多事你都躲過去了,怎麽就生死未卜了呢……”
低喃過後劉隊歎了口氣發動起車子,開出清水公園直奔濟南!
三個多小時以後小樓開著一輛二手桑塔納從方家莊將夏婉約接回市裡。
回去的途中小樓將一串寫有帳號密碼的紙條遞給夏婉約,眼神呆愣的目視著前方邊開車邊說:“我哥讓我來找你,他說你會幫他。”
“他人呢……他現在在哪?”夏婉約接過紙條不止一次的開口詢問小樓。
小樓咬著嘴唇緩緩的搖了搖頭:“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他……他說過事情結束以後會來找我的,他不會出事……對不對?”夏婉約低著頭,雙手死死的攥著手裡的紙條,聲音倔強像是在問小樓,也像是在問自己……更像是再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