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是瞬間我就把大奎的事情聯想到了方家莊一事上,因為最近出現在我身上最詭異的事情莫過於此。但轉念間我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大奎只是我在部隊的戰友,完全和方家莊扯不上關系。大奎出事應該和方家莊沒有任何關系。
“你倆是怎麽想的?”我把照片遞給小樓疑惑的詢問道。
小樓接過照片順手收了起來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問:“班長,大奎如果沒死你會退役嗎?”
“……不會!最起碼,那時候不會選擇退役。”我思考了片刻如實回答道。
小狼攤了攤手直言說:“那事情就有點眉目了啊,背後的人找雇傭兵整死大奎的間接性目的就是想讓你退役!大奎在部隊的時候一直和我們生活在一起,他肯定沒有得罪境外雇傭兵的人。他自己私下也沒有什麽仇人,就算是有仇人也不可能折騰那麽大,找雇傭兵的人來殺他。”
“……”我眉頭瞬間擰成一塊疙瘩,腦子快速運轉回想著我退役後發生的事情。
我從部隊選擇退下來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大奎的事,大奎出事後我心裡產生了很大的一片心理陰影!說直白一點,我當初的確是感覺到了恐懼,因為我害怕自己會是下一個大奎!
畢竟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地球也不會因為你停止轉動!所有蘊含危險的事情也不會見著你就躲!執行的任務也並非每次都順風順水,如果出了一次意外,那面臨的可能就是死亡!
這種有些偏激、懦弱的想法和我當初選擇入伍當兵的原因有著直接聯系。當初我之所以選擇當兵並非是有著什麽遠大的抱負和理想,也完全沒有保家衛國的覺悟。僅僅是想求口飯吃、求個前程而已。
當現實讓我在前程和生命安全之間做出選擇時,我自然而然的會選擇生命!如果命都沒了,還談什麽前程?
所以大奎的事情之後我心裡就產生了恐懼,當時的這種恐懼一方面來源於大奎的結局,另一方面來源於我家中父母。我是家中獨子,我如果出了事我實在不敢想我父母需要面臨多大的痛苦。
也正因此,大奎的事情後我選擇了退役離開部隊!
而在我退役離開部隊後,憑著服役時的軍功部隊會理所應當的給我安排工作。但這工作的安排卻被人暗中動了手腳,直接把我安排進了青山殯儀館,也正因為此才有了接下來一系列事情的發生。
換句話來說,如果當初我沒有選擇退役,而是一直留在部隊,那我現在所經歷的事情或許都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所以,大奎當初的死,或許真的和我有關系!
“還有一件事昂,我們倆在問那個雇傭兵的時候,他告訴我們……”小狼張嘴就要繼續往下說,但他話還沒說完一旁的小樓就在桌子下面狠狠的踢了他一腳。
我的思緒被拉回到現實,抬頭撇了一眼小樓,指著小狼:“你繼續往下說!”
“……”小狼有些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猶豫著看了一眼小樓。
小樓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煩躁的說:“你看我幹啥,讓你說你就說唄。我早晚把你嘴給你縫上……”
“那我說了昂……”小狼有些尷尬的輕咳一聲,隨即繼續道:“我們審那個雇傭兵的時候,他告訴我們他們的第一目標是大奎!但如果在行動中有意外發生,目標可以更換。第二和第三目標是我和小樓……也就是說,那夥人是奔著我和小樓以及大奎三個人來的,但沒有針對你,也沒有針對隊裡的另外一位戰友!”
“咱們四個是從新兵營走出來了,一塊相處了五年多,感情牢固的就差穿一條褲子了。但他們的目標直接放在了我們三個人身上,而不是你,所以……”小樓摸著腦袋呵呵輕笑一聲沒有把話說透。
我喘著粗氣點著頭說:“我知道,他們是奔著我來的。他們和你們沒仇,整死你們也不是第一初衷。他們的第一初衷是讓我退役!”
“大班長,我倆幫幫你吧。”小狼眼神灼熱的盯著我,面色鄭重的道。
我抬頭和他對視了一眼,咬了咬牙鼻子有些發酸,但什麽話都沒說。
小樓和小狼一句沒多問我發生了什麽,而是直接開口說幫幫我,這說明什麽?
這說明,任何困難和敵人在他們倆眼裡都不值得一提,完全沒有我這一個班長重要!所以我的事他們根本就不想多問!
“吱嘎。”
就在這時,服務員端著菜推開門把我點的幾道特色菜放在了桌子上。
“吃飯,先吃飯。”我擺著手岔開話題,又對服務員說:“啤酒暫時先不要了,你給我來一瓶海之藍。”
服務員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了包廂,過了約有一兩分鍾就把一瓶白酒擺在了桌上。
我伸手擰開酒蓋,一邊倒著酒一邊衝小樓和小狼問:“喝點?”
“喝點就喝點唄。”小狼用筷子夾了點菜塞嘴裡吃了兩口,輕笑著從我手裡接過酒杯說:“在外面累了、想家了,我和小樓有菜沒菜的就喝兩杯,這酒到了胃裡暖洋洋的也就舒坦了,不想家了。”
“說的跟你有家似得。”小樓撇著嘴頂了一句。
小狼頓時不樂意的說:“家,啥是家啊?尋常男兒有爹媽的地方就是家,咱們這種沒爹媽的孩子回了國不就是家嗎?”
“你倆能不能不要聚一塊就吵吵?三五年了,還是這幅德行。”我浮躁的喝訴一聲,舉著酒杯站起身,面色沉重的說:“不管怎麽樣,能回來就好!一年多沒見,想說的話太多,但是說不完。來吧,都在酒裡了。”
“叮咚。”
三個酒杯碰撞在一起,久別重逢的戰友仰頭將杯中酒飲的一乾二淨。
白酒入喉後流入到了胃裡,火辣辣的灼燒感不光衝開了胃,也打開了三位鐵骨錚錚男兒的話匣子。
點的幾道特色菜陸續上了桌,但我們三人都沒怎麽動筷,而是邊聊邊喝著酒。我酒量一般,兩三杯下肚後心裡憋著的話就全都說了出來。
“大奎的事怪我,沒有我身邊的這攤子爛事大奎就不能出事,你們倆也不能千裡迢迢的跑到國外去幫大奎報仇……最他媽讓我感到自責的是,大奎出事後我的選擇不是為朝夕相處五年的戰友報仇,而是選擇了逃避!”我放下酒杯砸了砸舌,手掌有些顫抖的抓住酒瓶給自己又倒了杯,借著酒勁把心裡想說卻一直沒說的話全部一股腦的說了出來:“我退役的時候我明白你倆心裡肯定恨我、認為我是懦夫的表現。但從始至終我從來沒有跟你們解釋過,因為我承認自己退役的時候心裡是害怕、畏懼的!所以這些事情我沒辦法和你們說,也沒臉說啊……”
小樓雙眼猩紅的盯著酒杯,輕聲說:“你臨走來看我們的時候我對小狼說,這人不是我們班長,我們班長不是這種孬種。我一輩子也不承認我是他帶出來的兵!可到後來看到大奎的父母來領大奎骨灰的時候我忽然明白了過來。你和我們不一樣……你有家有口,而我和小狼就只有一個人!乾一件危險的事、執行一次危險的任務前你和大奎需要寫好給家裡的最後一封信,而我倆不用!不管什麽事你都不能隻考慮自己,還得考慮家裡人!後來關禁閉出來後,我對小狼說,咱們給大奎報了仇以後就回國找班長,和班長喝一頓酒,好好聊聊!”
“我謝謝你倆,謝謝你倆能理解我,謝謝。”我聽著小樓的話雙眼瞬間通紅起來,我起身拉開凳子很鄭重的對小樓和小狼鞠了一躬。當頭低下去的刹那間,我虎目中的淚水奪眶而出,劈裡啪啦的開始往下掉。
沒有什麽事是一個人對你從誤解到理解最為觸動人心,退役後我一次沒敢與小狼和小樓聯系,我一直在逃避現實躲避他倆。但實際上逃避根本無法解決問題,有些事發生了,就得在心裡留下一輩子。
“班長!我說話直白,你別嫌我說的難聽!就算在這件事上我倆埋怨你,那又能怎麽辦?真的打算和你老死不相往來啊?我們倆在這個世界上沒親人了!大奎走了,還能再讓你離開嗎??不能啊!”小狼悶了一口白酒,咬著牙擺著手輕聲說:“這些事都過去了,咱不提了,不提了。”
“對!都過去了,不提了,喝酒,喝酒!”我抬起頭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和鼻涕,端著酒杯就和小狼與小樓喝了起來。
那一晚我和小狼喝的伶仃大醉,完全喪失了基本語言能力與理智。只有小樓還保持著最後一份清醒,因為他身上有傷喝酒的時候我倆一直再提醒他少喝,可到了最後我倆卻喝的不省人事。
後來當事人小樓描述了那晚包廂裡混亂的場面:飯吃到最後我和小狼爬上了飯桌,拿著酒瓶當做話筒,互相摟著脖子流著眼淚扯著嗓子唱了一首《離開部隊的那一天》。
咆哮的歌聲引來了飯店服務員的不滿,僅存理智的小樓架著我倆離開飯店後,我們倆人在大馬路上又吼了一首《當你的秀發拂過我的鋼槍》……最後小樓實在沒了辦法找到了街道上巡邏的交警,在交警的幫忙下小樓這才把我和小狼拉到了最近的酒店開了間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我醒來時頭疼欲裂同時還感覺身上像是壓了兩座大山很難喘氣,當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時看到自己衣服都沒脫的躺在一張大床房上,在我身上壓著小樓和小狼倆人。
“……這玩的什麽??”我略微有點懵,一巴掌拍在小狼的腦袋上,又使勁的推了推小樓:“醒醒,誒,醒醒了!”
小狼和小樓被我叫起來以後坐在床上目光呆滯的懵了三秒,隨即小狼猛的拍了拍額頭呲著牙說:“昨晚是真的喝多了,怎回來的都不知道。”
“……你們肯定他媽不知道是怎回來的!”小樓有點上火,嘴角起了個挺大的痘痘,他一邊從床上往下爬一邊破口大罵:“喝酒的時候你倆一直勸我別喝,完事你倆喝的一個比一個多,最後直接喝大不省人事了。別人喝酒喝完以後都躺著睡了,你倆喝完酒就變身,拿著個酒瓶子當麥克風,非得唱兩首……後來我實在沒招,找了警察給你倆送回來的!”
我穿上鞋以後使勁的甩了甩頭說:“真喝多了,腦袋到現在還疼。”
“不是……你這怎又流血了?”穿著襪子的小狼忽然注意到了小樓左肩傷口的包扎紗布一片殷紅,有些愣的問道。
小樓皺著眉掃了一眼,猶豫了片刻說:“昨晚從飯店抬你倆回來的時候你倆給我拽的!”
“……”我默然無語。
簡單收拾了一番後我們三人退房離開了酒店,回餐館門口取了車我開車載著他倆去了昨天那家診所給小樓換藥重新進行包扎。完事後我們三人這才找了一家早餐鋪吃早餐。
“吃完這頓我們倆就得走了,不能老在這耽誤你。”小樓喝了一口黑米粥,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