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強歪著眼看我:“誰褲子沒提上,把你露出來了。”
周圍轟一下笑了,我一瘸一拐走過去扶劉霞,誰知道劉霞趕緊縮回胳膊:“別碰我!我自己能起來。”
我知道她這是厭惡我,我笑笑沒說話,往後退退。馮玉強笑嘻嘻過來,摟著劉霞的肩膀:“妹妹不高興了?不至於啊,哥哥就是開個玩笑。”
劉霞像是特別怕他,低頭說:“我知道我知道,沒事。”
馮玉強瞪了我一眼:“王瘸子,就你這臭德行還想英雄救美。你一條腿壞了,我再把你中間那條腿打折。”
後廚的那些人和女服務員全笑了,一起看著我,馮玉強突然把劉霞推給我:“你是不是看好人小劉了,親個嘴來。”
我沒有說話,低著頭一瘸一拐從佛堂出去。
外面天很涼,我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心裡是無法釋然的情緒。
這時身後有人說話:“王翔,你別往心裡去,馮玉強就是這麽個德行,以後你少招惹他。”
我回頭看是王德寬,翟老板委托他來照顧我,他也算是後廚裡我的師傅。這人沒有什麽文化,做事比較糙,但人是好人,我尊敬地喊了一聲:“王師傅。”
後面拜寺的過程中我一言不發,跟著他們屁股後面,看著大家說說笑笑。
轉了大半天,翟老板請我們在寺裡吃了頓素齋,下午回到賓館開了會,明天要正式營業。
轉過天一大早起來,我和小波洗漱之後來到賓館後廚,早上的飯比較好弄,無非就是小米粥,小鹹菜,鴨蛋,饅頭之類的,我正蹲在地上摘菜,翟老板進來:“王翔,小波,你們兩個跟我走。”
我放下菜,一瘸一拐和小波出了後廚,翟老板道:“前幾天接個電話,今天會來一對新婚夫婦住在我們店,已經預約好了,他們拿的東西比較多,你們兩個跟我去火車站搬東西。”
我和小波上了她的車,火車站就在不遠,開了十分鍾就到了,好不容易找到停車位,翟老板帶著我們兩個進了火車站。
我們等在出口這裡,我和小波一人叼著一根煙凍得瑟瑟發抖,天越來越冷了。
“王翔,你談沒談過戀愛?”小波忽然問我。
“當然了。”我微微一笑,笑後是無盡的酸楚。我拿出手機用自拍功能看看裡面的自己,頭髮蓬亂,兩眼無神,胡子拉碴,比以前的自己簡直是面目全非,像是老了幾十歲。
“就你這樣,還有人喜歡你啊。”小波呲著牙笑。
我笑著說:“我當年也是風流小生,而且我談的這個對象不得了,她是……”
下面話還沒說完,就聽翟老板喊:“出來了,出來了,別聊了,乾活。”
我們停下話頭一起過去看,從出站口出來一大群剛下火車的人,天南海北哪都有,他們通過檢票口往外走,小波踮著腳尖:“在哪呢,在哪呢?”
翟老板衝著裡面的人招手,我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這一看五雷轟頂。我擦了擦眼睛,渾身顫抖如墜無間冰窟。
我看到了一對新婚夫婦,是黎菲和羅寧。
羅寧一隻手拉著黎菲,另一隻手拖著大箱子,箱子上蓋著大衣,顯得風塵仆仆。而黎菲面容蒼白,扎著馬尾辮,背著旅行包,另一隻手拉著小箱子,穿著幹練,還如往日一樣漂亮。
我藏在小波的後面,低著頭心亂如麻,我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黎菲會不會認出來。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面對這個現實。
黎菲和羅寧從出站口檢票出來,羅寧顯得非常有禮貌:“翟老板,麻煩你了。”
“羅先生這麽客氣,”翟老板笑著說:“你們都是家大業大的大門大戶,能下榻到我們賓館,我們真是蓬蓽生輝啊。小王,小波,幫著拿東西。”
小波走上前接下羅寧手裡的箱子,他這是為了我好,羅寧的箱子比較沉比較大,他有意把黎菲的小箱子讓給我。
我暗暗叫苦,低著頭一瘸一拐走到黎菲的側後方,從她手裡接過箱子。
我不敢走在她的前面,怕她認出來,黎菲忽然說:“我手機還在箱子裡,等我拿出來。”
我垂著頭幫忙扶箱子,她打開開關,不知怎麽手忙腳亂的,箱子裡面東西撒出來了,我趕忙蹲在地上幫著拾掇。
翟老板皺眉:“你怎麽搞得,毛手毛腳的。”
黎菲蹲在我的旁邊,忽然側頭看我,眼神中是掩飾不住的驚喜,她好像認出我了。我心砰砰加速,趕緊低著頭。
黎菲輕聲問:“小師傅,你貴姓啊?”
我趕忙用我們家鄉農村的口音說:“姓王。”
“你長得有點像我以前的一個老朋友。”黎菲說。
“認錯人了,才進城時間不長。”我說著,把箱子拾掇好,一瘸一拐往前走。
我偷偷側臉去看,黎菲盯著我的背影,眼圈紅了。
“小菲,你怎麽了?”羅寧摟著她的肩膀。
黎菲像是木頭人一樣,任由他摟著,擦擦眼睛說:“沒事,想起以前的事了。”
“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別想那麽多。”羅寧勸著。
我們到了車前,我和小波把行李放進後備箱,等黎菲和羅寧上了車,車裡已經沒地方了。翟老板讓我和小波徒步回去,她開車先走。
等車子開遠了,小波罵罵咧咧,叼著煙到小攤前買了兩個肉串,遞給我一個,告訴我不急著回去,回去也是乾活。我也不想回去,我不知道如何面對黎菲,更不想讓她認出我。
過後幾天,我一直躲在後廚沒出去,拚了命的乾活,想忘掉以前發生的事。這天下午,過了飯點暫時沒活,大家又湊在一起打撲克賭博。
只有趁這個時候,我才能上菜案練練以前的刀工,現在手上已經恢復了力氣,刀工不在話下,我正拿著一個大蘿卜切絲的時候,聽到他們賭博的吵吵嚷嚷,非常熱鬧。
我放下刀湊過去看,原來王德寬賭紅眼了,把一個月工資都壓上了,桌上一堆紅色大鈔。
對面的馮玉強一臉詭詐,故意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老王,你別賭這麽大,咱們就是小賭怡情,輸贏哈哈一笑,你玩這麽大我們可不敢跟。”
王德寬真是紅眼了:“你說的啊,你們不敢跟,桌上的錢都是我的。”
說著,他就要劃拉桌上的錢。
馮玉強一把摁住他的手:“想這麽拿走,太便宜你了吧,敢不敢我今天都要跟你一次,讓你這麽猖狂。”
“少廢話,那就跟!”王德寬喊。
馮玉強站起來走到廚房裡面,背對我們,把手伸進褲襠裡掏。小波在後面起哄:“馮哥,你這是把錢藏在褲衩裡了?”
我緩緩用出神識,蔓延到馮玉強的身上,發現他背對眾人是有原因的,他開始往袖子裡藏牌了。
好一會兒,馮玉強轉身回來,手裡多了一遝鈔票,扔在啤酒箱上:“隻多不少,我也不點了,反正你的都要輸給我。”
王德寬牙根癢癢:“小子,行,真是猖狂。洗牌。”
小波搶著說:“我來洗,我來洗。”
小波是看熱鬧的,他主動洗牌大家都沒有意見。小波笨手笨腳把牌洗了幾遍,然後疊好。
幾個人開始抓牌,王德寬一邊理牌一邊念叨:“老天爺,上帝,瑪利亞,這把一定要讓我贏,要不然這個月工資就沒了,老婆孩子都得喝西北風。”
抓好了牌,幾個人吆五喝六打起來,打到最後就剩下幾根牌,王德寬臉上蕩漾著笑意,他的牌面相當好,肯定能收底。
他哈哈笑:“不好意思了各位。”說著就要攤牌。
馮玉強道:“慢著,你這才哪到哪,不好意思,我先攤牌吧。”我的神識一直盯著,看到他開始切換袖子裡的藏牌。
就在這個瞬間,我不動聲色一把叼住他的手腕子。馮玉強正全神貫注換牌,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嚇得臉色煞白,等看到是我,勃然大怒:“你幹什麽?”
我擼開他的袖子,在所有人眾目睽睽之下,一張牌從裡面落出來。王德寬臉色變成深紫色:“我曹尼碼的馮玉強,你丫耍老千!”
馮玉強驚憤交加,他的嗓門比誰都大:“耍個屁的老千,誰知道這王瘸子想幹什麽。”他沒等別人說話,突然一個大嘴巴扇過來,我現在神識全失,天罡踏步也用不出來,被他打的結結實實摔在地上。
馮玉強拿起手裡的牌全都砸在我的臉上,撲克牌散了我一身,然後他對我拳打腳踢。
我抱在頭,縮在地上,一聲不吭。
所有人都看懵了,馮玉強下手是真狠,幾乎下了死手。他來這麽一出,反而震懾了別人,誰也不敢追究剛才的老千事情了。
王德寬拉住他:“行了老馮,別打壞了。”然後他輕輕用腳踢了我一下,輕聲說:“趕緊回宿舍。”
我鼻青臉腫勉強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往外走,馮玉強猛地甩開王德寬,對著我後背就是一腳,把我從後廚踹到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