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大哥。”我叫了一聲。
廖警官張大了嘴,咆哮著衝我撲過來。
他到之前,我已做好思想準備,看他過來,馬上用出天罡踏步向後退了幾步,然後一閃身躲過廖警官的襲擊。論搏擊術,二龍比我不知高多少個級別,他看我閃開,反應很快,搶住攻位,一個擒拿把廖警官掀翻在地。
廖警官歇斯底裡一樣叫喊,身體不斷抽搐,二龍騎在他身上,雙手按住脖子,用指尖使勁摁著廖警官臉上的穴道。廖警官耳紅脖子粗,整個臉腫脹鼓起,像是血液倒流。
喵喵師父竄到廖警官的身邊,胡子抖了抖:“他身體裡有惡鬼,你們控制住他,我來驅魔。”
我和二龍緊緊壓著廖警官,廖警官像大風浪裡的小船一般,上下顛簸,不斷從嗓子裡喊出聲嘶力竭的氣息。我從來沒見過一個人能瘋狂到這種地步,二龍本來就受過傷,力氣有些虛,大部分力氣都要靠我,此時幾乎把持不住。
喵喵師父竄到廖警官的臉上,盤腿坐下去,嘴快速動著,這隻貓居然在誦經。
廖警官的臉色越來越紅,像是身體裡大量的血液全都往上面湧,雙眼也是暴紅。越是痛苦掙扎,臉上的表情越是在微笑,邪得厲害。
喵喵師父念到後來,猛然一聲尖叫,“喵”的一聲,恍惚中我就看到一團黑影從廖警官的身體裡出去。喵喵師父站起來,全身的毛快速抖動,根根豎立,猛然騰空而起,直撲黑影。
那團黑影快速向幕布飛去。
幕布上的電影還在播放,出現的場景是地下室,陰森黑暗的地下室裡,陳放著一排排的死屍。這些死屍很怪,每一具都用被子緊緊裹纏,弄成了一個圓筒形。一個面無表情的醫生帶著兩個士兵,三人走在屍體中間。
畫面不停抖動,線條上下跳躍,出現很多噪點,整個影像說不出來的那麽讓人難受。
我不用入定,耳神通由心而發自然出來。用耳神通去觀整張幕布,情景又不一樣,我看到上面密密麻麻湧動著很多張猙獰淒厲的鬼臉,剛才從廖警官身體裡出來的黑影,迅速融進這些鬼臉之中。
怎麽形容呢,幕布上方像是有一片水域,鬼臉像是工業染料滴入了水裡所形成的圖案,它們互相擠壓、融合、湧動,時而大時而小,表情多變,可無一不是淒慘的嚎叫。
廖大哥昏迷在地上,也不掙扎了,二龍推我:“齊翔,你怎麽了?”
耳神通看著幕布上這些鬼臉,我竟然有些癡迷,像是關注著一片迷離的萬花筒。
正看著,一個鬼臉忽然遁成黑影,如一陣風般向我飛過來。這時二龍又推了我一把,我從恍惚中驚醒,黑影又回去了。
就這短短的一瞬,我滿頭是汗,腦子嗡嗡響,中暑的感覺。
“你差點被附身了。”輕月在我的腦海裡說。
“太邪了吧。”這是我的想法。
喵喵師父表情嚴峻,對二龍說:“把電影關了。”
二龍過去把放映機關掉,一瞬間屋裡黑了下來,灰色幕布上所有的影像都消失了。
我的思維還停留在剛才影像的熱鬧裡,乍一下安靜,渾身煩躁,有些受不了。
二龍把放映機上的膠卷盒拿下來,他揚了揚:“這個拿不拿?”
喵喵師父搖頭:“算了,咱們帶出去做不出任何有價值的研究,而且這卷影像太邪門,拿出去只會禍害人間,就留在這裡吧。或許若乾年後會有人把它帶出去的。”
二龍看了看膠卷盒,歎口氣放到一邊。我把包裡的水壺拿出來,往廖警官臉上澆了澆水,又喂他喝了幾口。
二龍給廖警官按摩頭上的穴道,時間不長,廖警官呻吟一聲,慢慢睜開眼。他看到是我們,表情如釋重負,又閉上眼睛。
“廖哥,你怎麽發現這裡的?”二龍問。
我們把廖警官扶起來,他拿著水壺喝了幾口水,擦擦嘴角,幽幽地說:“被襲擊之後,我和喵喵師父逃到了這裡。然後聽到這個屋子有聲音,我費了很大力氣,才找到進來的門。也不知怎麽了,就想進來看看。我看到這間屋子沒有被糟踐和洗劫過,還保持著原樣,又看到了放映機,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安排就要我在這裡看電影一樣。我把放映機打開了,看著看著就人事不省,一直到現在才醒過來,頭還暈。”
“你看到哪一段的時候,人事不省了?”喵喵師父問。
廖警官喝了口水,停了很長時間,才說道:“我知道襲擊我們的怪物是怎麽來的了。我就是看到他們如何製造這個怪物的時,失去了知覺。”
我們面面相覷,急忙問怪物是怎麽來的?
廖警官盯著前面,咽了幾下口水,緩緩說:“日本人做了一個實驗。他們選了十個人進行不睡眠實驗。”
喵喵師父一聽,毛發都炸起來,竄過來看著廖警官。
我們想起喵喵師父講過的故事,在他輪回多少世之前,曾經遇到一個苦行僧,這個僧人就是在山洞裡苦修不眠術,最後成了個惡魔。
廖警官繼續說:“他們把這十個人放到一個密室裡,告訴他們,只要一個月不睡覺就能獲得自由。”
“不睡覺,可能嗎?”二龍疑惑:“就算是主觀不想睡覺,身體也會控制不住。”
“日本人想了一個辦法,”廖警官說:“把他們關在一個釋放著可以讓人興奮的氣體的密室裡,研究者通過懸窗進行觀察。我看到的影片,就是拍攝整個實驗的過程,前五天十個人都沒事,到了後面幾天,他們開始出現反常,變得狂躁,斷絕了彼此的交流,開始喃喃自語,說些什麽影片沒有喇叭聽不到。到了第十天,有人尖叫,跑來跑去,其他人在失聲的痛哭和悲泣,我是刑警,見慣了癲狂的犯人,但從來沒見過有人會變成這樣。”
“然後呢?”我問。
廖警官道:“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人表現的越來越失常,甚至有人拉屎之後,把屎抹在牆上畫畫。等到第十五天的時候,裡面的人都不動了,像是死了。醫生打開門,他們進去看,拍攝到的影像讓我不忍目睹。所有的人都在自殘,最嚴重的是,有的人在吃自己的手指頭,露出斑斑白骨,還有的人已經自殘而死。當醫生關掉興奮氣體時,犯人們突然發瘋,開始互相攻擊,甚至攻擊醫生和士兵,然後是血腥的場面,打死好幾個。研究者把剩下的人送去救治,在情況穩定後,他們做出一個極為殘忍的決定,把幸存者重新送回密室,做完這一個月不睡覺的實驗。”
我們靜靜聽著,被這個非人類的計劃完全震驚了。
廖警官靠著牆,揉揉太陽穴說:“別說當事人了,時隔這麽多年,就連看這段影像的我都受不了片子裡所呈現出來的內容和氛圍,令人窒息。到了一個月的時候,只有一個犯人活了下來,其他人都死了。研究者打開密室的門,看到這個幸存者已經沒有人模樣了,全身赤裸,又瘦又小,皮膚發黑,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像是一團奇怪的影子。他們關掉興奮氣體,本來一動不動的犯人突然動了,動作極快,瘋狂襲擊進來的人。士兵們端槍就打,可所有的光都滅了,整個實驗室變成人間地獄,很多人被那個犯人生生撕碎。在我失去知覺前,所看到的最後一段是這樣的,醫生在和這個犯人對話。醫生問了句話,我聽不到聲音,但是根據上下的延續,大概能猜到他問的是什麽。他問犯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誰?”
“那個犯人已經失去了理智吧,他還會說話嗎?”我疑惑地問。
廖警官閉上眼睛,臉上呈現出極為痛苦的表情:“他不但會說話,而且說的話讓人心跳。這個犯人是中國人,我看到了他的口型,他對醫生說,我就是你,我是你藏在體內的所有怒火,我就是你內心的黑暗,我就是你心中所有惡的化身。”
我和二龍面面相覷,我有疑惑,感覺這個話的語氣不對勁。這句話的意思是清楚了,但是說話的方式特別現代,不像是幾十年前的人能說出來的話。
無法判斷,看到這裡時,廖警官是不是已經精神失常了。
他用自己的思維來替換影片裡黑影所說的話。
不過有一點我們現在可以確定,當人一個月不睡覺的時候,就能變成惡魔。
這個惡魔非人非鬼,非精非靈,是人心中所有負能量所有黑暗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