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什麽呢，左峰？”

  聽到這樣的一聲問話，左峰聞聲抬起了頭。

  然後他把手裡的一罐啤酒喝光了，醉醺醺的問：“還能幹什麽，喝酒啊。”

  “一個人乾坐著喝有什麽意思，走，哥哥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來人嘿嘿一笑。

  左峰認得他，也算是半個道上混的，不過很多時候，他和左峰的交往是給左峰介紹參加比賽的機會居多。

  萬湖，就是這家夥的名字，吹噓的時候經常說自己有千萬條道路，容得下五湖四海——不過在寧水市，他確實算是一個消息很靈通的人。

  “幹什麽去？大保健啊？”左峰嘿嘿的笑了起來。

  “那不也就是那麽回事兒，去玩個刺激的。”萬湖神秘一笑。

  “幹嘛？吸毒那玩意我可不會沾。”左峰雖然醉了，但是依舊有著不小的警惕。

  “什麽啊，我是那種人嗎，那玩意沾了，不是自己磕死就是被條子弄死。我一個撈偏門的，不敢沾這些東西。”萬湖變了臉色。

  左峰略微的放下了心：“那到底是啥事兒啊？”

  萬湖拉起左峰就走：“來吧，你看了就知道了。”

  十分鍾後。

  萬湖帶著左峰下了出租車，然後拐進一條黝黑的巷子裡，摸到一戶和周圍住戶沒啥區別的門口，輕輕的敲了幾下門，和開門的大漢聊了幾句，這才把左峰帶進了大門，大漢警惕的看了看周圍，這才關上了門。

  這一片是老城區，這條巷子裡更是一溜的平房，走進房子，通過弄堂之後，萬湖推開了另外一扇門。

  眼前豁然開朗，是一處小院子，走過院子，再推開另外一扇門，嘈雜的聲音，立即就傳了出來。

  “耍錢的啊……這也不是啥好事兒。”

  左峰一掃眼看了一圈就明白了，十幾張賭桌，到處都是吆五喝六的聲音，煙霧彌漫，散發著紙醉金迷的氣氛。

  “賭場當然是來送錢的，可是做莊家就不一樣了，就算不出老千，論概率，賭場也有七成勝面。看到那張賭檔沒有？上一個莊家有急事要脫手，二十萬就成。我手頭錢不夠，所以來問你有沒有興趣。”萬湖笑著說。

  左峰有些心癢。

  他雖然近年來一直靠著董林在踢球為生，可是對賭場，他也絲毫不陌生。

  賭場裡，賭客十賭九輸，但是做莊家，那真就不一樣了。

  理論上來說，勝負的概率是對半，但是賭場的優勢在於身後的本錢極其雄厚，雙方都不出千的話，賭到最後，肯定是平分秋色，然而賭場的優勢在哪兒？一是抽水，二是可以持續不斷，任何一家大賭場必定都是賭得公道的，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這樣的私下賭檔，雖然說不會太規矩，可是能夠有這麽好的生意，至少說明，他們的名聲還是很好的。

  一張賭檔二十萬就能拿下經營權，那真算是便宜到姥姥家了。

  “我本錢不夠。”想了想之後，左峰還是搖了搖頭，沒有雄厚的資本，這玩意是玩不轉的。

  “你有啥好擔心的，賭場的後台給你撐腰，不管輸多少，都算是他們的，只要接下來能贏回來就成。”萬湖哈哈一笑。

  “有這麽好的事兒？不可能吧？”左峰吃了一驚。

  萬湖左右看了看，這才低聲說：“賭場背後自然是大老板，這些具體的細節你也知道，賭場不會輸，只會贏，分潤給你們，是為了讓你們擔責任……實際上贏的輸的，你們都只是過道手，大頭是賭場的，但是抽水那也不算少了，至少穩妥不是麽？”

  “這樣啊，那倒是說得過去了。”左峰點了點頭：“可是就抽水的那點收入，也不夠當莊家的風險。”

  他知道抽水的收入不算低，可是賭場的事兒真的要是發了，那麽第一個蹲號子的就是左峰他們這樣的莊家，上一個莊家會退出，多半也是因為掙了不少，不想在擔驚受怕，才會選擇退出的。

  他左峰才十七歲，有大把的好年華，可不想成天在這裡擔驚受怕的。

  “不想擔驚受怕太長時間的話，那就只有富貴險中求了。”

  萬湖看了左峰一眼，眼裡有著那麽一絲愧意，然而很快就消失不見，笑嘻嘻的說：“來當一天的莊家，賭賭運氣，贏了的話，賭場隻抽兩成。當然你也可以自己下注，贏了全拿走，那是你的本事。”

  左峰咬著嘴唇，心裡有著巨大的思想鬥爭。

  這些年來他也攢了幾十萬了，要過的話，足夠他舒舒服服的過上兩年，可是沒了左峰，他還真沒信心在業余比賽裡混下去。

  畢竟他清楚自己的水平，雖然不錯，可是遠沒到上場就能贏球的地步，這年頭，如果不是你有出色的本事，誰願意花錢來請你？
  牛宏的名氣是幾年來一場一場的拚下來的，雖然在步青雲身上栽了跟頭，可是其他的比賽裡，沒有絕對把握，牛宏也絕對不會出場，寧願少掙點都行。

  和董林一起配合確實能夠橫掃整個寧水業余足球界了，可是只有他一個，還差了一些水準。

  這樣一來，靠業余比賽想要像之前那麽滋潤，那幾乎不可能了。

  要是賭這麽一把，能贏上一大筆，夠自己買個房子還做點小生意的，這日子，才能安穩下來。

  人的思維是很奇怪的，要知道左峰這樣的精明人，對賭博這種事情一直都是很有警惕的，可是從一開始的好奇，到聽到良好條件的興奮，一直到現在，他已經忽略了自己可以不賭，卻只是在想怎麽去賭。

  萬湖的說法，很有誘惑性，也很能洗腦。

  安排這個計劃的人顯然很懂人的心理，當然，也要有萬湖這種左峰的熟人，才能在一開始的接觸中讓左峰放下大部分的戒心。

  “那就賭一把！”

  左峰狠了狠心——反正就二十萬，輸光就當自己送走霉運了，可是坐莊要是贏了，這二十萬翻個十倍，都不算是太大的問題。

  “行，那我幫你弄張台子。”萬湖點了點頭：“嘿嘿，你要是贏了，記得有我的分成啊。”

  “那當然，兄弟你記得我，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左峰哈哈的笑了起來。

  五個小時後。

  左峰坐在自己那間出租屋的床鋪上，渾身冷汗淋淋。

  “我他媽真是昏了頭，這是吃錯藥了吧？”

  幾個小時前灌下肚子裡的酒水，此刻已經變成冷汗全部都流了出來。

  左峰自認是一個很冷靜的人，然而賭場的氣氛，卻能夠讓最冷靜的人都衝昏頭腦，除非他不在乎那些桌上飛來飛去的籌碼。

  然而真到了那種地步的富豪，又怎麽會來賭這些小錢？
  一開始坐莊的時候，左峰的運氣還是不錯的。

  百家樂坐莊的優勢本來就不算小，而且左峰的運氣也著實不錯，隻用了一個小時，他的二十萬本金，就已經翻了三番。

  然而接下來他的運氣開始變得差了，七點輸八點，八點輸九點，半個小時，贏來的六十萬全輸掉不說，本錢也蝕掉一大半，就在他準備走人的時候，手氣又開始變得好了起來，連續幾局通殺莊贏，拿牌的不拿牌的都輸，讓他差點又回到了自己的巔峰狀態。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有輸有贏，輸的時候開始虧損本錢，贏的時候翻了好幾番，可是最高也就是贏了九十幾萬，距離一百萬總還差那麽一點。

  在這樣的情況下，左峰也開始逐漸的放松警惕，隻想著贏滿一百萬就走人。

  就在這個時候，形勢急轉直下。

  連輸十一把，壓閑家的掙得盆滿缽滿，左峰輸得冷汗淋淋。

  在第一次徹底的輸光本錢的時候，左峰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說過的“輸光就走，不再停留。”

  萬湖出現了，給他拿來了賭場提供的一百萬，從他手裡拿走了一張借據。

  這是老套子，然而已經失去理智的左峰此刻心裡，只剩下了感激之情。

  接下來的事情就幾乎沒有懸念了。

  當天色發白，賭場關門的時候，左峰癱倒在莊家的位置上。

  二十萬積蓄輸光不說，倒欠了賭場一百萬。

  欠銀行的錢，你還可以宣布破產，欠道上兄弟的錢……呵呵。

  這時候萬湖已經消失了，就算左峰再蠢，也知道自己是著了道兒。

  左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裡的，他只知道，如果說之前他還能夠混一段時間的話，那麽現在，就真是沒得混了。

  按照他打的那張條子，欠賭場的錢，三天內還不上，那就是翻倍。

  賭場方面還算是厚道的，沒有九出十三歸，沒有隔天加利息，只不過三天到期就翻倍而已。

  左峰知道自己完了。

  三天的時間，他就算把自己兩個腎都賣了，也換不回那一百萬。

  他也逃不掉，他孤身一人，身無分文，能逃到哪兒去？
  能在寧水開這麽大規模的賭場，真的會讓他就這樣逃掉？

  他只能等死。

  三天之後，賭場找上門來，還不上，一條命交出去，那才算是清清溜溜。

  畢竟他沒有其他親人，就算黑社會再神通廣大，也沒法找到其他人來代替他還債。

  “算了，死了也好，可惜啊，董林，我不能去找你，對你說一聲對不起。”左峰一臉苦笑，自嘲的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