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我都看不下去了！時間也不早了，大家快上車，我送你們一程。”球場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李富貴很輕易的就找了站在球員通道外面的四個人。

  楚格聽到李富貴的聲音，連忙將握著蘇小恬的手放開，裝作自己在看球場外邊來來去去的車輛。他心裡已經在打自己的耳光了，這件事被李富貴這個大嘴巴看到眼裡，又不知道要說什麽讓人難堪的話。

  “走吧。”蘇小恬聽到李富貴的聲音，也有點不自在，低著頭鑽進了出租車的後座。

  “哈，”韓春陽和陳琪琪一起抓住了出租車副駕的門把手，“陳琪琪，我說過要分先來後到的，這座位是我先預定的！”

  韓春陽毫不憐香惜玉的打開門坐了進去。陳琪琪看到車門被關上，氣氛的一腳踢在出租車的前輪上面。

  “小姑娘，上車啊！”李富貴系好了安全帶，臉上帶著笑催促著陳琪琪，“這個時候，大家都在往回趕，可不好坐車的哦。”

  他臉上的笑和現在韓春陽看向陳琪琪的笑是一模一樣的！這兩個家夥，分明是想看笑話！

  陳琪琪往後排一看，楚格已經和蘇小恬坐在一起了。

  看到陳琪琪的目光往後面看過來，楚格往蘇小恬那邊挪了一下，道：“陳琪琪，上車吧，李叔可是我們A市的活地圖，到哪裡他都找得到的。”

  陳琪琪看到楚格和蘇小恬靠的很近，捋了一下頭髮，坐到了楚格的邊上。

  一個小小的出租車裡面，氛圍變得溫馨了起來。李富貴把著座位的頭枕，回頭道：“小兄弟，嘿嘿，咱們先去哪裡？是先去那裡還是先送你的兩個美女回家？還有，車是要開顛簸一點呢，還是我轉彎的時候轉大點？”

  陳琪琪臉一紅，趕緊轉過頭去，不敢面對李富貴那張露出兩個大白烤瓷牙齒的猥瑣臉龐。

  楚格沒聽出李富貴話裡的弦外之音，轉頭看著蘇小恬，想先詢問蘇小恬的意思。

  剛才坐李富貴的車來球場時，楚格和李富貴在蘇小恬面前商量了一個計劃，現在韓春陽在車上，這個計劃正好可以實施。

  韓春陽上車之後，還在和李富貴一起偷笑後排的綺麗風光，這下聽到楚格對李富貴說的話有點聽不懂，一口將想跟著打趣楚格的話咽回了肚裡，緊緊抓住方向盤問道：“無情無義的李富貴，你這胳膊肘拐得有點大啊！熟人也要講先來後到！你認識我先還是楚格先？什麽這裡那裡的？你說清楚！”

  李富貴哈哈笑道：“陽陽，我自然是認識你先，但是這個車今天下午的路線是楚格先預定的。你將先來後到掛在嘴上，那我也隻好講先來後到咯。”

  和人吵架的時候，最難應對的就是對方以其人之道還治於其人之身，韓春陽沒想到自己舉起的百戰百勝的石頭被李富貴四兩撥千斤的直接砸到了自己的腳上，氣得狠勁的砸響了李富貴的汽車喇叭！

  噗呲一聲，蘇小恬在楚格詢問的眼神中還沒有回答，被氣急敗壞的韓春陽小孩子一樣的發氣動作惹笑了。韓春陽聽到蘇小恬明顯在笑自己，轉頭笑眯眯的問道：“大美女蘇小恬，說吧，和李富貴商量好了要去哪家酒店？我不介意多繞道的，說不定到時還可以給你們要個打折。”

  蘇小恬被韓春陽說得臉一下子紅了。楚格一巴掌將韓春陽的頭推了回去，對蘇小恬道：“別理這個瘋子。先送你們回去吧蘇小恬？”

  蘇小恬紅著臉道：“先送陳琪琪回家，之後再去那個地方吧。我不著急著回家的。”

  陳琪琪心裡沒有韓春陽那麽多的齷齪想法，這個時候道：“李叔，先去你們說的那個地方吧，我也不著急著回家。”

  “喲！”韓春陽和李富貴兩人頓時拋開了成見，一起挑著眉毛喲了起來。

  李富貴發動汽車，道：“好，既然大家都要去，那咱們就先去那裡吧！”

  韓春陽大吼道：“誰說了都要去！停車，停車！你這個黑車師傅，我要回家！”

  李富貴哪裡管韓春陽的抱怨，直接將車提到了最高速，連汽車的發動機都在嗚嗚作響，抱怨著李富貴為什麽要粗暴的對待它。

  一路上，李富貴和韓春陽想要打趣楚格。楚格在這些方面就像在球場上面一樣，尚且缺乏經驗，不過看到兩人詭笑的表情，便一直保持著老僧入定的姿勢。兩人說了半天，見當事人跟沒事人一樣，也沒了興趣，隻得歇馬臥兵，天南海北的吹噓了起來。

  “不對！”韓春陽突然拉著車上的拉手，坐了起來。

  “有啥不對的啊！”李富貴知道現在到了最緊張的時候，踩著油門緊張兮兮的說道。

  看到街道兩邊的建築越來越少，韓春陽額頭上漸漸的冒出了汗來：“好你個李富貴，竟然敢擺我一道！楚格！這是你的主意吧！”

  楚格沒來過這個地方，看著四周樹木落葉繽紛，街道兩邊年久失修，枯敗的小草在破碎的地面上恣意搖曳，道：“這不是我的主意，是郭棟的主意！”

  韓春陽不再說什麽了，他捏在拉手上的手爆出了一根根的青筋，臉色也越來越蒼白了。

  這個地方，他曾經魂牽夢縈，現在卻變成了他心裡的刺，在不經意時，狠狠的在他心窩裡扎著。

  “山水足球學校。沒想到衰敗成了這樣。”陳琪琪看著窗外的蕭索景色，感慨的歎道。

  楚格和蘇小恬看著窗外近乎荒野的景色，完全沒把這片空地，和曾經紅貫A市的足球學校聯系起來。只有當車停下來的時候，一道被雨水和陽光打磨成暗黃色的花崗岩上面，掛著的幾個燙金大字，還在提醒著過往行人車輛，這裡也曾經有過輝煌。

  李富貴將車停好，並沒有解下安全帶，對韓春陽道：“陽陽，好久沒來了，下去走走吧。”

  韓春陽的嘴不斷的蠕動著，眼光空洞的望著路的盡頭，坐在座位上半天沒動。

  李富貴沒法，回頭道：“小兄弟，人帶到了，剩下的交給你了。”

  蘇小恬默契的打開車門，將楚格讓了出去。陳琪琪也想跟著下車，被蘇小恬拉了回來。

  “讓他們去吧。”蘇小恬看著拉開了前門的楚格，對陳琪琪小聲的說道。

  陳琪琪放開了要推門的手，再一次仔細的打量了一下蘇小恬。這個女生，看起來冷冰冰的好像是不食人間煙火一樣，但面對楚格時的細膩心思，讓陳琪琪一次次的感到吃驚。

  楚格打開副駕的車門，將韓春陽的手慢慢的松開，扶著他從座位上下來。

  韓春陽的腳一觸到地面，便將楚格推開了，道：“放開我吧。我還沒到那種來看這個地方最後一眼的地步。”

  楚格擠出一個笑臉，將手放開了。韓春陽搖搖晃晃的在地上走了兩步，最後身子終於穩住了，一動不動的看著門前的那幾個燙金大字：山水足球學校。

  “哈，人都散了，你們還在這裡幹什麽？”韓春陽走到幾個大字邊上，捏著拳頭往上面砸去，等拳頭揮到一半的時候，又變成了五指張開，輕輕柔柔的撫了上去。

  “韓春陽，要進去走走嗎？”楚格在韓春陽背後問道。在他的眼中，仿佛看見了當年幼稚的韓春陽在校門口拉橫幅的情景。

  當時韓春陽的心裡，一定很難受吧，他一個人孤獨的拉起橫幅，獨自對抗著這個他看不懂的世界。沒想到，韓春陽那種勇氣，從小時候就已經那麽強大了！
  韓春陽順著幾個大字的紋路，從第一個字開始，一直摸到最後一個字才對楚格道：“不進去了，咱們繞著學校外面轉一轉吧。”

  楚格聽到韓春陽的聲音疲倦得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暗暗的歎了一口氣，陪著他在學校的外面繞了起來。

  韓春陽看著鏽跡斑斑的鐵圍欄裡面，幾塊依稀能看見曾經劃過線的球場上面空無一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韓春陽，我在想，以前你們在這裡過著怎樣的日子，才會讓你今天對這塊地方這樣又愛又恨。”楚格跟著韓春陽的視線，圍欄裡面空曠的空地。

  韓春陽嘲弄的笑了一聲，道：“怎樣的日子？這個學校幾乎就是國家足球潮流的博物館。在裡面曾經洋溢過的歡聲笑語，最後都會隨著一輪又一輪的浪潮，打得飄零四散。楚格你不會知道的，你看那個角落，是我第一次要到郭棟簽名的地方，那裡，是我第一次觸球的地方……”

  韓春陽隔著鐵網，手指幾乎在球場的每一寸土地上指過，每一寸土地他都能說出一段往事。

  楚格沉默的聽著，他看到韓春陽的臉在秋天淒涼的夕陽下，映襯出了他從來沒有看見過的紅光。便將手輕輕的搭在了韓春陽的背上。

  韓春陽感到自己的背上傳來一股暖流，喋喋不休的聲音停了下來，眼睛裡面泛起淚光，雙手抓住鐵網，將臉也貼了上去，道：“都不見了，這些都不見了。就像那些只能開過一季的鮮花，曾經這裡面的笑臉都不見了。”

  楚格聽到韓春陽低聲的哭了起來，跟著他一起貼到了圍欄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