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機械廠沒有重金獎勵，但俱樂部對這種賽事也不是完全沒有準備，至少他們在當晚準備了一場勝利的晚宴。

  業余聯賽全國總決賽結束，代表皇家機械廠今年能參加的所有重大賽事結束。

  他們接下來的任務，是準備各種審核資料，經由足協審查後，正式注冊為乙級俱樂部。

  和去年相比，他們不用參加足協杯資格賽預選，因為如果通過審核，他們明年將以乙級俱樂部的身份自動獲得足協杯正賽資格。

  不過和去年一樣，他們對足協杯的目標也不會改變。

  作為乙級球隊，足協杯同樣是他們能展現自己的最高舞台，他們的目標，也是要彌補今年的遺憾……

  也許他們能夠彌補，誰也無法預測他們是否還能在足協杯上發揮出色。

  禁酒令只在比賽期間，此時皇家機械廠已經結束征程，除座中的未成年外，溫良丞允許球員飲酒。

  皇家機械廠球員在寬宏的宴會廳中共同舉杯，杯子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

  “感謝大家。”

  不擅飲酒的溫良丞，一口下去便有些微醺，臉頰發紅。

  “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你們對我這位初出茅廬的教練，給予了充分的信任。在任何情況下，在任何比賽中，不管我的指令你們能不能夠理解，都會努力的去執行。這讓我很感動，皇家機械廠之所以能奪冠，來源於你們每個人的謙遜，來源於和睦的更衣室氛圍。我這個主教練，不過是厚著臉皮，恰好坐在了你們的教練席上。”

  溫良丞向球員臉上看去，心中感慨良多。

  其實最開始，皇家機械廠並未給予他足夠的信任。他們只是需要一位有教練資格證的教練。對溫良丞這位剛被人從七中趕走的教練，他們甚至還覺得不如林雨曈。

  很多時候，如果沒有林雨曈和唐宋的支持，皇家機械廠的訓練將無法繼續，比賽戰術也無法執行。

  還好，在一次次的訓練中，在一場場的比賽後，尤其是皇家機械廠不停的贏球，讓球員終於折服於這位主教練的個人魅力之下。

  溫良丞這位來自臨原市之外的，生涯極其失敗的前職業球員，最後也終於和皇家機械廠的球員打成一片，並被他們同化，成為一名普普通通的臨原市市民。

  溫良丞不能確定這個冠軍是不是在他曾經的夢想之中。然而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他過得很開心，很充實。

  “哇……”皇家機械廠球員一起叫了起來。

  “不愧是嘴炮流教練啊，一開口就讓人眼角發酸。”

  “溫哥，好好的吃飯，你怎麽把氛圍弄得這麽沉重啊！”

  “快把酒拿開，溫哥醉了！看來溫哥平時的表現把我們麻醉了，他的酒品原來這麽差！”

  這個歡樂時刻，皇家機械廠球員又開始開著不著調的玩笑，打趣著這位表情肅穆的主教練。

  “我不是酒品差。”溫良丞又灌了一口，臉色愈發的紅潤，“這段時間，大家心裡都在想同一件事。在比賽前，我看得出你們都在壓抑著心情，現在是個好時候，我們正好在這裡把話說明白。”

  溫良丞向唐宋看了一眼，不給其他人插嘴的機會，接著說：“球隊的宗旨大家都很明白，我們不會阻止每個人選擇的機會。足協杯打進第六輪，業余聯賽獲得全國總冠軍，這些都是重量級的榮譽。你們應該……”

  “哎呀，我們應該什麽？快，把溫哥扶回客房。”安吉站起來說道。

  “我不走！”溫良丞嘶吼著抓住桌沿，他正是要趁著酒勁和大家把話說開。

  作為一名主教練，這麽沉重的話題，他不想等著球員私下找他來聊。

  “這段時間，你們收到其他球隊邀請的事，在隊裡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還是那句話，你們要走，球隊不攔著。這次聚會，既是我們的慶功宴，也是我們的散夥飯！大家好聚好散，在這個時候說出來不丟人。”

  溫良丞並不能確定這次球隊會走多少人，但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有面對球員離隊的勇氣。

  足球職業化後，每支球隊每個賽季都會有球員進出，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對皇家機械廠來說，這依舊是一件很難輕易啟齒的事。

  因為他們不僅是隊友，還是朋友，也是兄弟。

  “好！既然溫哥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就率先表態。”看溫良丞打死都要留在現場，侯永明第一個站了起來。

  “我是場上的前鋒，是球隊的橋頭堡，這種事由我先說沒問題吧？”侯永明發現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忍不住怯怯的問了一聲。

  皇家機械廠沒人回答他這個問題，他們都在等著侯永明接下來的話。尤其是王大壯。

  王大壯當然想讓侯永明留在球隊，也許在未來，他會用自己的表現將侯永明死死的壓在替補席上。可是在目前，他很舍不得侯永明離開。

  他們並非來自五湖四海，可也是從臨原市各個角落好不容易才聚到一起。他們之間才相處不到一年的時間，然而已經有了比鐵還硬，比鋼還強的感情。

  如果就此割舍，成為不同球隊的對手，以後見面的時候，得帶著怎樣的痛苦？
  “我想說的就是……”

  侯永明慢慢說著，宴會廳的氛圍不停的下沉。

  沒人知道他們期待的是什麽答案。

  侯永明要離開，他們當然會覺得很遺憾，當然會有不舍的感覺。可是侯永明要留下，他們同樣不認為是正確的選擇。因為這代表著侯永明在未來，還是無法獲得和他付出相等的回報。這種犧牲很偉大，可是也很令人心酸。

  去和留，之所以讓皇家機械廠球員都難以抉擇，問題就出在這裡。

  他們每個人都有留下來的理由，並且也有留下了的意願。可是皇家機械廠無法給予他們留下來的價值。

  一方面，他們無法獲得與他們此時身價相匹配的薪水。另一方面，皇家機械廠也沒有足夠的實力去爭奪他們想要的榮譽。

  今年足協杯能打進第六輪，皇家機械廠展現了出色的潛能。但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們在聯賽中並沒有多少真正的對手，而且臨原市足協和各支球隊還全力在賽程安排上支持他們。

  到明年，皇家機械廠進入乙級聯賽，他們聯賽對手的實力將遠遠高於臨原市那幾支球隊。以他們現在這班人馬，還想雙線作戰，並且兩條戰線都高奏凱歌幾乎不可能。

  皇家機械廠是由唐宋牽頭建立，他們都感謝唐宋在這中間的付出。但他們在這個過程中，同樣也犧牲巨大。

  球隊目標明確，讓他們沒有像其他業余球隊那樣，以娛樂的方式對待訓練和比賽。他們在這過去的幾個月中，每天要努力工作，然後還要在每天短暫的訓練中傾盡全力。

  王大壯以前說過一句玩笑話就很能代表他們的痛苦：明明在臨原市，卻已經忘了臨原市到底什麽模樣。

  所以，他們感謝唐宋給予了他們展現自己的舞台，卻沒有義務要為皇家機械廠犧牲未來。

  “我想說的就是……”侯永明正要繼續開口的時候，才發現他的決定是那麽沉重，以至於他不得不重複了一遍開場白。

  就在此時，宴會廳大門被人打開，一個人緩緩走了進來。

  皇家機械廠球員以為是林雨曈，心情頓時大振，一起回頭看去。

  然後大家又非常失落。

  因為來的人，並不是林雨曈，而是那個明明長著國字臉，看起來氣派十足，卻又讓人忍不住心裡發寒的謝建林。

  “謝先生，你來幹什麽？”

  皇家機械廠球隊對謝建林的看法，還停留在他為恆飛集團當掮客的層面。所以對這個人，他們沒什麽好感，也不怎麽反感。

  “啊，溫教練不用緊張。作為老朋友，看到你們奪冠，我是過來表達恭賀之意的。”

  謝建林對溫良丞微微笑著，若無其事的瞄了一眼漠然看著他的唐宋，接著大手一揮，身後服務員魚貫而入。

  每名服務員都捧著一個紅緞墊底的托盤，托盤中呈放著一份昂貴的禮物。

  “這些小禮品不成敬意，還望各位笑納。”

  謝建林走到溫良丞身後，讓服務員將禮物放到每名皇家機械廠球員面前。

  近距離一看，皇家機械廠球員發現這份禮品可不是什麽小意思。不過他們都沒動作，而是一起看向溫良丞。

  溫良丞發現球員都在征詢他的意見，心裡莫名的一暖。這說明即使在散夥飯的時候，球員還是對他保持著尊重。

  “謝先生，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無功不受祿，這份禮物，我們實在受之有愧，還請你收回去吧。”

  溫良丞代表皇家機械廠做了決定。皇家機械廠雖然不是什麽視金錢如糞土的球隊，這一點骨氣還是有的。溫良丞說完後，發現只有唐宋還盯著禮品不放，心裡知道這也是大家的意思——忽略唐宋，他還是個未成年，無權發表意見。

  “怎麽會無功不受祿呢？”謝建林呵呵笑了起來：“溫教練，其實我來，是受樊勝英董事長的托付，來向你詢問一件事。”

  “不知道你對執教杭城錢塘俱樂部有什麽看法？”

  謝建林笑完之後，突然問出一個震得皇家機械廠球員集體跳起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