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建林又失敗了。

  他黯然的從充滿皇家機械廠球員歡呼聲的宴會廳離開，跟在他身後的，只有那無數的不會說話的禮物。

  這一次，雖然他的失敗並不是來自唐宋，但卻是因唐宋而起，所以他還是敗給了唐宋。

  他看得出來，唐宋其實一直在等著和恆飛集團的合作。可是別人為了和恆飛集團合作，無不厚著臉皮卑躬屈膝，這個少年卻站直身軀，用一次次拒絕換來了他想要的籌碼。

  “呵呵……無法拒絕金錢的誘惑嗎？可是球員轉會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麽簡單！錢是個好東西，可是也有辦不到的事情！”

  謝建林之所以能獲得今天的地位，不是因為他屢戰屢勝，而是因為他屢敗屢戰。

  他還是會繼續和皇家機械廠作對。

  皇家機械廠為了勝利，可以做出一些讓對手不齒的行為。但他們的手段終究還是光明正大，而他卻可以無所不用其極，行走在灰色地帶，用一些皇家機械廠意料不到的方式。

  “既然恆飛集團要蹚這趟渾水，那就陪著皇家機械廠成為一個笑話吧！”

  謝建林很快便重整旗鼓。他了解國內的足球環境，而皇家機械廠和恆飛集團不了解，這就是他的優勢。

  他雖然不是球員，卻也知道能在比賽結束後還可以笑出聲的人，才是最終勝利者的道理。他和皇家機械廠的鬥爭，他和唐宋之間的鬥爭，笑到最後的人一定是他。

  唐宋在薑欣和柳飄飄的陪伴下走出酒店，發現薑平原的加長林肯果然等在那裡。

  唐宋毫無怯意的坐進車裡，坐到薑平原面前。

  沉默了片刻後，那位國內數一數二的商業大鱷率先開口。

  “唐宋，你應該知道我最後的目標還是吞並皇家機械廠。我想做到的事，從來沒有失敗過。”

  “那太巧了。”唐宋並未在薑平原威壓下瑟瑟發抖，而是露出他一貫的笑容說道：“皇家機械廠習慣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讓別人失敗，是我們的特長之一。”

  “哈哈哈……”薑平原放聲大笑，“唐宋，如果不是看過你的身份證，我真懷疑你隱瞞了年齡。不過不重要，我欣賞你的性格，我也期待你們能夠成功。但有一件事我必須先問明白。”

  唐宋不說話，靜靜的等著。

  “你想讓皇家機械廠保持獨立，讓球隊不受某個人的意志控制。但你想過沒有，你的影響力有可能會變成皇家機械廠的攔路虎。到時候，整支球隊會變成你一個人的球隊。而你，並不能保證以後你做的每個決定都是正確的……”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我會主動離開。”唐宋不以為然的笑了，“我是一名球員，和皇家機械廠每個球員一樣，我也會產生尋找新挑戰的想法。說不定未來我會出國哦。不過你放心，在這之前，皇家機械廠應該已經完成方方面面的建設，球隊的理念，也已經灌輸到每個皇家機械廠的人心裡。到時候還是會有人繼續和你對抗。”

  在未來，不僅唐宋會離開，今天選擇留下的球員，同樣也還是有離開的機會。就連溫良丞，也有可能不會一直留在皇家機械廠。

  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他們未曾見過的山峰。也許，唐宋未來會出國，去到比足協杯，比國內超級聯賽競爭壓力更大的地方踢球。溫良丞，也有可能離開皇家機械廠，去帶國字號球隊，實現所有教練都有的為國爭光的理想。

  這不是背叛，而是全新的選擇。球隊的風格和理念，也不可能隻由一批球員、一位教練來傳承。

  唐宋相信，皇家機械廠一定能從基礎抓起，從他們的青訓，到他們每一位管理，再到球隊的球迷，最後都會默許這種傳承，並每個人都變成這種傳承的守護者。到時候，就算溫良丞、他、皇家機械廠現在的球員都不在了，皇家機械廠還是會和現在一樣。

  “真是一個讓人開心，又讓人沮喪的回答啊……”薑平原笑著搖了搖頭，“那麽，我們準備簽約吧。合同由我們的法務部門擬定，這個你不反對吧？因為你的想法很明確，但細節上卻幼稚得可憐，如果沒有法律的支持，根本不可能成為一份受保護的合同。”

  “作為一個高中生，我好像只能答應……”唐宋這下笑不出來了。他發現皇家機械廠果然都是一群不學無術的家夥，包括他在內，沒一個人能勝任這項工作。

  “放心吧，我喜歡光明正大的擊潰對手，而不是暗中使絆。”

  薑平原並不知道唐宋對他已經給予了充分的信任，之所以表情沉鬱，是因為心裡在替皇家機械廠球員的文化程度堪憂，所以特意補充了一句。

  “你覺得若是暗中使絆，我能看出來嗎？”唐宋鬱悶不已，雖然很想表現得精明老到，最後還是不得不實話實說。

  “哈哈哈……”薑平原再次大笑。

  他在商場勾心鬥角慣了，唐宋這種直白反倒讓他有點不適應，以至於他都開始擔心法務部門設下一些明面上沒有毛病，最後卻讓皇家機械廠陷入其中的條條框框。

  薑平原不想讓唐宋看不起他。

  他在商場的手段，有時候難免會讓一些人面臨破產的悲慘境地。但他之所以用雷霆手段的原因，是別人率先發難。唐宋這種為了理想，只有一股初生牛犢的拚勁的人，反倒讓他覺得可貴。

  也許未來唐宋也會變，但正因為如此，此時的唐宋才顯得那麽稀有，需要好好的珍惜。

  唐宋和薑平原其實並不是商議合作，只是確認意向。有唐宋點頭，皇家機械廠此時的董事會，才會和薑平原派出的代表進行具體談判。所以唐宋其實真的不怕薑平原坑他，畢竟有譚富貴丁建國那些老油條，合同裡的小機關應該都會被識破。

  薑平原也不擔心合同裡是不是有這些小機關，因為他的確會將談判交給別人負責，煩惱也由別人承擔。

  所以，兩人在車裡越談越和諧，仿佛組成了一對忘年交。

  “那麽，你會踢球嗎？未來會不會披掛上陣？先說好，必須是友誼賽之類的才行。”唐宋問。

  “如果對手太強的話，我上去丟臉幹嘛？不過隊內對抗，或者我組織的一些慈善賽或者娛樂賽，我說不定真有踢幾腳的念頭。到時候，你們可得全力配合我。你知道和領導踢球的訣竅嗎？”

  “我不知道。”唐宋搖頭，“但我想領導都希望看到下屬積極拚搏的樣子，所以到時候我說不定會對你放鏟哦！雖然防守不是我的強項，但我不能讓領導失望，對吧？”

  “你呀你……”薑平原忍不住莞爾，前面的司機也噗呲一下笑了出來。

  聽到薑平原的笑聲，唐宋突然發現這個董事長其實人挺不錯，就是以前老愛端著架子。不然雙方第一次見面就能達成合作。也沒必要兜兜轉轉，大家都吃這麽多苦。

  而薑平原也發現唐宋這人和以前認識的截然不同。

  以前他覺得唐宋是個孤僻乖戾的小孩，說話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這番長談，讓他認識到唐宋其實真的只是個少年，他的心裡還是有著同齡人的純真。

  之所以會形成之前的誤會，是因為他之前沒有耐心認真的傾聽。而這位少年，其實話並不少，他似乎也需要一個傾聽的人。

  “是因為家庭的原因嗎？”薑平原心裡突然冒出這個想法。

  葉靜初還在報紙上刊登唐宋的小傳，揭露著更多和唐宋相關的故事。但自從皇家機械廠在臨原市獲得前二，打入大區賽後，原本會讓唐宋從神壇摔落的身世，反倒讓他獲得了更多的同情。

  這是謝建林所沒料到的，也是葉靜初所沒料到的。

  或許，成績並不是逆轉這種口碑的原因，而是因為李市長不遺余力的支持。但不管怎樣，唐宋沒有被擊倒，的確是一種讓薑平原欽佩的勇氣。

  也是葉靜初的小傳，讓薑平原對唐宋有了更深的認識。也能解釋這位少年，為何一定要讓皇家機械廠獨立存在的原因——因為皇家機械廠就是唐宋的另一個家。

  第一個家，由於唐明宇的存在而變得冰冷漠然，唐宋就算努力維護，也無法讓那裡充滿溫暖的溫度。因此，這第二個更有希望的家，唐宋縱然拚盡一切，都會讓它存在。

  唐宋和薑平原暢談的時候，林雨曈正在往家趕去。

  其實她很想參加皇家機械廠的慶功宴，她相信皇家機械廠的人也非常期待她出現。

  但在這種敏感時期，並不是和皇家機械廠享受勝利喜悅的時候。

  皇家機械廠奪冠，代表著他們需要強援。不管球員離不離開，他們都需要。為了盡快從林高峰那裡學到一名足球經紀人應該有的能力，林雨曈現在必須在林高峰面前爭取好感。

  林高峰既然知道她會現場觀看皇家機械廠的比賽，那她就連夜趕回去，以此表示她對林高峰的尊重。

  “瞳瞳，我們不該走這麽急的。一般講座完了，還有交流活動。我給林叔叔解釋就行，他會允許你在首都多待一天的。”跟著林雨曈的項逸舟嘀咕道。

  “首都還有什麽好待的？反正你經常來，早就厭煩了吧？”林雨曈沒好氣的問。

  “有啊……我們可以看皇家機械廠的主教練和我們球隊簽約……嘿嘿，你不知道吧？我媽找了一個非常有能力的說客去遊說，明天說不定就能拿下這位主教練。”

  “你們真以為能簽下溫老師？”林雨曈愣了一下，隨後笑得花枝亂顫。

  別人會做什麽決定她還不知道，但她相信溫良丞一定不會走。她甚至都能猜到溫良丞會找什麽借口。

  “哎喲……要是我走了，譚跳跳和鞏壯那兩個小鬼怎麽辦？”雖然溫良丞不會一成不變的這麽說，但他肯定會用這個做理由，掩飾他內心主動想留在皇家機械廠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