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機械廠的訓練基地雖然屬於四廠，但經過幾次和四廠員工的拉鋸，這裡已經形同於皇家機械廠的飛地。

  現在，一名外人在他們的地盤上肆意指點江山，皇家機械廠每個人都感到非常不爽。

  反常的是，以往會想盡辦法疏遠薑欣，並且最該在此時暴跳如雷的唐宋，卻一副狗腿子形象，屁顛屁顛的跟在薑欣身後四處轉著。

  薑欣每說一個“換”，不等柳飄飄開口，唐宋就會狠狠點頭，答一聲：“換，是得換。”

  換到最後，皇家機械廠可以說一無所有，唐宋還是樂呵呵的笑個不停。

  “好你個唐宋，以前怎麽沒看出來？咱們這不叫割地賠款，而是被人雀佔鳩巢，你竟然還笑得出來！”

  王大壯平時老被人認為骨頭軟，今天他猛地發現，唐宋的骨頭竟比他還軟！控制不住的，他就有了一種優越感。

  “王大壯說得沒錯。唐宋，你再怎麽拍我馬屁，該換的還是得換。難道你不生氣嗎？你是不是很想打我？”

  薑欣也覺得奇怪。

  她以為她已經很了解唐宋，沒想到今天唐宋還是事事出她意料。

  “我打你幹嘛？對了薑小姐，咱們球隊還有個食堂呢。要不你也去看看，看有沒有什麽地方需要換？”

  “我又不是食品衛生監督局的，我看你們食堂幹嘛……”薑欣說著，眼睛一轉，接著就改口了：“行。既然你提到了吃飯，那我正好看看怎樣的豬食才能喂出你們這幫禽獸！”

  足球俱樂部對薑欣來說，完全是一個新奇事物。她很不想順唐宋的意，可是抵抗不了心中的好奇。

  足球運動員體能消耗那麽大，應該不是天天吃紅燒肉就足夠的吧？薑欣很想追根究底。

  “不能忍，她居然當著唐宋的面罵我們！”

  “關鍵她罵得好像也沒錯，溫哥不就是天天給我們吃豬食嗎？”

  “呸……豬食還有花樣呢，我們吃的哪有豬好！”

  皇家機械廠球員很想有點骨氣，底氣十足的反駁一下薑欣。最後卻越想越委屈，紛紛啞然。

  “溫老師……咱們還練不練？”

  看到一群人跟在薑欣後面向食堂走去，放下薯片抱著足球的鞏壯問。

  “不練啦！溫老師，今天我沒心情練球！”

  譚跳跳此時氣得七竅生煙。在他稚嫩的眼中，唐宋那個大壞蛋只能對林雨曈那個臭女人百依百順，對別的女人，笑得好看一點都不許！

  “不練也行。那你們自由活動吧。”溫良丞淡淡一笑。

  他不像皇家機械廠其他球員那樣懵懂。恆飛集團最近的動作，以及薑欣轉學到臨原市，無疑都表明薑平原和李市長達成最終合作已成定局。

  這個節骨眼上，薑欣眼巴巴的跑到四廠來看皇家機械廠，不能單用好奇來解釋。

  從唐宋的反應上也可以看出，唐宋覺得皇家機械廠和恆飛集團之間，似乎還有再續前緣的可能。

  只不過，恆飛集團前兩次態度都很強勢，名義上會確保皇家機械廠是一支獨立俱樂部，實際上卻在經營、技戰術思路、球隊建設等方面，留下了很多暗線。要是皇家機械廠簽約，球隊會慢慢的變成恆飛集團旗下另一家公司，而不是有獨立意識的皇家機械廠足球俱樂部。

  這次，代表恆飛集團來皇家機械廠的，不是那個謝建林，而是柳飄飄和薑欣。兩人來的時間段，也不怎麽正規，不知是否說明恆飛集團最終會做出讓唐宋滿意的讓步。

  想著想著，溫良丞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支業余球隊和恆飛集團比起來，在大家的印象中，不是雞蛋碰石頭，而是鵪鶉蛋對泰山。原本兩者間，連坐在一起正常交流的機會都沒有。但偏偏，唐宋用兩次拒絕，換來了很有可能會掌握主動的第三次談判。

  前兩次，說唐宋固執也好，說他不識時務也好。但結果卻是唐宋用一股莽撞，撞開了裝著美好的藏寶閣。

  “不知這一切，是不是在唐宋的預料中。但用一句世事如水，形態無常來形容不為過。”

  溫良丞暗暗歎著，免不了回憶起過往人生，思考以前是不是在某些時候做出了不該有的妥協。然後又因為那些妥協，導致了現在的失敗人生。

  在食堂，薑欣看到皇家機械廠的食材，已經氣得鼻子都歪了。

  “我還以為你們窮得揭不開鍋了呢！沒想到你們吃得這麽好！這種等級的牛排，我家一周都難得吃上那麽幾次！”

  “靠！無形炫富，最為致命！”皇家機械廠集體哀嚎。

  聽聽別人的抱怨：一周難得吃上那麽幾次！說明薑欣家要吃這種東西並不難！

  而皇家機械廠之所以能吃上，一方面是安吉在供應商那裡關系不錯，不能在期限內賣完只能處理的，都低價處理給他。另一方面，是因為皇家機械廠大部分投入，都花在後勤方面。

  就這，他們也只是一個月偶爾有那麽一兩次能吃上這種等級的牛排打牙祭。其他時候，誰還管牛排的品質啊！
  “這就炫富了？”

  薑欣一點也不難為情。她家有錢是事實，藏著掖著故意在皇家機械廠面前裝親民，才是不把皇家機械廠球員當朋友。她覺得有這麽多錢，還不嫌棄皇家機械廠，是真正的尊重。

  所以，真正的有錢人和稍微有點錢的有錢人，想法從根本上就呈現出了差距。

  “啊，做好了！我要吃我要吃！”薑欣不管皇家機械廠球員的想法，看到食堂大廚將牛排擺出來後，不顧已經吃過晚飯，從旁邊搶過餐盤要了一份。

  然後，她就在皇家機械廠球員古怪的眼神中，張開櫻桃小嘴，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再然後……

  本想仔細品嘗的薑欣，將咬下的一口吐了出來！
  “喂！你們的廚子到底會不會做牛排啊！沒醃製，沒煎就算了，怎麽用白水煮還煮得這麽老！你們喜歡吃木頭嗎！換！廚子也得換！換成米其林三星大廚！”

  “我去……”四廠的廚師懵了，“煮個牛排還攤上大事了！我這個皇家機械廠編外人員也要被換嗎？”

  “不準換！是誰讓你這個女妖怪來皇家機械廠的！你有什麽資格把我們這裡鬧得雞犬不寧！趕緊滾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譚跳跳氣糊塗了，從人群中衝到薑欣面前大罵。

  雞犬不寧。對於譚跳跳用的這個成語，皇家機械廠球員都在心裡稱善。薑欣在皇家機械廠這短短的片刻，從球場到食堂，的確算鬧得雞犬不寧。

  “咦……你又是誰？”薑欣仿佛第一次看到譚跳跳一般，疑惑的問。

  “我是……”譚跳跳偏著頭想了想，發現少年隊隊長的身份無法壓住薑欣，轉而昂著頭，驕傲的說道：“我是皇家機械廠董事長的兒子！我有資格命令你離開！也有資格……”

  譚跳跳忿忿的看著唐宋，接著說：“也有資格讓這個軟骨頭不準答應你任何事！”

  譚跳跳平時沒拿這個身份出來唬人。不過從皇家機械廠球員的言談中，他知道這個身份其實很有重量，這次難得的拿出來，他認為肯定能壓住帶著妖風而來的薑欣。

  “嘻嘻……”沒想到薑欣嬌笑出聲：“皇家機械廠董事長啊……飄飄姐，這個也得……”

  “這個不能換。至少，不能說換就換。”

  一直迎合薑欣的唐宋，此時突然語氣堅定。

  薑欣雖然還沒說出換那個字眼，按照她之前的風格，最後要說的那個字，肯定就是換。譚跳跳不等她說完就已猜到，正要為自己父親出頭時，沒想到被唐宋搶先。一時間，譚跳跳有點發懵，搞不懂唐宋今天到底在想什麽。

  他不懂，不代表皇家機械廠球員還不懂。他們已經漸漸的琢磨到薑欣今天來皇家機械廠的深意，聽到要換董事長的意思後，他們更加確定——恆飛集團還是想拿下皇家機械廠。

  這代表著，他們最近所擔心的一切：自己未來的薪水，球隊轉會，更多資金投入，各種配套設施的建設……都將變得好起來！

  變得好起來之前，還有唐宋這個關卡存在。以唐宋今天的表現來看，他似乎也不是那麽堅持，大家的心中越發的充滿期待。卻不料在最關鍵的時候，唐宋再次堅持原則，讓他們的憧憬也再次面臨破滅的可能。

  “這個……其實可以換……”譚富貴主動說。

  “這個，真不能換。不是說不能換，而是不能因為某些人一句話就換。誰當董事長，這需要董事會投票決定。誰的股權多，投票的票數就多。但並不代表誰的股權多，最後獲得的總票數就多。”

  唐宋不容置疑的說道。

  皇家機械廠球員都沒參與過正規的董事會投票，不過這一點大家倒是都知道。

  比如股份佔百分之五十的股東，可以投五票。佔百分之三十的只能投三票。但如果其他百分之二十股份擁有人，最後站在百分之三十股份持有人一邊，他們的票數，其實可以和百分之五十的人一戰。

  最關鍵的是，皇家機械廠不會給某個人超過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這就是唐宋的堅持——有錢可以在其他地方為所欲為，在皇家機械廠，卻必須受到限制。

  如果持股最多那個人可以說服其他人，最終成為董事長，唐宋也不反對。但前提是，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力。他們可以選擇支持，也可以選擇不支持。而不是連選擇的權力都沒有。

  “唐宋……”柳飄飄看著唐宋，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