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欣並不知道溫良丞收回替補名單決定權的真正原因，她一心以為是這個玩笑話，連忙做出解釋。

  “溫哥，我就開個玩笑。我知道慈不掌兵，以後的替補名單，我還是按你交代的那幾個原則來選。你放心吧，對陣連城順通的時候，你不就用我的替補陣容，在比賽接近尾聲時，用出了非常豐富的變化嗎？”

  溫良丞堅決搖頭，說：“都怪我以前考慮不周。你在後勤方面就已經受累，再讓你乾這種得罪人的活，我心裡過意不去。尤其是這次出征客場，你的表現非常完美。所以這也是對你的獎勵。”

  聽到還是獎勵，薑欣就不再說話了。在學校讀書她就知道，成績好的學生，平時打掃衛生就經常被老師忽略，而讓那些成績不好的學生去幹。

  為此，她還沾沾自喜。

  回到學校上課後，她興高采烈的跑去唐宋面前炫耀。

  “唐宋，你踢球踢得好，溫哥對你做了表揚。可我這個幕後工作者，同樣也得到了表揚！”

  “哦？都說細節決定成敗，我在場上能進球，說不定就是因為去客場時住的中鋪的原因。”唐宋臉上浮現出欽佩的表情，左手順勢從同桌的桌面掃過，將一份報紙遮住。

  薑欣驕傲說道：“臥鋪當然得中鋪。下鋪有鞋子的臭味，上鋪摔下來受傷會更嚴重。不僅如此，中鋪還比上下鋪便宜。綜合起來選擇，中鋪是最合理的安排。”

  “嗯，是的。”

  唐宋用右手揉了揉後背。有過乘車經驗的人，一般都不會選擇中鋪。

  唐宋這種小個子還好，侯永明那種大個子，在中鋪連半坐都不行。要不是皇家機械廠的大部分球員都能說會道，給侯永明換了個下鋪，侯永明估計得一路躺過去。

  不過這都是很小很小的事，皇家機械廠球員都沒說，也沒怪薑欣。

  讓唐宋知道她這個幕後工作人員的功勞後，薑欣一眼就看到唐宋用左手擋住的報紙，於是主動拿了起來。

  “唐宋，不是我說你。摳門這個問題你真得改一改。不就是一份報紙嗎？既然你有，讓我看看怎麽了？何況這還是你同桌的報紙……嗯？”

  唐宋和同學間的關系，其實也分幾個時期。最開始，沒人注意這個內向的家夥，尤其是發現這個家夥的嘴有點毒後，他們就采取冷落的方式對待唐宋。

  後來唐宋贏了校隊，大家知道他得罪了簡亦凡等人，便經常在他周圍指桑罵槐的嘲笑唐宋喜歡出風頭。

  遼城月光造訪，唐宋讓馬俊下不來台，並且在媒體前表露自己那不切實際的想法後，同學們對他更是一番奚落。

  等皇家機械廠在祥寧市奪冠，回到學校受到表彰後，同學對他很是嫉妒，經常找一些和皇家機械廠有關的負面新聞當著唐宋的面大聲讀出來。

  郝記者來到臨原市之後，《臨原日報》幾乎成了唐宋班上同學的必讀刊物。

  但隨著皇家機械廠一次次的突破極限，這些同學逐漸對唐宋產生了佩服。

  到皇家機械廠對陣遼城月光，並遺憾敗北時，同學們都為唐宋的傷勢牽腸掛肚。《臨原日報》在唐宋班上也幾乎絕跡。

  後來，大家發現唐宋並不在乎這些。而且皇家機械廠的表現，又每每讓郝文斌記者的預測成為有趣的笑話，於是《臨原日報》重新回到教室，成為大家枯燥學習生涯中的樂趣。

  恰好，唐宋的同桌今天就買了一份，並放在桌面忘了收回。

  薑欣所看到的，就是郝文斌記者對皇家機械廠足協杯第一輪的總結。

  “回到皇家機械廠熟悉的戰場，溫良丞教練終於恢復了一絲理智。他在後防線上的五後衛，成功凍結對方的進攻組合。這是一次讓人無法挑刺的調整，也解決了高彬無法和趙敬共存的問題。”

  “然而我們不能一葉障目。首先我們要看到，皇家機械廠這套陣容幾乎缺一不可。李成棟、方小強、趙家耀、高彬、唐宋等人幾乎都得在場上。這樣，他們的防守才不乏機動性，他們的進攻，也才能保持足夠的壓迫。那麽，問題隨之而來——皇家機械廠打算用這套陣容打完整個賽季嗎？因為他們不能換人，這套陣容中任何一個位置進行輪換，就會讓整個體系崩潰。”

  “其次，溫良丞真的已經完全恢復理智了嗎？本場比賽，皇家機械廠除首發外，替補席上竟然連一名中場都沒有！我不相信去年的主力中場方曉宇，這麽快就被確定不適合此時的皇家機械廠。既然如此，為什麽不把他放在替補席上？最後時刻，溫良丞進行了很多嘗試。看似眼花繚亂的調整，實際上都沒達到效果。”

  “也許有人認為對皇家機械廠不該如此苛刻，但足球就是這麽嚴格。皇家機械廠做好了後勤，讓他們的球員不至於出現熱身賽那樣的上吐下瀉。可是在替補名單上，球隊也應該認真對待。”

  “這次面對連城順通，皇家機械廠僥幸過關，那麽下一次呢？要知道，皇家機械廠的下一個足協杯對手，可是贛南盛聯！雖是同級別聯賽的對手，贛南盛聯可比皇家機械廠經驗豐富。任何一個環節做錯，皇家機械廠都將在家門口遭遇慘敗！”

  郝文斌字字如刀，指向皇家機械廠的弊端所在。毫無疑問，他主要是攻擊溫良丞，想讓溫良丞感到羞愧。

  但他卻不知道，替補陣容是薑欣這個小姑娘所選，和溫良丞完全無關。

  “這個郝文斌，我……我咬死他！”薑欣看著看著，鼻子就不爭氣的一酸，眼淚也差點滾落出來。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溫良丞會主動收回替補球員的選擇權，是因為她犯了很嚴重的錯誤。

  可是，她也是出於一片好心，這個郝文斌為什麽要說這麽惡毒？
  “哎……這是你非要自找沒趣……”唐宋歎了一聲，抽了張紙巾遞給薑欣。

  “這就是職業聯賽，媒體參與度也是判斷一個聯賽是否繁榮的標準。我們堵不住媒體的嘴，所以我們要麽將耳朵捂住把眼睛閉起來，要麽就毫無畏懼的去面對。”

  薑欣抽噎半天，然後嗯了一聲：“我還以為溫哥最大的壓力就是來自我的爸爸，沒想到，還有這麽多人排著隊想罵他……”

  這次是溫良丞代薑欣受罪，卻也說明平時這些媒體沒少說溫良丞的壞話。

  “這不叫罵，這叫鞭策。”唐宋很認真的解釋，“郝記者說的幾個問題，的確值得思考。五三二陣型，其他球員的能力特點的確不怎麽合適。如何讓球隊有效的進行輪換，我們的確該反思。替補陣容的問題，也確實差點帶來嚴重後果。因為就算讓你選，最後溫哥也該檢查一遍。”

  “你真的認為這是鞭策？”薑欣不太信。

  果然，唐宋淡淡一笑，說：“至少這麽想來，心情會好很多嘛。”

  薑欣愣了愣，噗呲一下笑了：“沒想到你這個小混蛋還挺樂觀。”

  過了一會兒，薑欣突然問：“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和林雨曈相比差了很多？”

  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並不是唐宋怕得罪誰，而是薑欣在球隊也算任勞任怨，說出實話對她不公——冒出這種想法，唐宋也覺得挺奇怪，他為什麽就覺得薑欣比不過林雨曈呢？
  不過唐宋並未思考多久，很快就用萬能公式做了回答：“你和她不一樣。”

  “我們不一樣？”薑欣聽得不明不白。

  “嗯，是的，你們不一樣。”唐宋說完就趕緊岔開話題，“足協杯第一輪過去，接下來就得開始準備聯賽的第一場。這是我們乙級聯賽的揭幕戰，並且是在主場，必須得萬無一失。”

  “沒錯，俗話說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說到這裡，薑欣有種怪異的感覺：“你到底想說什麽？怎麽跟電視劇裡念旁白似的？”

  唐宋哈哈一笑，說：“我的意思是，從現在開始，就要確保球員的心態。你要少和我說話，以免影響我的情緒，知道嗎？”

  “好的。”薑欣一聽是和球員狀態有關，趕緊打道回府。

  她不覺得這是唐宋在騙她，因為她有時也有這種感覺。遊戲打團之前，她會靜下心來思考怎麽指揮。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和她說話，打亂她的思路，她就會非常暴躁。

  等薑欣走後，唐宋擦了把冷汗，轉頭看見身邊的同桌衝他豎了個大拇指。

  “唐宋，你可真厲害！這種死亡問題都能完美回答！”

  那個同學以為唐宋和薑欣之間的關系已經升華。既然如此，薑欣那個問題可是非常危險。

  要是唐宋說薑欣比林雨曈好，那麽薑欣很有可能質問唐宋為什麽不徹底忘掉林雨曈。而直接回答林雨曈……後果不堪設想。

  其實唐宋並沒有想這麽多，他只是覺得薑欣在球隊乾得不錯，用林雨曈來否定她的努力很不應該。

  “我覺得你和王大壯能成為很好的朋友。”唐宋這麽對他的同桌說。

  聯想豐富的人當然得和聯想豐富的人交朋友，這叫物以類聚。

  那名同學的臉色卻瞬間煞白，因為他以為唐宋在罵他。

  這唐宋，嘴怎麽還這麽毒啊？唐宋的同桌這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