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周一。

  臨原市第七實驗中學校隊開始了重新選拔。

  這次，作為校隊的正副隊長，簡亦凡和田泉完全如局外人般，在遠處看著林雨曈指派人員進行測試。

  “別太消沉。”田泉很不是滋味的咬了咬牙齒，“等唐宋進了校隊，到時候要他好看！”

  這不是田泉不甘失敗的嘴硬，而是他們的確有這個實力。校隊再怎麽選拔，新進隊的也只是角色球員，真正的主力，還是他們這些去年參加過比賽的老隊員。而這批老隊員唯他和簡亦凡馬首是瞻，他們要在校隊裡針對某個人，那個人整個高中生涯都別想好過。

  “到時候，大家也別做得太過了。”簡亦凡隻做提醒，並未阻止。

  他追求林雨曈的事，學校裡不少人知道。唐宋當著那麽多人的面帶走林雨曈，他那張臉就像被唐宋丟在地上踩了無數遍。就算知道隊長該大度，這份屈辱他也很難下咽。

  簡亦凡和田泉一致認為，唐宋第一次選拔沒來，這次林雨曈組織的選拔唐宋肯定得來。校隊在學校裡可能不太受老師們的待見，在學生心中卻是地位超然。唐宋那種除了窮就一無是處的人，擠破腦袋都不會錯過這個可以出人頭地的機會！

  在林雨曈的組織下，選拔進行得很順利。然而直到結束，簡亦凡等人都沒看見唐宋的影子。倒是王大壯出現了幾次，不過被人嘲諷多次依然未改加入校隊決心的王大壯，這次只在一旁靜靜的看，好像真的已經放棄了踢球。

  “怎麽回事？”

  得知唐宋不會加入校隊的消息後，簡亦凡和田泉再次感覺被唐宋玩弄了。他們引以為傲的身份，唐宋竟然一點興趣都沒有！

  “那個家夥怕了嗎？”田泉得意的笑了，笑著笑著他就笑不出了。

  不管他們怎麽貶低，都知道那個敢當著全校學生挑戰校隊的唐宋，絕不可能因為害怕進校隊被欺負而不來。

  “難道，他想利用林雨曈的關系，不經過選拔就進入校隊？”簡亦凡心裡不停的泛著苦水。

  林雨曈是多麽出眾的女生啊，怎麽就和唐宋走那麽近呢？
  “那正好。”田泉嘴角扯出一個冷笑，“校隊成員必須經過選拔，也是林雨曈定下的規矩。到時候，咱們一起反對，直接把唐宋趕出校隊就可以了。”

  兩人想到能趕走唐宋，心情不免大好，似乎已經看到唐宋苦苦哀求留下來的模樣。

  簡亦凡和田泉對唐宋沒來參加校隊選拔很意外，那個男人也感到很意外。

  “不會吧，唐宋就真的那麽大架子，非要等著我去求他？”男人問林雨曈。

  “別去找他了，以後就當七中沒這個人！”林雨曈狠狠的說。

  男人吃了一驚，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瞳瞳，你是在說反話考驗我嗎？放心，我這個人的確有點好面子，不過同樣也能屈能伸。唐宋這種球員對校隊有很大幫助，我肯定會去找他的。”

  “難道沒唐宋你就拿不了冠軍嗎？以後別在我面前提那個名字！”林雨曈咬著嘴唇，態度堅決。

  “這又是從何說起？”男人有點懵了，上周還不停忽悠他去請唐宋出山呢，怎麽這態度說變就變？“你和唐宋鬧矛盾了？小事嘛，我以前也上過學，和女同學之間也有過一些稱得上青澀的感情哦。瞳瞳，相信我，我不僅能把唐宋勸進校隊，還能勸著他給你道歉。”

  男人拍著胸脯說。他以為唐宋和林雨曈之間在鬧小情緒。這很正常，青春期的男生女生，不偶爾鬧這麽一通，怎麽稱得上是朋友？

  “你……”林雨曈氣得差點忍不住笑了，她說東，男人就理解成西，兩人這完全成了雞同鴨講。“那你去吧，去了就知道唐宋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男人更加確定林雨曈和唐宋之間只是產生了一些小誤會：“那我放學後就去。不過啊瞳瞳，男生偶爾瘋狂一下真的很正常，我當年在升旗儀式上向心愛的女孩告白，弄得差點被開除呢。”

  “你快走吧！”林雨曈發現她和男人之間有很大的代溝。

  “當然，我這就走。”男人呵呵笑著，想著既能化解唐宋和林雨曈之間的冷戰，又能讓唐宋加入校隊，一舉兩得的大好事手到擒來，他的心情就變得非常不錯。

  還不到下午放學，他就在唐宋教室門外等著，當唐宋出來的時候，他放下老師的架子，知心大夥伴一樣抱著唐宋的肩膀。

  “唐宋，我是學校新來的體育老師，溫良丞。不過你別把我當老師看，咱們可以當朋友，當兄弟。”男人果然放下面子，和唐宋套近乎。

  “好的溫哥。我可以走了嗎溫哥？”唐宋一副火燒眉毛的表情。

  “溫……溫哥？”溫良丞有點發愣，他的意思是大家從心裡上不要有距離，而不是說稱呼上。這唐宋怎麽還蹭鼻子上臉了呢？

  不過話是他說的，砸也是砸的他的腳背，所以只能當啞巴吃了一顆黃連，多吞幾口口水味道就淡了。

  “咱們能聊聊嗎？”轉換心情後，溫良丞問。

  “你說你是體育老師？”唐宋反問。

  溫良丞點頭，補充道：“同時也馬上要擔任校隊的主教練一職了。”

  “那咱們不能聊。”確認溫良丞的身份後唐宋就放心了，任課老師可以留他下來講解作業，班主任可以留他下來聊人生理想，體育老師就算了，唐宋不覺得體育老師有權利留他下來開小灶，“我真的還有事要忙。”

  溫良丞又是一愣。今天他約談了幾個球員，就連簡亦凡和田泉得知他的身份後，都笑臉相迎對他推心置腹，怎麽在唐宋這裡就吃癟了呢？

  而且，這小子怎麽每次放學都有事？就那麽著急著要回家？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嗎？”溫良丞覺得做事就該有始有終，就算追到唐宋家裡，也要把唐宋給說服。

  唐宋想了想，說：“到時候你別搗亂就行。”

  溫良丞總感覺怪怪的，他一個成年人，居然被十六歲的少年交代別搗亂，這像什麽話？

  然後，唐宋就用那輛自行車馱著溫良丞去了一個地方，同樣是他蹬。

  下車後溫良丞直接驚呆了。

  “臨原市第四機械廠？唐宋，你不會……在這裡做工掙學費吧？”溫良丞覺得這個推測很合理。唐宋很窮，七中的學費又不低，所以這個學費很有可能需要唐宋自己掙。

  如此一想，溫良丞的心裡對唐宋多了一絲憐惜。

  “不是。我在學校是免學費的，每個月還有生活補助。而且這個廠已經很久沒開工了，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倒閉。”唐宋淡淡的說。

  溫良丞感覺他的心臟中了一箭，對唐宋的憐惜變成了對自己的可憐。為了提高學校的升學率，各大高中對一些成績優異的學生的確有這些優惠。不過，溫良丞當初在學校是差生，不僅沒享受到，每年還得多交一些錢。

  人和人之間的差別，怎麽就這麽大呢？溫良丞很受傷，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他在心裡默念這些都是小事。然後就開始好奇唐宋來這裡幹什麽。

  唐宋帶著溫良丞進廠，給傳達室的老張頭打了個招呼。幾年過去，當初那些追著四廠要貨款的人也知道榨不出什麽，早就走了。老張頭也就回到了崗位上。這是沒辦法的事，走的走散的散，同崗位只剩下他一人，連老黃犬都已作古。

  不過老張頭又收留了一隻黃黃的金毛，看到唐宋，傻乎乎的過來蹭他的腿。

  唐宋揉了揉狗頭，來到了那片裂紋密布的水泥地。

  幾年沒人來踢球，粉筆畫出的線條已然變得很淡，兩邊木框釘成的球門，上面也已布滿蟲洞。其中一個球門的橫梁，是斷裂後用繩子重新捆好的。陸霄當年的腳勁太大，那個橫梁換了一根又一根，最後實在沒合適的換，隻好出此下策。

  看著熟悉的一切，唐宋臉上浮現出笑容，好像沉浸在了回憶中。

  “你……來這裡練球？”溫良丞以為他明白了。

  “不。”唐宋從旁邊找出他周末購置的嶄新鐵鎬，扛著來到球場正中，“我要在這裡建一塊球場。以後，我們四廠的球隊會在這裡訓練。而當我們成為職業球隊的時候，這片廠區會變成一座嶄新的足球場館。臨原市所有人都可以來這裡看我們踢球。”

  並沒有豪邁的語言，唐宋就那麽淡淡的笑著，將他的夢想告訴了溫良丞。

  這就是唐宋要做的第一步。既然多年前張基準說過，四廠要成立球隊，至少得有一塊訓練場，那他就過來建一塊。長一百一十米，寬七十五米，最高標準的場地也就這麽大面積，唐宋可以一個人將水泥地挖開，然後種上草，然後就有訓練場了。

  這不是很簡單嗎？為什麽別人會覺得難呢？

  “對了溫哥，你想和我聊什麽？”唐宋揮下第一鎬，鐵器和水泥相撞，冒出了幾顆火星，唐宋的虎口也有些發麻。

  “聊……”溫良丞的腦袋裡突然變成了一團亂麻，他想起林雨曈說過的話，喃喃道：“唐宋，難道你真的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