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這一次回家,驚喜還真是一波連著一波不肯停歇。
聽到老頭子這句問話,我的身子不可避免的怔住了。老頭子既然會這麽問,那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知道後山上面的情況,他甚至都有可能知道那座墳裡面的棺材。
關鍵是哪一個?想著,我開了口,問的直截了當,“你知道棺材裡面的屍體?”
我這麽問,其實也就等於承認了自己去過後山做了那些事。如此一來,老媽子像觸電般猛地停下了手上行為的表現便顯得十分合理。
老頭子從來都是個務實的人,所以他比很多人都懂得覆水難收的道理。不過即便懂得,他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隨即複又躺回了靠椅上。
見狀,我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麽,於是我便打算張羅著給他服藥。然而我想錯了,因為他已經開了口。
“小三子,你不該去的。”老頭子忽然這麽說。
他這話說的很沉重,更像是在說如果我去了,就會有什麽天大的災難發生一樣。
“為什麽?”因著疑惑,我問。
“我一輩子都住在這個村子,我當然知道後山上面那些墳墓,知道那些墳墓裡面有什麽東西。”老頭子的語氣的確十分沉重,“不過既然你會問我為什麽,我猜李老頭肯定沒和你說過村裡曾經發生的事。”
‘咯噔’一聲,這樣的語氣配合著這樣的言語,只能意味著一件事:事情要糟!
果不其然,老頭子接著開口。
“你不是村子裡第一個上山挖開那些墳想要救家人命的人。”
聞言,我立時目瞪口呆,隨之而來,或許唯一重要的就只有,以前挖過那種墳的村民後來怎麽了?
“那是在你出生前的事情,那時候我都還小,只有十幾歲。村裡一戶人家家裡男主人生了重病,年紀輕輕看上去就要不行。所以那家老人選擇上後山,挖開其中一座墳拚命帶出了一朵花,用那朵花救了他兒子的命。”
這段情節因為就在不久前我還親自經歷過,所以此時聽來,也就沒什麽好驚訝的。重要的是後面的部分。
“本來,看到那家男主人真的就這樣康復了,村裡人都很高興。可誰又能想到,就在第二天中午,那麽一群人突然出現在了他家門口。”
“什麽人?”我條件反射一般的問道,盡管我其實已經能夠猜到是什麽人了。
在回家之前,李老頭還清楚說過,最遲明天中午,那些墳墓的主人便有可能來到這裡,討個說法。
“一群跟棺材裡屍體差不多,身高快要三米的巨人,他們浩浩蕩蕩的穿過村子,出現在了那戶人家門口,手裡還都握著一根青色木棍。”
“那天發生的事,我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領頭的巨人敲開了門,屋裡老人開門瞧見那些巨人,臉色瞬間煞白,當場就跪倒在地,一邊一個勁的磕頭,一邊喊著冤有頭債有主,讓那些巨人只要了他的命就好。”
呵!院子裡沒有鏡子,所以我看不到自己的臉。不過我想此刻我的臉色應該也接近煞白了。
呵呵!所以天殺的李老頭所說的討個說法就是這麽個意思?
還有,等等!我沒出生前,那麽今天快八十的李老頭豈不是也跟我家老頭子一樣,親自經歷過那種事?
…….一時,我都忍不住快要罵人了,好你個李老頭,你都親眼瞧見當年發生的事情,居然還瞞著我,坑我去後山挖墳……..
“可是那些巨人不肯,他們進了那戶人家,將一家五口全部滴溜到了屋外,一字排開跪倒在地,打算殺雞儆猴。”
“看到那一幕,盡管十分害怕那些巨人,但村裡所有人,包括我在內,也還是都壯著膽子也全都跪了下來求饒。當時那個年代,按照觀念來說,那家老人刨了人家祖墳,那人家家人找過來了,他們想要怎麽做,其實都佔理。所以我們的求饒根本沒有理,只是純粹的希望那些巨人可以發發善心而已。”
“但是他們沒有,他們必須那麽做。因為後山上可不止那一座被刨開了的墳墓,上面可是有上百座,如果那一次他們發了善心饒過了那家人,那麽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一旦開了個先例,巨人們在後山上的祖墳只怕就沒有了安寧。”
“道理,巨人們說了。當然,村裡人也都保證絕對不會再犯。可是口頭承諾不管什麽時候都沒什麽用。”
“一通求饒後,巨人們一手拎著一個,就要往後山上走,村裡人都知道,他們這一走,那戶人家五口人就絕對沒機會回來了。”
“為了救一條命,結果到頭來搭上了無條命。小三子,你覺得值嗎?”老頭子突然這樣問我。
值嗎?就事論事來說,不值!可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就像我自己,面對自己親人的性命安危,如果有機會,能夠不去努力嗎?
我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我想,即使在發生這些事情之前我聽說了這個故事,只怕我還是會去那麽做。
而且,老頭子的故事明顯沒有說完。
“後來發生了什麽事?當時李老頭應該也在村子裡,他做了什麽?”
“重要嗎?”怎料點著了一根香煙,狠狠抽了一口的老頭子卻突然這樣反問我。
“當然重要!”說著,我到底還是補了一句,“李老頭剛才還跟我說的,明天或許會有人來村子。”
“呵呵,是啊,他們當然會來,畢竟這還沒過幾十年,就有人又刨開了他們的祖墳,這一次他們應該會覺得當年給的教訓遠遠不夠吧。”
“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不喜歡老頭子散發出來的這種悲哀語氣,而且我也確實急著想要知道後面的故事,以便為明天做準備。
老頭子又抽了一口煙,跟著忽又歎了口氣,“也罷,你想知道後來的事,我就告訴你後來的事。”
“後來,李老頭走了出來,就在他家房子門口,他攔住了那群巨人上山的路。隨後便是一番交涉,李老頭沒有替那戶人家求情,他提出了一筆交易。”
“什麽交易?”
“李老頭主動提出了兩件事,一是冤有頭債有主,他希望那些巨人隻把那戶人家老人,也就是刨墳的那個人帶去後山。二是,作為回報,他願意一輩子不離開這個地方,保證只要他還活著,就沒人再可以刨墳。”
“當時李老頭雖然才四十多歲,但他的名氣已經擴散的比較遠,顯然那夥巨人也聽說過他。所以一番交涉後,巨人們答應了李老頭的條件,放掉了那戶人家其他四個人,隻帶著那名老人上了山。”
頓了頓,像是為了將故事劃上句點一樣,老頭子又補了一句,“後來就沒人再見過那名老人,也沒再見過那群巨人。”
故事終結,我的腿有點發軟,不得不失神的找個凳子坐下來。
好半晌,我才漸漸回過了一點神,“我不懂。”
“嗯?”
“按照你說的,當年的李老頭已經承諾有生之年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刨墳,那現在,為什麽他又攛掇我去做那種事?難道他有心要把那夥巨人再引來?”
“呵呵。”怎料老頭子卻又是笑了笑,“我也不懂,不過你以為當年那戶人家的老人是怎麽知道後山上那墳墓裡的花的?”
“什麽?”聞言,我驚訝的立即叫出了聲,“也是李老頭?”
老頭子笑笑,“那件事只是有這麽個猜測,不過那個老人已經不在,村子裡人基於李老頭的聲望,終究也是沒人打算弄個清楚,後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李老頭要這麽做?他又能從中得到什麽好處?”
在我看來,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做任何事,都無非是為了利益二字,只不過有些利益是實打實的物質,而有些的利益或許是心理上的安穩之類的虛無縹緲的東西。
老頭子沒有回答我的為什麽,事實上,他像是看開了一樣,隻默默的抽著煙。
氣氛靜默,過了好一會兒,望著那陶罐,我才想到了發生這一連串事情的目的。
‘哎,’想著,我也歎了口氣,“媽,不管怎麽樣,東西已經弄回來了,先給爸服下吧。”
老媽子點了點頭,我們一起把老頭子扶回了床上,喂他將藥水全部喝下。於是果然,沒要上幾分鍾,老頭子便就熟睡了過去。
回到院子裡,躺在老頭子的那張靠椅上,我想到離開李老頭屋子前,夏子嫣跟我說的話。
“媽,夏子嫣說今晚要來吃飯,她想要吃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