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樊梨花如同往常一樣,和邱老實父子一起到西市菜場買菜。
很快,他就發現路上行人看她的眼神很不對勁。
有的老漢老嫗看見她,會滿臉笑容地豎起大拇指。
江湖兒女遇見她,口中都會稱讚一句“乾得漂亮!”
男人們見了她,要麽感歎一句恨不相逢你未嫁時,要麽直罵李愔奪妻之仇不共戴天。
更有一個八歲稚童紅著臉上前詢問:“姐姐,有改嫁的想法嗎?有個天天挨打的弟弟需要你的保護。”
還有幾個小媳婦圍著她想要拜師學藝,隻為將來有機會打臉自己郎君的新歡舊愛。
更有一波接一波的懷春少女上前詢問梁王府今年還有沒有納妾名額,自己有個姐妹很想跟她共事一夫。
樊梨花一臉懵逼地應付著這些熱情的人們,心中卻是根本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直到看見眾人手中傳閱的那篇《唐列女梨花傳》。
她整個人都石化了。
“李愔,我要宰了你這個狗娘養的!”
樊梨花胸中一股怒氣直衝天靈蓋,腦中只有一個想法,便是宰了李愔那個天殺的始作俑者。
她的手一碰到這種紙,就知道這件事絕對是李愔乾的。
因為這種紙她最是熟悉不過,甚至說起來還是她參與製造的。
前不久李愔找人四處收購了一批廢紙,命令她和幾個下人反覆衝洗搗碎,又用石磨細細研磨,最後混合著做豆腐剩下的豆渣和米漿熬煮,做成了一批很薄很柔軟的紙張。
李愔還給他們每人都發了一些,說是出恭的時候用來擦屁股用的。
當時梁王府所有人都震驚了。
用紙擦屁股,這特麽也太奢侈了!
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但是試過之後才知道,這種紙真的很好用,比用竹片好用多了。
樊梨花怎麽也沒想到,這種紙會出現在大街上,上面還寫滿了以她為主角的故事。
她氣衝衝地跑到李愔的房間外,卻被薛仁貴擋住。
兩人過了幾招,樊梨花實在打不過,隻得站在門外氣急敗壞地大喊。
李愔被炒得煩躁,隻得隨意披了件衣服就跑出來。
“大早上的,你這個潑婦想幹嘛?”
李愔揉著剛睡醒的眼睛,一邊穿衣服一邊問樊梨花。
看她這個樣子,應該是已經知道自己社死的事情了。
“這是怎麽回事?”
樊梨花將手中的一團紙朝著李愔砸過去。
李愔伸手接過,展開一看,果然是《唐列女梨花傳》。
李愔目光掃過自己的大作,臉上忍不住再次浮現得意之色。
“潑婦,你假扮成我的樣子去教坊司玩花魁的時候,就該想到我總有報復你的一天。”
李愔面帶笑容,看向樊梨花的目光充滿了報復得逞的快意。
樊梨花恨恨地咬著牙,指著李愔罵道:“我那樣做還不是為了幫你探聽消息!”
李愔早就料到她會這麽說,氣憤皺眉打斷道:“探聽消息,順便抹黑本王?”
樊梨花面色一變,目光微微一顫,心想這家夥難道什麽都知道了?
“探聽消息你特麽到處跟人說老子不舉?”
李愔氣憤地將手中的紙揉成一團砸向樊梨花,眼中的怒火再也掩飾不住。
“你假扮成老子的樣子還讓花魁摸,踏馬能摸到個屁!”
“現在教坊司所有人都以為老子特麽連個太監都不如!”
樊梨花渾身一顫,眼珠子登時瞪得滾圓,忙不迭解釋道:“不不不,我沒有,是那個花魁非要來撲我,是她先主動伸手的,我怕被揭穿身份,所以才編造了你不舉的謊言!”
“殿下息怒,殿下你聽我解釋!”
樊梨花本是來找李愔報仇的,誰知李愔卻成了站在道德製高點上的那一個。
“我不要聽你解釋!”
若不是昨晚李惲忽然提著幾大包壯陽藥前來拜訪,李愔至今還蒙在鼓裡。
一想到教坊司那些關於他的傳言,他的心就碎了一地。
昨晚他被這個消息氣得輾轉難眠,所以才連夜寫下這篇《唐列女梨花傳》。
應對打五姓女事件的危機公關手段他有很多種,但最好的一種便是移花接木,把責任推卸到樊梨花的身上。
這樣一來整件事就變成了一場女人之間的戰爭。
而他,則只是一個被夾帶的受害者。
畢竟女人因為嫉妒撕逼打架這種事,比起皇子當街暴打五姓女的標題,影響頓時就會小上很多,沒幾天就會漸漸被人們淡忘。
可是他根本不屑於這樣去做,甚至根本不需要做出任何的應對。
因為明日之後,五姓七望的地位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是聽完李惲帶來的消息之後,他實在忍無可忍。
所以他連夜寫下這篇文章,用銅活字印刷版一口氣印了幾百份,直到用完了所有的廁紙。
天還沒亮,他就命人投放到長安城最繁華的街道上。
既然樊梨花讓他在教坊司社死,那麽他就讓她在整個長安城社死。
來啊,互相傷害啊!
樊梨花見解釋沒用,一時也沒了主意。
趁著樊梨花暫時忘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李愔指著樊梨花咆哮道:“滾!我不想看見你!”
樊梨花整個人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地看著氣急敗壞的李愔。
然後,她一張秀氣的臉上,淚如雨下。
“嗚嗚嗚……”
樊梨花哭著跑開。
李愔愣住了。
這母夜叉,竟然也會哭。
她哭起來的樣子,還挺叫人心疼的。
看著樊梨花跑開的方向,李愔怔楞片刻,張了張嘴還是什麽也沒說。
“薛大哥,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李愔心中忽然有些內疚。
他差點忘記了,樊梨花雖然強悍,可她也不過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女啊。
薛仁貴搖搖頭,口中歎息一聲道:“不,殿下太仁慈了。”
“依我之見,此等妒婦,該休。”
薛仁貴板著一張國字臉,義正言辭地說到。
李愔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卻是什麽也沒說。
原來,薛仁貴竟然把樊梨花去教坊司抹黑自己的行為,理解成了她善妒,故意給自己擋桃花。
一整天,樊梨花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出來。
夜晚,梁王府所有人都睡下了,樊梨花悄悄躍上屋脊。
一隻信鴿落在她的手中。
樊梨花面色沉靜如水,嫻熟地拆下隱藏在鴿子羽毛中的密信。
鴿子扇動著翅膀飛遠,樊梨花才展開手中密信閱讀起來。
“女兒,為父一切安好。聽聞袁天師已為梁王開智,此子竟做出了幾首名詩佳作,‘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此句甚好。更有‘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此等驚才絕豔之名句,可傳世矣!為父很喜歡。以後梁王有再作詩,記得來信告訴老父。”
看到這裡,樊梨花的臉色已經黑了。
又是該死的牡丹詩。
父親竟然誇獎起李愔來了。
可是後面的內容,更是讓她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