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刑部死牢。
寧虎臣親自帶隊來提楚靈子。
哪怕刑部裡眾獄卒都認得寧虎臣,也要一一查驗身份、令牌等等。
驗明了之後,那獄頭才行禮道:“大人,這邊請!”
寧虎臣輕唔了一聲,臉色陰沉。
一路上,寧虎臣幾次起了殺念。
這該死的楚靈子,手裡染滿了虎撲營將士的鮮血。
還有燕子營和言侯的鮮血。
難以想像,那日若是沒有阿青姑娘及時出手,周王宮的鮮血怕是要流出洛邑城。
身後,虎撲營的副將不得不悄悄提醒一聲,“將軍,忍著些氣!”
楚靈子是大王所要之人,不可半點的紕漏。
若不是寧虎臣身上湧出的殺意太甚,這副將也不會在這裡提醒。
寧虎臣冷哼一聲,沒有答理。
身上的凶煞之氣卻也消退去了幾分。
咣!
咣!
咣!
又是三道鐵門之後,才到了正地。
那獄卒客氣無比,一指那邊,“寧將軍,就是這裡。”
這處天牢只有一間,卻是裡裡外外布置了十多個獄卒,氣息倒也甚可,甚至還有淡淡一股酒菜氣味。
寧虎臣一眼就見到楚靈子正側臥在內,並沒有因為眾人的到來而有任何的動作。
裝!
寧虎臣眼裡的氣息一冷。
“提他出來!”
嘩啦一聲,獄卒開鎖,撤去上面的鎖鏈,“楚靈子!有上差前來審你。”
楚靈子在獄卒催促聲之下,方才動彈了一下,接著轉身過來。
寧虎臣眼裡死盯著楚靈子,嘴裡道:“去試一下,看他可是真的中毒!”
寧虎臣自己不能出手,他怕控制不住。
身後,兩名虎撲營的將士衝了進去,一人將楚靈子從石塌上揪了起來,反手向後一甩,將楚靈子像風車一般甩出,只是手掌還揪著楚靈子的胸前。
後面那名虎撲營的將士搶出半步,一拳猛然轟出。
噗!
一長串的鮮血從楚靈子嘴裡激射出,血濺長空。
寧虎臣眼眸瞬也不瞬的死盯著楚靈子的反應。
吃了那一拳,楚靈子除了血濺當場,反應絕對正常。
此時的他,像是一條軟掉的死魚,被人抓在手裡,不知氣息何在。
“將軍,可還要一試?”裡面的將士開始有些擔心。
那一甩、一拳,合力之下就是一個正常的壯漢也要丟掉小半條命。
寧虎臣冷哼一聲,“夠了!”
“真是無趣,什麽天下第一劍士,不過如此!”
眾人頓時都是一陣冷笑附和。
“走!”
寧虎臣當先甩身而去。
身後的楚靈子,自有虎撲營的將士處置。
一陣車轎的轆轆之聲,回到周王宮內。
車就停在乾坤殿外,寧虎臣匆匆入內稟報,“大王,人犯楚靈子已經押至。”
姬延從案前抬起頭,“讓他進來,你下去吧!”
寧虎臣卻是站著沒動,“大王,不如讓臣也在此見識?”
姬延放下手裡的奏章,“你這是擔心孤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犯也對付不得?”
寧虎臣訕笑,“臣不敢。”
姬延歎道:“讓你去就去,囉嗦什麽?”
寧虎臣卻是躊躇著道:“臣還有一事。”
姬延不用想,都知道寧虎臣想要什麽,“如果是要請旨去打匈奴,就不必開口了。”
寧虎臣一滯,悶悶不樂道:“臣等下!”
姬延怎麽可能讓他去打匈奴?
現在整個大周朝的境內,已經可謂是空虛之極。
也就是陌刀軍的五千人還在衛郡。
然城軍要鎮守鄭地,還要分出精心去平複陳地。
南城軍更是分心洛東、南陽、天河等處,也再抽不出人馬。
要連寧虎臣走了,洛邑之空虛可謂前所未有。
姬延再怎麽想要打敗匈奴,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這可不是開玩笑,老巢一空,什麽妖魔鬼怪都有可能跳出來的。
楚靈子下了車轎,被指引著朝乾坤殿自行而去。
就在寧虎臣退下以後,吳典令人重新布置了案幾、設坐。
酒水一壺,烤鴨一隻,加上一小鍋土豆燉肉。
三種氣息混合起來,讓人腹中更顯轆轆之音。
楚靈子很意外。
所以他站在殿門滯住。
姬延已經坐在酒案之前,正慢慢飲著酒,“先生既來,何不痛飲?”
楚靈子眼睛一眯,方始踏入。
步履穩重。
姬延又扯了一隻鴨腿,肉香散開。
大嚼了幾口,姬延更把眼閉上,仔細品味。
楚靈子已經行至身前八尺,乃定。
這個距離最合適不過。
只要他出手,一劍就能取了姬延性命。
哪怕他手裡並沒有劍。
姬延卻是一歎,“先生既然有話要問,何不坐下?”
楚靈子皺眉。
一番思忖之下,他才緩緩坐定。
那對不時綻放異樣光芒的眼眸,卻從未離開過姬延。
案上,有盞。
盞中,有酒。
姬延也不再勸,自己倒酒,自己吃肉。
小炭爐拚命催動著火力,將鐵鍋裡的土豆燉肉一陣陣的咕嚕翻起。
姬延大喜,“好肉!”
就下就是挾起一塊,吹了幾口,放入嘴裡。
楚靈子看了半天,終於動了。
不是動劍,而是動嘴。
三盞下肚,熱力自腹中升起。
吃了兩塊烤鴨,幾塊土豆,楚靈子有些動容。
姬延哈哈笑道:“這酒肉可還行?”
楚靈子點頭,“好酒,肉更好。”
姬延得意,又飲下一盞,方道:“此是自然,你可知孤的志向如何?”
楚靈子凝神看去。
只聽姬延道:“孤之志向,就是讓每一個大周朝人,每一個華夏族人,每歲的除夕之時,桌上一壺酒,一盤烤鴨,一鍋土豆燉肉而已。”
楚靈子緩緩道:“只是如此?”
姬延哈哈大笑,“民以食為天!姬延身為華夏天子,當為天下華夏族所計!有肉,同吃,有酒,同飲。華夏之物產,足以人人樂於此道也!”
楚靈子目光有些遊離起來。
這一刻,他想到了楚鄉。
楚鄉何其秀美!
楚鄉何其壯哉!
如此美好土地,楚鄉人卻是時有饑腸轆轆。
再美好的山河,也是填不了肚子的。
楚靈子並非是尋常的王族。
只有足印踏遍楚國各處風景,才對楚鄉有這種特殊的情感。
但他也知道,每一處勝麗風景的背後,未必就有安居樂業。
相反,楚國的百姓也很苦。
年年的征戰、征兵、征役,百姓何其之苦!
楚靈子也嘗試過,想要楚國能夠改變到更好。
以楚國據地之廣,若得民心安定,何其幸也?
怒其不爭啊!
楚靈子心頭一歎。
又連飲了三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