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西門主意打定了,趁著那老狐狸鑽入古碑之後的空子,凝神屏息從藏身之處飄然掠出,要去勾起那地上的人頭。剛剛那老狐狸屠蛇取膽食髓的一幕讓他覺得頗有些猙獰可怖,這寄生了斷續之蛇的老狐狸的厲害之處,可見一斑。
畢西門知道這老狐狸厲害,並不敢主動上前招惹麻煩,隻想將這人頭掠了,和陰憐一起回去也就是了。此時道觀遺址之中松柏林立,到處都透著一股子妖異的氣息。縱使偶爾有微風從林間吹過,那墳塋之上升起的霧氣卻是絲毫不散不亂,更加顯得詭異。
畢西門從藏身之處掠出,看準了前方被蟒蛇消化液弄得濕漉漉黏糊糊的死人頭顱,腰間掏出一個口袋,驟然展開。與此同時,他一隻腳一勾一帶,那顆人頭被從地上勾了起來,被畢西門用布袋一兜裝在裡面,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毫無凝滯,頗見得盜門魁首的風采。
但是畢西門掠過的時候,那離那塊古碑也顯得越來越近。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得了那青蛇道姑的頭顱,畢西門就忍不住朝著那古碑上面看了一眼,想要看清楚上面的碑文到底寫了一些什麽。
誰知道古碑上面的字跡模糊不已,根本看不清楚,古碑後方也是一片黑漆漆的,就連用陰眼也根本看不透徹,完全就是一片盲區。畢西門知道與這些山妖樹怪打交道,最為忌諱的就是好奇心太重,既然得了人頭,就當速速離去,不可多做逗留。
畢西門得了人頭,心想這下子那個相貌醜陋怪異的青蛇道姑總算是能夠有個全屍下葬了。所謂道門有道,盜亦有道,不過如此。如此大的一條青麟巨蟒在自己面前作祟,還被自己追出去將人頭奪回,說出去也有面子。
畢西門心中如此想道,正想抽身離去,並不想要驚動那古碑背後的老狐狸,大家各取所需,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他得了人頭就想要抽身悄悄離開,但是腳步剛剛埋動,就聽到那古碑後方傳來了一陣陣細嚼慢咽吞咽食物的聲音。
人都是有條件反射的,聽到聲音之後,都會條件反射的朝著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聽到有了聲音,畢西門只是條件反射的斜眼看了一眼,但是就是這麽一眼,他隻覺得腦子“翁”的一聲,全身的肌肉立馬就變得如同木頭一樣僵硬麻木,眼神也再移不開了。
畢西門木木的看著那聲音傳來淡淡方向,只見得之前那隻碩大的老狐狸正叼著那塊蛇膽從古碑之後走出,霧氣一晃,竟然變作一個渾身白衣的枯瘦道者。肩膀上纏著一條血紅色的小蛇,一張臉上左邊的表情冷笑陰森,右邊的表情不懷好意,都是詭異的表情盯著畢西門看。
這老狐狸所化作的年輕道者雙眼精光爆射,有著一股子攝人心魄的魔力,但是他委實有些過於枯瘦。完全就是骨頭上蒙了一層人皮,血管和經絡都在皮膚下面看得清清楚楚,這老者須發盡白,但是卻如此枯瘦,仿佛身體之中都已經沒有什麽水分了一般。
這道者渾身除了骨頭就是血管和匍匐,皮膚也和死人一樣的無比蒼白,乾癟又粗糙,看不見半點血色。這枯瘦的道者身材中庸,站起來比畢西門還矮上半個頭,腦袋上一頭白發用發髻束起,腳上穿著一雙白色的便鞋。
若只是如此枯瘦,頂多也就算是有些驚奇而不至於驚悚。這老狐狸所化的道者嘴裡還含著那塊從青麟巨蟒身上挖出來的蛇膽,正鼓動著腮幫子含糊不清的嚼著吞咽。那條盤在他肩膀上的紅色小蛇,也不懷好意的探出身來吐著信子看向畢西門。
畢西門隻覺得頭頂上一個霹靂炸響,頓時三魂就丟了一半,心中叫苦不迭道,“不好,這老狐狸得了斷續,竟然已經成了精,眼下遇到,只怕我與陰憐並不是他的對手。眼下已經身陷囹圄,只怕我二人凶多吉少,此命休矣。”
雖然畢西門明白眼前這道者來者不善,想要掉頭溜之大吉。以他和陰憐的身手,這老狐狸所化的道者應當追不上來。但是那道者一雙神態各異的眼睛,竟然真有攝魂奪魄的本事,饒是畢西門的定力,被那一雙眼神一看,也從內而外的一陣戰栗,仿佛身體裡面都在結冰一般。
畢西門隻覺得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自己的腳下升起,緩緩上行,將周身都變得麻木僵硬,不由自主的就開始哆嗦起來,想要催動內力也是根本無濟於事,除了一對眼珠子還能轉動之外,就連舌頭都在發麻,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道者不陰不陽的看著畢西門,嘴裡一邊嚼著那塊青麟巨蟒的蛇膽。等到他將這塊蛇膽吞下去之後,嘴角還掛著幾縷淡淡的血絲。他貪婪的伸出舌頭,將嘴邊的血絲舔舐乾淨,隨後陰森森的對著畢西門怪笑了一下,邁步走了過來。
畢西門被這白色老狐狸所化的道者的眼神看了一眼,隻覺得如墜深淵一般森冷,鎖靈墟幾乎管不住三魂七魄,全身都冒起了寒冷的雞皮疙瘩。那道者隻朝著畢西門的膝蓋看了一眼,畢西門的膝蓋就是一軟,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身體的其他部位卻仍然還是麻木的。
畢西門心中暗道不好,自己已經著了那老狐狸的道兒。只是他雖然心裡明白是怎麽回事,但是周身上下的肌肉手腳,全部都已經被凍僵了一樣的麻木,除了眼睛還能看東西,鼻子還能呼吸以外,全身沒有第三個可以自行活動的部位。
畢西門心中暗暗說道,“不好,想當年師父傳我本事之時曾說,上輩人多有奇人異士,不乏畜生修煉成精。這老狐狸竟然有如此手段,還能變作人形,竟然隻一個眼神就能攝人心魄,連我也走不脫,估計就是得道的精怪,接下來,只怕我命休矣。”
但是畢西門轉念一想,卻又覺得不妥而且蹊蹺怪異。這老狐狸原本行將就木,靠著斷續奇蛇的寄生才得以苟延殘喘,又生吃蟒蛇蛇膽生吸蟒蛇腦髓,一張臉上兩種表情,怪異無比。兩個狼狽為奸的畜生,怎麽可能得道修成人形,定然是幻覺而已?
瞬息萬變之間,畢西門隻覺得自己的意識都已經開始變得微微模糊了。他道門出身,學的就是雜學,什麽東西都略微了解一點,知道自己已經中了攝魂奪魄之術,眼下已是俎上魚肉,任憑宰割,沒有半點反抗能力。
想來那青麟巨蟒也是中了這攝魂奪魄之術,才會做出那等自己把自己的腸腸肚肚灌水衝洗乾淨,任由這老狐狸剖腹取膽,沒有一點反抗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