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摩克利斯號的船身劇烈的振動起來,失去了一根纜繩之後它再度朝著下方掉落了幾分。現在還剩下九根纜繩把達摩克利斯號掛住,誰也不知道剩下幾根纜繩的時候達摩克利斯號會把所有的纜繩都掛斷掉下去。
雖然達摩克利斯號的設計和建造結構都是最精銳的,並且還用了最優秀的木頭打造出來,但是誰也不知道它到底能不能平安的落到海面上去。就算平安的落到海面上去,下面那些鮫人也不會平安的讓他們把船開走,開走又怎麽樣?沒有方向回得了陸地麽?
峭壁上的鮫人們發出震天的吼叫,在水兵們忙於射擊鮫人而疏於防范的時候,一張魚筋弩把毒箭射中了從木板後探出頭來的水兵,弩箭直接貫穿了水兵的咽喉。那個水兵猝不及防的喉嚨中箭,甚至還來不及發出一句慘叫就落下了懸崖。
落到半空之中的時候,掛在空中的一個鮫人狂吼著用手抓住岩壁,用長尾將挪到面前的水兵恰到好處的卷了過來,卷到自己的面前來。隨著他在自己的長尾上面施加更強大的力量,水兵腰間發出了骨骼斷裂的脆響,鮫人尾部那些鋒利的倒刺刺入這個水兵的身體之中。
這個水兵雖然被弩箭射中咽喉,但是那兒並不會馬上就讓他死去,這個半死的人就像一件戰利品那樣被懸掛在空中示威,其他的鮫人則對這件戰利品發出滿意的歡呼聲。那個抓住水兵的鮫人大吼著朝天用骨劍揮出致命的一劍,水兵的腦袋被整個砍了下來。
人身體之中的血壓極大,直接砍頭的時候,血壓能噴到三丈高,就像一個大噴泉一樣。更何況那個鮫人勒著那個水兵,血壓就顯得更高了,直接噴了四五丈,周圍的鮫人身上都被淋漓的鮮血染滿,繼續朝著上面攀爬。
於此同時,還有更多的鮫人正在跳出水面,放下了身下的大魚坐騎朝著上面攀爬起來,懸崖峭壁對人類來說是天塹,對這些鮫人來說卻並不是。上方防守的水手有限,死一個少一個,而下方的鮫人卻近乎是無限的,殺了還會有,這是一場人數完全不對等的攻城戰。
“要是不阻止,放任它們這樣過來的話,我們所有人都會死。”陰絕看著陰翳,“無論是誰,這裡所有的人都要死,你這種長著一雙腿的鮫人也不可能活得下去。”
“我說了,我已經不能算一個鮫人了。”陰翳伸出手,“我的手心裡滿是同類的血,他們能夠清楚的聞到這些味道,我會被他們用比殺死你們更加殘忍的辦法殺死。”
“你殺了很多鮫人?為了陰銳?”陰絕冷笑道,“你只是他造的玩偶!他自始自終都在玩弄你而已!玩弄你和我!你分明能記起自己的身世,卻不去反抗他!”
“阿絕,別說了。”陰翳忽然伸手撫摸陰絕的臉。這個動作完全出乎陰絕的意料,一個刺客的撫摸可代表的不是普通人那樣的溫柔。陰絕下意識地在袖中摸索自己的武器們,才發現武器不在身邊。
但是陰翳只是撫摸陰絕的臉,手掌冰冷而細膩,她是鮫女,皮膚如魚皮那樣不易出皺紋,因為操縱武器而結的繭很快就會脫落,還是多年前那雙冰一樣的手。陰絕吃驚的看著她,那種肌膚相觸時熟悉的感覺令他恍惚回到了多年以前。
那時候每天晚上那時陰翳舞罷,海天俱老,陰絕躺在地下以陰翳曼妙的雙腿為枕頭。他喃喃地說我這一身能與你在這裡終老,縱以天海為我的牢籠,永世不履人間的繁華,我也心甘情願。陰翳便只是微笑,不說一個字,眼中有仿佛姐姐般的溫柔。
“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心裡還是個寂寞的孩子啊。我們必須保住這艘船,如果讓鮫人佔據白雲邊,我們沒有人能活下去。”陰翳輕聲說著頓了頓,“其實你早就應該知道這裡有無數的鮫人,對麽?你這裡就有很多鮫人,死了的鮫人。”
陰絕皺眉,警惕的看著對方。
大勇把目光轉向那邊解剖台子上面,以一開始陰翳進來到現在所處的位置,絕不應該看得到放在台子上面的鮫人的屍體。大勇把小鮫女緊緊地摟在懷裡,下意識地,他把這個異類看作了自己的女兒一樣的人,說到底,這個小鮫女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
陰翳說道,“鮫人的血味道其實很濃重,只是你們人類聞不出來,乾涸的鮫人的血會有經久不散的苦味。我閉上眼睛也能想到多少鮫人死在這裡,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從哪裡弄到這麽多鮫人。但是你們在這裡殺死過很多鮫人,剖開他們,研究他們。對不對?”
陰絕沉默了許久,點了點頭。陰翳說道,“我不想問為什麽你們要研究他鮫人,你也不必問鮫人和瀛縣之間的仇恨。我只是想說鮫人來了,我們只能幫助彼此。我們兩個都那麽固執,都不會逃走,對不對?”
陰絕默默地看著她美麗的眼睛。當年令他迷惑的不只是這個女人的美,還有她的敏銳,她是個異類,卻比任何女人都善解人心,直到今日她依然能洞徹他的心。雖然他都覺得自己曾在茫茫的大海上死過一次,是另一個人了。
“你有辦法?我們要怎麽做?”陰絕妥協了,問道。
“當冥川大潮來襲的時候,鮫人也會被潮水衝走。”陰翳說,“現在時間已經還有一個多小時,潮水已經在半路上,我們只需堅持到那個時候,在潮水把鮫人群衝走之後,我們就放下達摩克利斯號遠航。”
陰絕想了一下這個提議,點點頭,“好!”
既然已經說好,那就行動。陰絕和陰翳忽然返身拾起了自己的武器,瞬間分開。此刻他們已經握著武器了,隨手就能殺死對方,於是不能再接近彼此。刺客不會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更何況是手裡同樣拿著武器的刺客。他們目光警惕,緩緩地後退,退向通道的兩端。
“你從船頭的艙門出去,船尾還有一個暗門。”陰絕說,“我會在那裡,凡是試著登上甲板或者砍斷纜繩的鮫人都殺死,在鐵蓮花的鋒刃之上,這些鮫人絕不可能突破我,至於其余的交給上面的弩手。”
陰翳緩緩點頭,“你明知蛛巢之宴是殺人的筵席,卻從未提醒過龍華,龍華對你來說絕對相當重要,但是你卻不提醒他,為什麽?”
陰絕詭秘地一笑,“如果陰銳覺得蛛巢之宴就能殺死龍華,那麽他還是不夠了解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