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宮,回到府上,自然又有一番接風洗塵,各種拜訪絡繹不絕,自此掠去不提。倒是如玉見了我,更顯溫柔本色,所謂小別勝新婚,閨中之樂種種,實在是難以盡述。
過了幾天,太學忽然有人來下聖旨,命我去做臨時監察,那位右仆射大人似乎病還沒痊愈,於是他的職缺由我代管,我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有好事者前來道賀時,說起其中緣由,說內宮傳來消息,皇后這幾天十分的開心,因為家裡的事兒,沒少在皇上面前說我的好話,而夏太監等人也不斷在皇上面前誇我聰明伶俐,辦事利索,而且廉潔奉公什麽的一大籮筐。
我心道:看來,這下子,劉國老家裡那邊算是使上勁了。而這位夏太監,雖然看上去有些不太像是好人,但此人卻也秉持公正,算是賣給我一個面子了。
官場上的事兒,大概就是花花轎子人抬人,大夥兒互相幫襯罷了。既然被點了什麽監察,那就去當吧,反正還是一個臨時候補的,去瞧瞧倒也新鮮。
我知道,這個右仆射乃是正部級,是響當當的朝廷核心人物了,而且,我還僅僅二十多歲,像是我這樣的年紀,能夠代管這樣的位置,別說在這個禮部,就是在整個朝廷裡面,也算是頭一份兒的。
看來,這個聖上還是不糊塗,知道我給他解決了一個大事兒,同時,也想利用這個機會鍛煉一下我。
同時我也知道,這也有溫府在裡面幫忙使勁,畢竟我的嶽父溫有方在當朝是老臣,而且一路曾經做到吏部一把手,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實權派,雖然做的時間不長,但是在朝廷裡面的影響可不小,門生也不少,有了這樣一位嶽父大人,我在朝廷裡面人脈就有一種天然的累積。
我把李艮也調到京城來,有什麽事情就讓他來幫忙,到後來,就乾脆讓他給我做了秘書,那些公文來函之類的,也都交給他一並處理。
這李艮從一個小小的四品官員,一下子到了天子腳下,而且還進了中央中樞這個位置,自然是對我感激不盡,跑前跑後地盡心盡力地為我辦事。
這年秋天,西北戰事忽起,整個朝廷也緊跟著忙碌起來,連聖上聽說也好幾天睡不好覺,天還沒亮就上朝,到天黑才退朝,整日跟大臣們商議戰事。
我這個地方,此時即不管軍事,也不管糧草,更不管後勤,所以竟成了閑差,除了每天必要的點名之外,我就坐在堂內看書。
只可惜,這裡連個像樣的小說都沒有,只能捏著鼻子看那些一條一條豎起來的文字,而且還很多都是我不認識的古體字,看得那叫一個辛苦。
想起那些街面上的閑書來,於是讓李艮在外面留意,沒事兒給我搜羅一些小說來,雖然都是一些才子佳人之類的破爛小說,但是總算是有生於無,聊以打發時間而已。
但是在一天下午,大將軍卻忽然來訪。這大將軍的名頭我聽過,名叫劉改之,戰功煊赫,是朝廷內外都極為尊敬的人物,對我來說,更熟悉的是,他乃劉不達的親戚,是算是曾經有間接交集過的人物。
那劉改之身材極為魁梧,比一般人要高半個頭,一雙拳頭足足像是個痰盂,要是普通人的腦袋上挨上這麽一拳頭,恐怕就要腦漿迸裂了。
豹頭環眼,當真是豹頭環眼,老聽說這個詞兒,卻真沒見過,你想啊,平日裡我們誰見到過胡子是往外飛的呢?跟毛長長了的刺蝟一般。
那大將軍生性豪爽,見了我也不跟我客氣,用震動屋頂的洪亮聲音拍著我的肩膀說道:“老弟!我可是聽說過你,三個月前,你跟我家裡幫了一個大忙。”
“我是一直瞎忙沒工夫,沒來得及跟老弟來道謝。你知道那件事,本來兄弟我還一直有些擔心,啊?跟皇后家裡搞不好關系,那可不是個大疙瘩麽?別怪老兄我粗魯,但是再粗魯,這點子事兒我還是知道的。”
“別人呢,也因為這件事一直都在提點我。你知道,哥哥我呢,確實是個粗人,也不懂得怎麽在裡面調解。但是後來我姑父專門來了一趟京城,把你解決的那件事情的前前後後跟我說了一遍”
“你別說,哈哈,就這麽個事兒,要是我還真是想不出辦法來,但沒想到你老弟,雖然身子骨瞧著瘦弱,但腦子還是挺厲害。”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老弟,就衝你給我們家辦的這個事兒,我得先拿你當兄弟,只是,不知道你老弟拿老哥當不當兄弟?啊,哈哈?”大將軍說這幾句話,聲音震得房梁上的土都撲簌撲簌往下掉。
我忙行禮道:“承蒙大將軍看得起,下、下官不勝榮幸,不勝榮幸。”
大將軍卻搖頭笑道:“老弟,我看你不像是拽文的人,別拽文,咱們哥倆好好說話,要是聽你拽文,我就不上你這裡來了。再拽,那我可扭頭就走啦。哈哈!”
我不知道這家夥來這裡是個什麽意思,難道邀請我去喝酒?
那大將軍也並非是單純魯莽之人,見了我的臉色,接著看門見山地說道:“咱們廢話少說,再過三日,就是咱們的隊伍啟程的日子,你要是在這裡悶得慌,我就去跟聖上講,讓你一塊兒跟著我去打打獵,如何?”
我一聽,這是大將軍出門打仗,他說的這個什麽“打打獵”,聽上去輕松,其實就是上戰場殺敵的。
上戰場這件事,我還真沒見到過,而且,還是古代戰場,這個事兒對我來說倒是新鮮。真不如去瞧瞧呢,但這件事大將軍說的如此輕描淡寫,我還真拿不準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是說笑,還是認真的?況且,我還是一個禮部的人,怎麽能夠被提點去跟著軍隊前行?
我把意思說了出來。
那大將軍笑道:“是這樣的,陳大人,我那裡,正好缺一個腦子好用的人,我跟聖上說一聲,叫你一塊隨軍,有什麽事兒呢,可能哥哥我還要請教你,就衝你解決我們家那事兒的那份能力,我看,也能夠把軍內一些事情處理好。
咱們就這樣說,老弟你願不願意幫哥哥這個忙?”
一想到要上戰場,這個事兒我還真從來沒想過,於是熱血也開始往上湧,大聲說道:“大將軍既然覺得我有用,就帶我去,一定不給大將軍丟臉!”
“好!”那大將軍又是對我的肩膀猛然一拍,差點把我拍地下,這家夥手勁兒太大了!
國家在戰時,一切以戰事為重,而提點人員和將士,有自然是以大將軍為中心,所以,這個時候,無論大將軍提什麽條件,朝廷自然幾乎都會答應,聖上給我封了一個左監軍,又給夏太監封了一個右監軍。
我為正,夏太監為副,按照這個職務安排上看,這明顯是聖上優待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將軍的意思。
不過這些我都不在意,只是想著上戰場殺敵的景象。這下可要瞧瞧真正的戰場是什麽樣子了。
聽聞我被封為監軍的消息,不光是同僚們,就連家裡也是頗為聳動,就在當天,前來道賀的各個親朋好友滿滿擠了一堂,我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怎麽自己上個戰場,卻又這麽有人來道賀跟送行,比我前段時間升了官還要受人矚目。
在他們的言談當中我才知道,軍功這玩意兒是了不得的事情。即便我是當一個監軍,前方打了勝仗,回來馬上就是官升三級,而且還要實打實的封爵位,且不說爵位是多大,光是這個實惠就是不得了的事情。
我這才知道,大將軍之所以那天登門拜訪,讓我從軍,這是要給我的一個實打實的好處。
真沒想到,這個軍功這東西,還如此的受人矚目。不過想想也對,這些軍士們都是上沙場給皇帝殺敵,沒有重賞,誰會給你玩命?
如玉是對我無限地擔心,但是卻不說出來,只是默默給我收拾行禮,幾次說話,都快要掉下淚來。
我知道她在想什麽,也知道她要跟我說什麽。不過,這個女人非常非常識大體,即便是有擔心的話語也覺得不適合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她曾經說過,好男兒志在四方,我這次身涉沙場,雖然不是親子上陣殺敵,但也足以是能夠成就一番事業的了,一來是為朝廷效力,二來也更是為自己和家族的前途。
反正總之呢,在這件事上,如玉是不會扯我後腿的。雖然她對我的安全擔憂,但是卻並不說出來,只是默默說了一句:“我和孩子,在家裡等你回來!”
孩子?我一下子怔了,接著,猛然抱起她,叫道:“我有孩子了?”
如玉流下幸福的淚水,點頭說是。
我向她鄭重承諾,一定活著回來!忘不了她,還有孩子!
一想到有孩子,我就高興地整夜睡不著覺。而如玉卻始終伏在我身旁,默默不說一句話。
次日一早,大軍就準備開拔了。
開拔之前,夏太監還宣讀了聖旨,在一片沙場之上,隊伍旗幟鮮明,整裝待發,滿場的士兵齊聲高喊。
這時候,我才真正能夠感受到什麽叫“沙場秋點兵”,什麽叫“秋日肅殺”,那種居高臨下,檢閱無數軍隊的威武,真是讓人震撼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