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哲和蘇嬋起身,到各個房間裡去找,特別是藥房裡,這裡應該是有奶粉的吧,畢竟是個醫院。先找找看再說。
蘇嬋問徐哲:“你怎麽看?”
徐哲苦笑道:“還能怎麽看?天下沒有這樣的事情,沒結婚就會有孩子。”
蘇嬋默默說道:“沒結婚有孩子的多了去了。”
徐哲做了個咧嘴的動作:“我的意思是,男女沒發生關系就有孩子……,唉,你非讓我把話說那麽明白。”
蘇嬋白了徐哲一眼說道:“誰讓你說那個了。可是……,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這個應該要有個歸屬吧,幸虧是小慧要這個孩子,不然的話……”接著似乎想起那些掉入洞口的孩子,身上不禁打了個寒顫,又接著問道:“那些、那些掉進去的……,那些孩子,他們去哪兒了?”
“我怎麽會知道……,或許死了?”
“我的天哪……”
徐哲在一個壁櫥裡發現了一罐子奶粉,看了看,果然是嬰兒專用的配方奶粉,驚喜道:“找到了!”
“好,這下好了!快給孩子送去吧。”蘇嬋也一下子高興起來。
交給胖子後,吩咐了幾句,徐哲和蘇嬋就出來了。
蘇嬋忽然說道:“我們再過去看看吧。”
“看什麽?”
“就是……那個,就是那個掉進孩子的地方。”
徐哲心裡一想起來就覺得惡寒,不管是怎樣,那裡曾經“殺死”過七八個活生生的生命,但,可是,沒有正兒八經生出來的,真的是生命嗎?
可是見了胖子這個“兒子”,它真的是跟平常見到的嬰兒沒有任何區別。
徐哲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不想去。”
蘇嬋似乎動了惻隱之心,過來拉徐哲,說道:“還是去看看吧,萬一,萬一那些孩子都還活著呢?”
聽到這裡,徐哲就是萬分不願意去,也只能去看看了。蘇嬋說的沒錯,萬一那些孩子還活著,那他們豈非是見死不救?豈不是造了罪孽?
回到倉庫,到了胖子和小慧站著的那個圓台,旁邊就是管子,管子下面是洞口,而那個洞口已然關閉,蘇嬋似乎也有些擔心和害怕,緊緊拉著徐哲,兩個人一同貼在那個洞口的邊沿聽。
裡面沒有任何動靜。
徐哲上下瞧了瞧這台恐怖的機器,又看了看門口那個開關,心裡面 也隱約感覺到奇怪:明明機器已經關閉了,如果真的是“造”孩子,那也是機器發動起來才會製造呀?這個邏輯不對呀。
但到底是機器開動起來製造孩子,還是停下來製造,這個徐哲卻不知道。或許,開動了那一會兒,就是在給機器製造積蓄能量呢?現在,也只能做此判斷和猜想了。
這個地方還是少呆為妙,萬一哪個地方站錯了,徐哲和蘇嬋又萬一“生”出一個怪物來,就像是先前高遠變成的那個樣子,你說,他們養還是不養?
蘇嬋站在剛才他們共同站過的地方,前面就是跟胖子得那個圓台是一模一樣的,只聽她說道:“幸虧他們沒有站上去,我猜、我猜,那個先前出現的人形,就是在給兩個人照相,然後一旦站上這個圓圓的東西以後,馬上就能‘生’出孩子來。你說我判斷地對不對。”
徐哲點點頭,說道:“大概是這樣。”
“萬一,我是說萬一,剛才真的是……有了,我們的孩子……,你、你認他當爸爸嗎?”
徐哲忍不住笑道:“沒有萬一,他們不是沒站上去嗎?”
“當我沒說。”說完,蘇嬋轉身出了倉庫。
那些孩子看來真的算是“死”了,倉庫內外,一片寂靜,徐哲和蘇嬋走路的聲音剛才一直在倉庫裡面回響,要是有孩子還活著,那就一定能聽得到。
又看看那個既害人,又“生”人的可怕家夥,心中充滿了厭惡、憎恨和無奈,最後隻得長長歎了一口氣,走了出來。
“你在看什麽?”蘇嬋見徐哲站在倉庫外面不走,於是問道。
“我想,我真想一把火把這個鬼東西燒了,這個東西實在是太害人了!”徐哲說道。
“嗯。剛才我也快被嚇死了……”
過了一會兒,蘇嬋又問:“你真的這麽打算嗎?把它給燒了?”
徐哲點點頭,問道:“不然呢?”
“可是……,可是,我說出來你不要怪我。”
“什麽?”
“要是、要是沒有它的話,小慧又怎麽會有孩子呢?”
“哦……,哦……。那依照你的意思?”
蘇嬋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既然有人製造了它,就說明,說明有人要用它,說不定,它會給一些人帶去幸福呢?”
但是,但是徐哲卻實在受不了這種“製造”生命的方式,如果,這都算是正確的,那麽人的繁衍,人的愛情,人之間的相守,又算是什麽?
徐哲忽然想到,這是不是就是一個複雜的哲學問題?既要生,又要死,生死永遠是哲學繞不開的話題。
剛才那一幕,快速地“生產”,然後快速地消亡。生命來得如此突然,又去得如此突然,能夠活下來的,都是奇跡,都是偶然。起碼,在這台機器面前,一些生命經歷過這一切,又顯得如此殘忍和渺小。
這個機器,又能造人,在迅疾之下,馬上又能殺人,這到底是它的功勞,還是它的過錯?
那些無辜的生命,應該要向誰申訴?
正義與邪惡,又該如何劃分?生與死,又怎麽來抉擇,誰來抉擇?由這台機器嗎?
但從另一方面來看,其實人不也是一樣嗎?有什麽區別呢?一個小小的生命的誕生,不就是因為偶然嗎?男女關系,男女的交合,創造生命,不就是偶然嗎?
徐哲有點能夠說服自己不燒這個東西,但是又說服不了自己對這台機器深深的惡心跟厭惡。
算了。
還是古代哲人說的對,刀子既能夠殺人,也能夠防身,凡事都是一面雙刃劍。用到它好的一面,那就是好,就是善,用到它不好的一面,那就是惡,就是倒行逆施。
他們中國的哲學還真是……,天下任何事情的是非曲直,怎麽解釋都行。惡,可以轉變成善,善,也可以轉變成惡,凡事都有變通的余地,只要看出發點如何,只要看是否能夠在心裡面有正確的標杆。
蘇嬋見徐哲久久站在那裡不動,也依偎著徐哲的身體,靠得緊緊地。夕陽,照在他們的身上,他們的臉上,頭髮上,影子,拉得長長的……
陡然,徐哲的腦子“嗡”的一聲,險些站立不住!
他忽然想起來了,對,自己曾經在白狼河那個城堡裡看過的,就是在那個圖書館裡,看過的那些回憶·錄。
那個老頭,還有那個人的,名字叫什麽想不起來了,就是那個長長的回憶·錄,裡面最終提到的,不就是一個這樣的東西嗎?
老頭囉囉嗦嗦,寫完了他的下半生,然後也將近過完了他的下半生,在各種荒唐的歲月裡,最後直達的,不就是眼前這個東西嗎?
他最後面臨的所有的疑問與難題,其實答案都在這裡。
還有可憐的高遠,後來變成一個普通人的高遠,他也是這個東西的受害者,或者也叫做“受益者”。
沒有它,高遠從哪兒來的呢?
忽然想起來,對,高遠,他是從哪兒來的?他不是一個老鼠精嗎?怎麽會跟它牽扯上了聯系?
這都是謎團呀!
不過,事情遠遠沒有那麽簡單。還記得那個皇后嗎?記得皇帝嗎?就是讓“我”扶上寶座的那兩個平凡人,其實最後也是跟它有聯系呀!
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所有的罪魁禍首都應該是它!
徐哲的臉色蒼白,汗珠一顆顆往下掉。
是了,從白玉宮山下,所發生的所有事情,有關於高遠的,有關於自己的,有關於白道長的,還有蘇嬋,還有誰?現在都貌似聯系在一起了。重要的,還有那些自己看過的回憶·錄。
那些回憶·錄,到底是過去的事情,還是正在發生的事情,還是預示著未來發生的事情?它是先知?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其意?
徐哲再次轉回頭去看著這個巨大的建築,破敗,滄桑,雄偉,卻又透著詭異和虐殺!
自己是在走著一條什麽樣的道路?或者,在經歷著什麽樣的“回憶”?
讓他偶然看到那些回憶·錄的,到底是什麽樣的力量,讓自己走到這樣一條路上,然後碰到這麽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和事物的,到底又是哪個黑手?
它是冥冥之中嗎?還是有人在刻意安排?
那個老頭,那個瘋狂的老頭,遇到的薩滿教,到底是真是假?
蘇嬋見徐哲臉色十分難看,忙上前來扶住他,兩個人慢慢坐下來,她輕輕撫著徐哲的胸口,神色緊張得不得了,連聲問:“你怎麽了?”
徐哲深深舒了一口氣,衝著她微笑著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他想要對蘇嬋說些什麽,但又無從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