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了順子一眼:“行了,別裝大尾巴狼了,也別費事了,我覺得不像是‘躺橋’了,八成是死了。”
在東北以前,土匪橫行,當地都稱土匪為“胡子”。“胡子”之稱起於明代,當時漢人稱北方夷族為“胡兒”,夷族常越界擄掠,後來便沿襲稱為“胡子”。也有人說是因為土匪打劫時戴面具掛紅胡須以遮耳目,不管怎麽說,“胡子”這一說法成了東北當年土匪的代名詞,而且這行的問答談吐都有著特定的規矩,俗稱“黑話”。
電視電影裡也能聽到一些,像什麽最經典的“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之類的黑話,“天王蓋地虎”這句話的原意則是說“你好大的膽子!敢來氣你家祖宗”。而“寶塔鎮河妖”則是回答說“真要是那樣,叫我從山上摔死,掉河裡淹死”。
當時許多行話、黑話,反映了其組織內部的規矩和忌諱,也反映了匪徒們的心態。例如,乾土匪稱作“吃打飯”,長期乾這一行叫“掛住”,打劫叫“開差”、“砸窯”,劫道叫“別梁子”,殺人叫“插人”,分錢叫“挑片”。他們忌諱“死”字,故稱死了為“睡了”,睡了則稱“躺橋”;又忌“犯”字,故稱吃飯為“啃付”;忌蹲大牢的“蹲”字,故點燈叫“上亮子”、“點明子”,放火叫“放亮子”。
犯了這些忌諱,輕則受打罵,重則被殺。在東北這片,解放前基本上黑話流傳的很普遍,大人小孩都能隨口接上幾句,而有些黑話也一直延續至今,只不過現在說的人都當成是東北土話,反爾不知道這原本就是江湖的黑話了。
順子他爺爺解放前就在關內關外跑,來回搗騰點藥材啥的,經常穿山過林,自然免不了與這些綠林的胡子打交道,所以也就很熟悉這些黑話。從小就給我們講他當年的英勇無敵、智勇雙全的經歷,順子從小聽到大,可以說是得到了他爺的全部真傳,不大時就能和他爺爺相互對口。我們小時候都對這個比較好奇,所以小時也就學會了一些常用的“說口”。
順子聽我說是死人,這才有些醒悟,以我們這一番的折騰,動靜這麽大,真要是睡著了,就算睡得再實也得驚醒了,何況這個環境根本不像活人住的地方,估計是早就死了。
雖然明知死人不會再有多大的危險,但也不敢大意,畢竟這些天以來經歷的不可思議的事情太多了,我和順子仍舊提高了警惕,順手抄起那隻凳子握在手裡,心裡這才感覺有了點底,一步步的慢慢走近炕稍。
炕上躺著的那人這回看得清楚多了,身下鋪著一張席子,身穿一身長袍,寬大的袖子,頭髮挽了一個發髻,別了支簪子,芙蓉如面柳如眉,雲鬢浸墨,春蔥玉指,好一個超凡脫俗,仙風道骨的女道姑。
順子看了看,小聲的對我說:“亮子,一座玲瓏塔,面向青寨背靠沙!”
我“呸”了順子一口:“好好說話,別他媽的和我扯蛋了,我看出來了,確實是個道姑,你別在我跟前再說這種黑話,整得多江湖似的,咱倆誰不知道誰啊。”
順子被我一說,也是嘿嘿一笑:“剛才說溜嘴了,一時還改不過來了。我爺臨死時都告訴我說以後走江湖,過綠林,這些東西可是保命的本事。”
我“哼”了一聲,沒理會順子,也沒敢太往近前走,始終保持著有一米左右的距離,上上下下打量著這貌美的道姑。順子也不再說笑了,看了半天,順子邊看著邊說:“看這裝扮,這道姑死了應該有些年頭了,可還是這麽嫵婿動人,栩栩如生,真是不可思議啊,不合規矩。”
順子搜腸刮肚的想了一些關於死亡後症狀表現的理論一邊說給我聽一邊仔細的打量著這道姑的屍體:“人在死亡初期會出現屍斑、屍冷、肌肉松弛等現象。唾液、鼻涕、眼淚、大小便都可能會外溢,也就是說會死得很髒。假如死前是處於神經興奮狀態,死後也會出現局部甚至全身的肌肉痙攣,眼不能合,面部肌肉收縮而表情恐怖,四肢呈緊張姿勢,同樣很難看。
如果是暴死或是非自常死亡,屍體也可能會因為體內消化酶及腸道細菌的原因而發漲,發臭。可是這屍體沒有膨脹,腐化,變色,屍臭也沒有聞到,屍綠也沒看見,沒有近期的死亡特征,也不符合多年死亡的邏輯,唯一的可能是死後,有人給收拾好後,又停放在這裡,要不也不能死得如此乾淨,如此平靜,從容。唉,怪事一件!”
我聽順子在旁邊絮絮叨叨的,也沒有出聲,對於這種屍身不腐的現象,我早就司空見慣了,原因也很多,都不是現在的科學所能解釋通的。
看著屍身也沒有什麽別的發現,衣服穿著也很樸素,沒有配戴什麽飾品,看不出什麽特別的,倒是頭下的枕頭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種瓷枕應該是叫做“束腰枕”,陶瓷質地,通過外面露著的部分就可以感覺的到做工的精致,大面積剔地留花,多種工藝手法完美結合,使這個枕頭的精美與華麗同這間屋子的簡陋很不相襯,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我對這束腰瓷枕有些疑惑,就招呼順子過來,讓順子幫我把這道姑的頭小心的抬起來,方便我抽出底下的枕頭。大牙伸脖子看了看這枕頭,也沒看出什麽名堂,一聽我說要他抬死人頭,老大不情願,死者為尊,畢竟這種事怎麽說都是對死者的不敬,但還是無奈的點點頭。
我沒敢讓順子直接碰觸屍體,一是害怕屍體接觸到陽氣詐屍;二是覺得這屍體古怪,害怕順子中招。對於屍變雖然從來沒有遇到過,但是我聽爺爺說過,屍變很不好對付,一不小心就容易把命都給搭上。就算是不會屍變,但像這種多年不腐的屍體,自身的陰氣極寒,也害怕順子沾上屍毒惹上麻煩。
染上屍毒不僅會皮膚潰爛,失去感覺,嚴重的還會喪命,盜墓的高手在進入古墓中時會帶上許多防護用具,目的就是防止染上屍毒。
關於屍毒史書上倒是有過記載,說是宋末元初的時候,洛陽有一夥盜墓賊,為首的姓朱,這人有個綽號叫“朱漆臉”。之所以叫這個綽號,是因為他在盜掘宋太祖趙匡胤的永昌陵時碰上了奇怪的事情。在他撬開棺木後,發現趙匡胤居然屍身未腐,他想取下趙匡胤屍體上束著的玉腰帶,但是屍體太沉,沒法硬取,他便想出了一個法子,繩子一頭束在屍體肩下,一頭套在自己的身上,面對面的將屍體拉起來,乘勢再把玉腰帶給解下來。不料,拉起的屍體竟噴了一股黑色粘液,全部噴在了他的臉上,擔驚害怕是次要的,關鍵的是從此再也無法洗掉了,就變成了“朱漆臉”。
這是史書中有關屍毒傳說中比較特殊的一種。據說是古人為了防腐,經常會在臨死前服下劇毒的藥物,這樣有助於屍體的保存。這種劇毒藥物在人體內會腐蝕掉整個內髒,將其化成液狀存留在體內。當有盜墓者搬動屍體時,屍身受到擠壓,液體就會噴射從嘴裡噴射而出,會灼傷人的皮膚,就形成了所謂的“朱漆臉”。
我看著這道姑死的有些蹊蹺,也害怕死前死的不乾淨,所以我使勁一腳就把板凳給踹碎了,抽出兩根長一點的凳腿,交給了順子,因為木頭不透陰陽,所以相對來說可以盡量保證順子能安全一些。
我囑咐順子一會兒用這兩個凳腿支住這道姑的頭部,千萬不能用手碰,也不要大口喘氣,最好屏住呼息,以防止屍變,萬一真是屍變了,就這屋子就這麽大點,也不好收拾,凶多吉少。
我們一左一右的站在道姑的兩側,我示意順子把其中一根凳腿小心的貼著枕頭從頸部底下給塞了進去,另一根則稍稍分開點角度,別在了下面,像一根杠杆一樣,小心的一壓,就把那道姑的腦袋輕輕的給抬了起來。順子做完後衝我使了一個眼色,我雙手抓住陶瓷枕的透氣孔,開始小心的往外抽。
古代枕頭比較高,內部不少都是空心的。枕頭上都會留有透氣孔用來散熱,可以在天氣炎熱的時候散去內部熱量來保持枕頭清爽,同時也可以散潮,有效避免內部的潮濕,保持枕頭乾爽。好在這個枕頭的透氣孔在側面,用手指可以摳住,便於使勁。
我和順子相互配合著,一點一點的終於抽出了枕頭,而順子也順勢把兩根凳腿塞在了那道姑的頭下,讓那道姑的腦袋枕在了凳腿上。在這整個的過程中,屍體倒是沒有發生什麽變化,看到這裡,我也長舒了一口氣,衝順子打了一個手勢,慢慢的又撤了回來。
等到離炕上的那具屍體遠了一些後,緊張的心情才開始平複了下來,仔細的端詳我手裡的這隻陶瓷枕頭。
這隻陶瓷枕頭無論從工藝還是品相都是完美無瑕,看的出來這隻枕頭就是在過去的那個年代也算是奢華之物,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上的,而一個道姑竟然用上這種枕頭,還真有點蹊蹺。
翻來覆去的查看時,感覺到枕頭裡好像藏有個東西,這可完全出乎我們的意料。我雙手捧著枕頭,左右來回的故意晃了晃,果不其然,隨著我手上的動作,裡面的東西也“嘩楞,嘩楞”的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