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古頭聽到這裡如木雕泥塑一般,坐在炕上,手裡指著大門的方向一動不動足足呆愣了十多秒,才稍稍有些緩過神來,瞪大了眼睛戰戰兢兢的問:“啥,你說啥,失子埋妻?我老伴死了,我兒子還得死?”
這時窗外刮起了一陣旋風,吹得院子裡的浮雪、柴禾葉子打著旋的往天上飛,雖然我們在屋裡,卻都感覺有絲風吹了進來。
我縮了縮肩膀,也不想故意的隱瞞什麽,就一五一實的告訴老古頭這種家相如果不處理,最終他一定會成為“孤家寡人”。不僅僅是因為這兩個菜窖,還有就是他家的大門,兩個門扇並不一樣大,右邊的大,左邊的小。
老古頭用手撐著炕,往窗邊挪了挪,瞅著院子的大門,眨巴了兩下眼睛:“這個是當時小魚兒他爸在家時為了趕車進院方便,就做成了這樣,平時就開小門扇就行,也不費勁,要是進車就打開大門扇,這個還有啥講究怎的?”
“古大爺,門板兩扇要一樣大,左大換~妻,右大孤寡。孤寡門再加上‘哭子傷親坑’已經形成了煞局。而且你後挖的那個菜窖在東邊,東方為震位,五行屬木,這個方位立窖遠為吉,近則為凶,稱之為張口坑,這窖離房子也就這麽幾米遠,如此之近已經構成大凶之相了。
人體的肝髒五行屬木,你在東方動土挖坑,泄了此地的生氣,所以才會影響肝的疏泄條達,五行生克環環相扣,肝的功能受損,就會使脾的運化不順而致脾虛水仃,最終導致氣滯而血瘀。
您老伴是去年過世了,我估計這窖也就是這兩年才挖的,時間不會太久遠。”我說完後,看著老古頭似乎有些一知半解,就簡明直白的解釋了一遍給老古頭聽。
老古頭明顯有些無法接受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但是事實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也由不得他不信。只是這突然來的打擊怕是一時之間難以接受,氣色不太好,感覺突然間的蒼老了許多,乾澀渾濁的眼角竟然有些濕潤了,好半天之後才喃喃自語有些自責的叨著:“都怨我啊,要不是我當年非得要挖這個菜窖,小魚兒她奶也不會走得這麽早了。”
我見老古頭說得有些動情,情緒有些波動,趕忙給他倒了點茶水。老古頭喝了點水後心情緩和多了,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
我這才告訴他因為孤寡門又加上哭子傷親坑,才會使大娘先應了驗,要不應該是他的大兒子先應驗才對,即使是這樣,他的大兒子身體也一定不太好,尤其是在家住的時候。
老古頭聽了之後不住的點頭,這才告訴我們他的大兒子也就是小魚兒她爸,住在家裡時三天兩頭的胸悶,上不來氣,地裡活也乾不動,這才和小魚她媽一起出去打工對付掙點錢。農忙的時候,他大兒子才回來幫著忙活兩天。不過說來也怪,小魚兒他爸在外面一點事沒有,在建築工地跟著蓋樓,一把子力氣,使也使不完。可是一回家,就病病怏怏的。
老古頭一邊說著這些事,一邊又裝了一袋煙,點上火後吸了兩口:“大侄子,大爺沒把你當外人,你有啥就說吧,也不用有啥顧忌。”
我笑了笑,如實的對古大爺說:“這種格局雖是風水煞局,但還不致於這麽快的就能要了人命,這煞局並不是風水上的血光十煞局,也沒有那麽大的煞氣。
但是現在看來倒是有些異常,我覺得以目前的宅相來看這種格局會導致大嬸患上肝病不假,但絕不會這麽快的就病發致死,這種情況只能說明那裡的土氣過於陰晦,沒被木克制,反而侮木,菜窖裡這股陰晦的土氣是從何而來,我也確實是覺得有些蹊蹺。”
老古頭聽我說完,也默不作聲,似乎在想著什麽。
順子聽我說完,叭嗒了一下嘴:“是不是裡面有啥東西受潮了?”
我搖了搖頭:“這種陰晦之氣大多應該是古墓或者長年埋在地下之物,所以才會有這麽強的陰氣,如墓葬物品、屍骨什麽的,但不是金屬之器,應該是土石之物,但一般菜窖裡都是放些白菜或是雜物什麽的,不會有這些陰穢的東西。”
老古頭一直都在旁邊冥思苦想著,也沒有聽我和順子說些什麽,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我想起來了,也不瞞你們啥了,那菜窖裡確實有一個東西,備不住就是那東西整的。
那是我兩年前種地時意外挖出來的一個石頭像,我拿回家一看也不像現在的東西,沒敢放在外面,怕讓別人看見,就放在東邊新挖的那個小菜窖裡了。
前幾天你們還問過我這石頭像的事,我也沒說,尋思一是怕你們給收走,二是因為這東西再說不是什麽好道上來的,再惹出些麻煩。”
一聽這話,我和順子真是喜出望外,無心插柳,卻歪打正著。沒想到這老爺子自己倒是說出了這石頭像的下落。本來我也只是想臨走之前也算還老古頭一個人情,指點一下他家裡的宅相問題,不成想卻有了意外收獲。
我看了看順子,又看了看老古頭:“古大爺,這事既然我說破了就要幫到底,門板你抽空兒重新做兩扇一樣大的,順便最好把門往東面移三米,使這個門不要處在院牆的正中間,而是偏東南一些,就是旁邊那個垛子那。那裡我看過了,是二十四向中的的丙門方位。
老話說的好‘坐北向南丙門昌,天南吉星號貪狼,居此生門財門旺,大吉大利永安康’,這是吉門,起家運。還有就是盡快要把菜窖裡面的東西取出來,騰空,日曬,通通風,然再選個吉日把坑填上,這樣也就不會再有後患了。”
老古頭聽我這麽一說,十分感激,說什麽也不讓我們這麽快的就回走,非得要留我們在他家多住幾天。我心裡明白可能是他想讓我直接選個日子幫他把窖填上,料理完了再走。想想我們也是沒有什麽別的事,佟佳還得一兩天才能翻譯完,在哪兒呆著都一樣,反正都得等著柳葉的消息,也就沒怎麽推辭,爽快的答應了。
老古頭這人性子很急,說話的工夫就下了地,就要去把菜窖裡面的東西取出來。我和順子見狀也緊忙下地,跟著老爺子出了屋。總不能讓這老爺子忙活,畢竟人家歲數不小了,上上下下的,再傷個筋扭了腰啥的,於是我和大牙聽從老古頭的指揮,把菜窖打開了。
剛一掀開菜窖的頂板,一股陰暗發霉的氣息就湧了出來,有種讓人窒息的感覺,我和大牙捏著鼻子都跳到了旁邊,晾了半天,空氣流通後味道才不那麽明顯了。
地窖深度也就是三米左右,沿著一架顫巍巍的木頭梯子下去後,發現裡面的存放的東西並不是很多,角落裡堆著一堆木頭和房瓦等破爛,在一堆鹹菜壇子的旁邊發現了那個石頭像,個頭不是很大,底面直徑估計有三十厘米左右,高也就半米左右,很不起眼的杵在那裡。
我和順子費了很大勁才把那石像給拎了上來,這個東西陰氣太重,不好直接帶到屋子裡,而是直接放在院子裡,曬曬陽光。
我和順子圍著這石像轉了好幾圈,越看越是驚訝,這石像刻得十分精細,簡直就是鬼斧神工之作,刻工流暢,栩栩如生,獸首人身,腦袋有點像鳥頭,配上人的身子,看那神態,總有點陰森森的感覺,不知道哪裡透著那股子怪異。
這種形態詭異的石刻與在古建築和古墓葬的前面的“翁仲”倒是有些相似,翁仲就是立在古墓葬前的石人、石馬、石獅之類的石雕。不過我看了半天這東西,看這個頭與形體都不太像是翁仲,倒是有點像是鎮墓獸。
鎮墓獸是我國古代墓葬中常見的一種怪獸;是為鎮攝鬼怪、保護死者靈魂不受侵擾而設置的一種冥器。最早見於戰國楚墓,流行於魏晉至隋唐時期,五代以後逐漸消失。不過一般主要都是陶質或是唐三彩製成的。像這種石製品極為少見,所以也不敢斷然就下結論。
這個石像從身上服裝的風格上也看不出是哪個朝代的,身體魁梧,穿著威風凜凜的武將鎧甲,但看得久了就感覺有點不對,尤其那雙眼睛,不論從哪兒個角度看過去都好像一直在盯著我們,頓時感覺頭皮有些發麻,渾身發冷。
老古頭見我們在外面站了有一會了,就招呼我們進屋暖和暖和,我和順子也覺得渾身有些不太自在,就搓著手進了屋。
老古頭又把茶壺裡的水加滿,對我們說:“這石頭像在我這有段時間了,我倒也沒啥用,當時就是覺得是個老玩應兒,應該能值倆錢,但是也不敢讓別人知道啊,誰不怕惹上事啊。你們要是覺得有啥用,你們就拿走吧。”
“古大爺,您誤會了,我們不是要這個石像,我們只是職業病,對這東西有些好奇,見到這類東西就想研究研究,我們不要這個。”
老古頭看出我和順子對這東西比較感興趣,以為我們是不好意思要他的東西,一再的說這東西對他沒有啥用,真是想要給我們,讓我們拿走。在我和順子的再三解釋下,老古頭才相信了我們只是想研究一下,並不是真的想要,也就不再多說了。
我算了算日子,告訴老古頭四天以後適宜動土,到時候我和順子幫他整利索完再走,老古頭一聽這話喜笑顏開。晚上說啥也沒有讓我們走,執意要留我們一起吃晚飯。晚上喝了點酒後,老古頭就睡覺去了,我們也就在他家睡下了,反正農村的房子都有地方,我和順子就住進了西屋裡。
我和順子白天時用相機把那石像拍了幾張照片,晚上閑著沒事就把相機裡的照片導入到了電腦裡翻看著,只是也沒有看出什麽端倪來,雖然看著有點像鎮墓獸,可是也不能肯定。而這個東西對我們有沒有什麽參考價值,也是一無所知,後來乾脆給佟佳發了封郵件,把圖片都發了過去。
隔了一會後撥通了佟佳的電話,能感覺到佟佳似乎很疲憊,我把這邊的事情簡明扼要的說了一說,當我說起那神秘石像的時候,佟佳似乎也很感興趣,一邊收著郵件,一邊說她回北京後這幾天的事。
原來佟佳回到北京後,就在家裡全力開始翻譯那老道留下的手冊。參考了很多的工具書,因為小冊子裡用的文字不全是古滿文,也有些八思巴文和滿語夾雜其間,所以翻譯進程很緩慢,但隨著不斷的深入,也有了很多驚人的發現,聽佟佳說,估計再有一兩天就可以全部翻譯完了,等整理好後再一起說給我們聽,到時候大家再討論。
正說著間,突然電話裡傳來一聲驚叫,這一下子把我可嚇得不輕,趕緊問佟佳出了什麽事。
佟佳電話裡連聲說著對不起,之後才告訴我,是因她打開了我剛發過去的郵件,圖片上的那石像她認識,是烏薩的“神鵲護法”。
石像上雕的那隻鳥頭就是神鵲,其實也就是烏鴉,烏鴉是東北土著先民“滿族”的喜神和保護神。有“烏鴉救祖”(清太祖努爾哈赤)的傳說,滿洲後世子孫,俱以烏鴉為神,不得加害,東北山民們進山打獵也有“揚肉灑酒,以祭烏鴉”傳統。
清順治帝入關後,在北京故宮內設立“索倫杆”保持了人類對烏鴉的最高規格的崇拜。並在沈陽(盛京)城西專辟一地喂飼烏鴉,不許傷害。在《東三省古跡逸聞》中曾記載:“必於盛京宮殿之西偏隙地上撒糧以飼鴉,是時烏鴉群集,翔者,棲者,啄食者,梳羽者,振翼肅肅,飛鳴啞啞,數千百萬,宮殿之屋頂樓頭,幾為之滿。”
而這種人身獸首的神鵲石雕一般常見於“烏薩”道場內,用於開壇做法時的護法,一般應該是八尊石像,四文四武,分列在東南西北等八個方位,我們發現的這尊是武將的打扮,相對應的還有文官裝束的“神鵲護法”石像。
發現這種石像就足夠證明了一點,就是這裡一定與後金朝,也就是努爾哈赤的那個年代有關,只有在那個年代,也只有烏薩才會使用這種神鵲石像做為護法。
到了大清以後,烏薩像是一夜間就悄然消失了,而滿洲的“薩滿”已經沒有了先前“烏薩”的那種呼風喚雨的神通,也可以說“烏薩”在歷史上隻存在於一個特定的歷史時期,行地七公的歸隱山地,也使烏薩之術就此斷代,沒有更好的被傳承下來,而薩滿的巫師也只是窺得其中一二,半知半解,所以薩滿教的巫術與神通也大打了折扣。
我和順子聽的是瞠目結舌,繼爾又有些莫名的興奮,因為照這樣來看,至少我們這次並沒有白來,現在可以確定這裡一定與“烏薩”有關,或許也與我們要找的“行地七公”有關。無論如何,看來都要找時間去娘娘廟的遺址探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