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這裡怎麽有人賣唱？”我試探問道。

  那老頭心裡有鬼，害人不成，正一眼一眼看我們，生怕得罪了什麽了不起的人物。

  喝了奪魂水就可以進來，全是他瞎掰，眼下我們進來了，大家心底都明白怎麽回事，能進橋頭飯店誰不是一號人物，我們雖說沾了楊永的光，但請柬可是實打實的真貨。

  我們沒戳穿，他面子上也掛的住。

  我一問，他便做了個“噓”的手勢，低聲道：“二位想來是第一次來橋頭飯店，有句話這樣說，進了橋頭飯店，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趴著，二位在外肯定是一呼百應，但到了這裡說話要萬分小心。千萬別說他賣唱，那人是頭等貴客，多少人想跟他說句話，都是熱臉貼了冷屁股。”

  我問：“他是誰？”

  老頭搖了搖頭，說：“沒人知道他的名字，據說陰陽兩界的事情問他便知，似乎就沒有他不知道的，恰巧，連他也不曉得自己的名字。別人就更不知道了。要說綽號倒是有一個，叫蘇青衣，就是由他唱的曲子《蘇三起解》而來。”

  “老先生知道蠻多的嘛，一定是橋頭飯店的常客。”我望著蘇青衣的背影，他正背著身子對著門這邊，當初在竹林對我說疑神疑鬼的話是什麽用意？然而他的話並未靈驗，他說我在青龍鎮必死無疑。

  “我也是頭次來，只是做了些功課，比如哪些人得罪不起，這蘇青衣絕對是最不能得罪的一個。也不是他厲害，只是身邊打手太多。嘿，老湯……”

  言罷，老頭瞧見了熟人，撇下我們走了過去。

  我用陰陽眼掃了一下，橋頭飯店布局講究，完全開辟了另一個特殊空間，無論是遊魂還是厲鬼，怨氣大小不論，但凡進入橋頭飯店，這裡面的人都是形同活人，沒有任何陰氣。

  難道橋頭飯店的存在是為了讓這些作惡多年的鬼魂，無法投胎的鬼魂，享受做人的權利嗎？
  人道輪回，生死之間早有定數，做了厲鬼還想著做人，哪有這樣的事情，橋頭飯店，午夜快遞，彼岸超市都一個樣，有違天理！這群人既想不失去鬼力，又想做人。

  我和木爹就近找了角落裡的桌位坐下，此時蘇青衣身邊圍著人，自然不是找他的時候。

  九爺要我找的人，在青龍鎮早與我有一面之緣了。

  看到那蘇青衣對別人都是不理不睬，我覺得這次的事情可能懸了，九爺可要撐住啊。

  小二忙前忙後，有二十來張桌子，夠人吆喝一陣的。

  我們來了，上了些茶點，便沒再要其他。味道挺熟悉，就是出自胖哥的手藝。

  以前都是瘦嫂在前面招呼應酬，胖哥在後廚，我跟張強吃幾次才能和胖哥嘮上嗑，今兒都沒見著人。

  就目前看來，橋頭飯店的存在意義並不只是讓鬼魂找回做人的感覺，更多的提供一個交流平台，各路鬼神聚集一起，談論修鬼之道，交流害人經，評論陰曹地府所處局勢，各抒己意。

  在飯店各處可見，這樣的提示，所有言論一概與本店無關。

  木爹寫下字跡：店小二寫寫畫畫，為何？
  木爹考驗我的觀察，我也注意了店小二很久，記錄菜名，根本不需要寫那麽多字，這麽做他是在收集情報。

  “情報。”我說。

  木爹點了點筷子，表示認同。

  橋頭飯店拿今天的話講，它作為一個第三方交流平台，不盈利，那實際上也隻為收集情報而設。

  做人的感受，美食佳肴，身份象征，只是引人前來的福利，所以絡繹不絕有貪慕虛榮的人前來。黑的，白的，都有人。

  “我說高老九，你混吃混喝到了這裡，幾年沒洗澡了，臭死了都，爬遠點。”誰的聲音打破了所有人的談話。

  高老九？好熟悉的名字，我仔細回憶，在孟婆莊見過這人，整日酗酒，瘋瘋癲癲的，最大愛好就是勸退投胎的人，讓人放棄輪回，縱身跳入忘川河，據說他這麽做是想讓亡魂填滿整個忘川河。

  有人說高老九和忘川河有仇，他與妻子緣分不斷，月老樹上兩人的花瓣永世不凋謝，兩人已經千世都為夫妻，只是妻子不小心掉入了忘川河，隨即魂飛魄散，高老九便要學那精衛填海，但石子在忘川河上不沉，只有靈魂能填滿忘川河，他做了說客。

  幾乎所有人都把高老九當成瘋子看待。

  高老九醉人醉語的走向一個中年人。

  那人眉如閃電，目光如炬的平視前方，不理睬高老九。

  高老九不顧對方什麽態度，坐下來說：“喝茶多沒意思，要喝酒才夠味。我能坐吧？”

  他抿了一口熱騰騰的茶，伸手做個了請的手勢，淡然說：“高老九說了九千三百人下河，忘川河這次洪澇差點決堤，缺口正是被這九千三百人合力堵住，你有資格坐下。”

  “不用割自己的一坨大腿肉吧？”高老九問道。

  聽他問話，我就覺得奇怪，莫非和那人一桌都要割肉？他是誰？
  “鬼王。”

  恰巧有人低聲議論，被我聽到了。

  鬼王又是誰？木爹對這個名字還挺了解，鬼王曾緝拿過木靈人，雖然失敗，但本事了得，地位不在黑白無常之下，是陰間十大陰帥之首。

  十大陰帥，鬼王、日遊、夜遊、無常、牛頭、馬面、豹尾、鳥嘴、魚鰓、黃蜂。

  他們各盡其責，各帶其兵，是陰司的中堅力量。

  又聽人議論，鬼王常將孝悌忠信，禮義廉恥掛在嘴邊，實際上是個貪得無厭，殘忍暴虐的家夥。

  他有個殘忍規定，即使下屬拜見他，都要必須割一塊大腿上的肉才行，否則不見。

  他的話，殘暴是建立在正真的實力上，所以很多人拿他沒半點辦法。

  高老九真敢坐下來，都說酒壯慫人膽，看來一點不假，高老九招惹鬼王幹嘛。我想很多人都好奇。

  更讓人意外，連陰司的地位頗高的鬼王，也出現在了橋頭飯店。

  高老九終於開口了，“鬼王抬舉了，這忘川河一日不乾，我高老九永不離開，只是不希望看到禍及無辜。鬼王，水澇可堵，人心堵不了啊，我鬥膽對鬼王說一句，停止給烏竟都邪祟糧草提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