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我？我上前一把拽著黑鳩胸口，質問道：“你幾個意思？”

  黑鳩聳聳肩，“我只是傳達無常大人的話而已。”

  我盯著他：“黑無常？”

  “對。”黑鳩扳開了我的手，慢條不穩的整理起衣服，埋頭說：“大人說過，一旦我遇害，就可以將這句話轉達給你。”

  遇害？我這才反意識到黑鳩已經死了。

  “你昨天都還……”

  “別大驚小怪，短短三天之內就有九名擺渡人無故猝死。”黑鳩絲毫不在乎自己死亡，他說：“在我之後，還會有更多的人死去，擺渡人的職責是引渡亡魂，一旦擺渡人集體消失，大量亡魂就會滯留陽間，如果得不到及時安置，陽間必會亂套。”

  這就是說生死簿生效了，一切的起因從生死簿丟失開始，記得筆靈說過，所有擺渡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已經寫在生死簿上，一旦觸發上面的內容，擺渡人將會死去。

  生死簿十分強大，無需見面，只要留下姓名，生辰八字，便可置人於死地，擺渡人雖然屬於無常手下，但畢竟還是人，也就逃不過生死簿威力。唯有趕在事態失控之前，找到生死簿，並且使用判官筆更改內容，才有挽回局面的可能。

  永叔要我當他的擺渡人，是為了更好控制我，根據我找到生死簿下落，因為他說過我是找到生死簿的關鍵，雖然不知道他為何這麽肯定。

  至於“你不是你”這句話該怎麽理解？就更難猜測了。

  我搖搖頭不多想，看著黑鳩：“你留在這兒，不會隻想說這一句話吧？”

  黑鳩也不繞彎子：“當然不是，接下來我想做回我自己，擺渡人一死便恢復了自由。”

  “人死了，契約就失效了嗎？”我問他。

  黑鳩苦笑了一下：“可以這麽說，但之前得到的和失去的，並不會因此改變。”

  黑鳩的話我懂，他的意思是說，他即使不再是擺渡人，當初簽訂契約付出的代價，比如情感，將不複存在，我替九爺感到難過。

  “那你做回自己指的是？”

  黑鳩無奈道：“之前我們擺渡人受契約限制，只能照上頭的指令行事，有些時候無常大人為了保護我們，不讓我們越界做別的事情，但我一直想幫無常大人分擔難題，當初要不是他，我就餓死在了路邊，對我來說，他是再生父母。”

  聽著倒也有幾分義氣，我說：“你本來就是擺渡人，更應該懂規矩，死後應該盡快下去報道，逗留人間，必然會遭到懲罰，值得嗎？”

  九爺在暗處，我不知道他聽到了這些沒有，要是聽到，黑鳩必然會受到懲罰。

  “暫時不考慮。”黑鳩轉移話題，“我找你，不單是為了傳話，我本人也非常想知道你的身世，到底你有啥能讓無常大人那麽上心？老實說，我非常嫉妒你，之前我嫉妒黑笛，現在是你，因為你們，我永遠只能排在第二位，人們隻記得第一人，無常大人也是吧。”

  黑鳩竟然嫉妒我，我覺得好笑，便說：“我想你誤會了，我從來沒想過做什麽擺渡人，我被人玩弄鼓掌之間，你也別嫉妒。”

  “所以我才找你。”黑鳩皺皺眉，又說：“你應該問遍了永寧村，找沒找著線索？”

  我失望搖頭。

  “我猜到了。”黑鳩說：“要是輕易讓你找到，那才奇怪，你父親叫王樹林，母親叫喬麗雲，但我查了當地近一年死亡人員，並未找到這兩個人，活人裡更沒有了。”

  哎，我歎了口氣，要是有生死簿就好了，上面記載了每個人的前世今生，一目了然，可惜生死簿無跡可尋。

  我說：“有位百歲老人提到，曾經有個戲班到過永寧村，戲班裡一個角兒就叫王樹林。”

  “我正想說這個。”黑鳩似乎也知道這個消息，他說：“我調查了那人，的確如你所說，他是戲班出身，二十多年前也的確來過永寧村唱了一出戲。”

  正如我之前說的，同名同姓的太多，這能說明什麽？什麽都不能。

  黑鳩說：“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他們唱戲給誰聽。”

  “誰？”

  “鬼！”

  給鬼唱戲？

  這就可疑了！
  我父親叫王樹林，我回到村子打聽，卻無人認識他，我家成了破廟，父母消失，當年有個同名同姓的人來到永寧村唱戲，卻是給鬼唱戲聽。

  這裡面有沒有聯系？

  我聽出了端倪，黑鳩應該知道那人的下落，我忙問：“他在哪？”

  黑鳩反問：“你相信我的話？”

  “談不上信不信，只是我沒辦法了，你懂我那種心情？”

  不論黑鳩是否誠心，或者有別的企圖，我都顧不上這些了，我一心在乎父母安危，不能就這樣不清不白，不清不楚的從我生活裡消失。

  即使是假的，都不準！
  所以，我有些病急亂投醫。

  黑鳩感歎說：“我要是你，肯定瘋掉。對了，你的影子呢？從看你第一眼就想問了。”

  “在一個女人手裡，你說的王樹林在哪？”我沒跟他提師妃影，永叔見過師妃影，連他都忌憚對方，黑鳩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再說，上次我惹怒了師妃影，可能她再也不會出現，說起來，挺感激她的，我也挺內疚。

  我一直再想，是誰將我扔進了五山村豬圈？現在想來，很可能是師妃影。

  當時我沒有完全擺脫奪衣婆和懸衣翁的追擊，我暈過去的時候，一定有人出手救我，我才能夠脫身，會是師妃影嗎？
  還有那個叫衣領樹的東西，得出我今生罪孽極大，奪衣婆和懸衣翁才非要將我就地魂飛魄散，可我不記得今生做過什麽錯事，即使有，大概也是入職午夜公司算起。

  回過神，黑鳩說出了王樹林的落腳地，“一裡外，有個義莊。”

  義莊，富人拿錢所辦的地方，初時也指學校，公田，祠堂等地方，可後來，義莊的就專指存放棺材的地方，收留無人認領的屍體。

  我問道：“義莊？有不少亡魂吧？”

  黑鳩瞥了一眼我，“怎麽，你怕？”

  “確定王樹林在，對吧？”我見他點頭，便說：“你帶路，我們過去瞧瞧。”

  在路上，我才想起問：“現在還有義莊？”

  黑鳩說：“早廢棄了，若不是有人打理，上次大雨就塌了，那個人就是王樹林，他原本是戲班台柱，小有名氣的時候卻突然消聲覓跡，去了義莊，我想，應該是替誰保守什麽秘密吧。”

  一路無話，我們專心趕路，我非常期待和那個王樹林見面。

  爸，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