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裂紋越來越大，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我很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我努力的在石像旁邊呼喊著夏笑的名字，像一個虞城的信徒，期待有那麽一次奇跡能夠出現。

  忽然有一股寒氣從石像的縫隙裡衝出，很冷，我恍惚中抬起手，發現上面凝結了一層冰霜，我凝視著石像的變化，霎時，一個幽深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人鬼殊途，我不相信，然而不得不信，一個是人，一個是鬼，早已注定了生死相離。”

  我皺著眉，聲音那麽熟悉，我看到石像裡的寒氣一點點冒出，最後凝結成一個鬼影。

  “夏笑。”

  我有些難受，在這個世界，她也沒能被賦予人的權利。

  “你居然還記得我的名字？”

  不知為什麽，夏笑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她看著好像厲鬼，我寧願自己眼瞎，因為一旦成為厲鬼便沒有了回頭路，無論是誰。

  “我一直都在找你，從過去的世界追到了這裡，你那麽愛躲。我對你的身影太熟悉了，所以一眼就能認出你，我當然記得你的名字，但我寧願站在這裡的是別人，即使是一只要將我大卸八塊的厲鬼，我也寧願不是你。”我說出了自己的心聲，這是憶的一早就設計好的，她很殘忍，就是要我們生死相對，夏笑成了厲鬼，而我這身打扮，也是我的夢想之一，誓要成為茅山派弟子的人，當與厲鬼勢不兩立。

  我要面對的，那可是厲變之後的夏笑啊。

  “找我？你將我引到了這裡，今天這個局面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是你，親手斷了我們之間的情義！”

  我愣了片刻，完全明白了過來，憶灌輸給夏笑的思想是我對不起她。

  我看著她，說道：“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們需要回到現實，那裡才是我和你認識的地方，這裡不是。你必須相信，有些特別的東西，一定在心裡存在過的，不要只相信記憶，它會作假。”

  “是啊，存在過，比如你如何背叛我們當初的誓言，如何一步步設局騙我，我之所以有今天不就是你一手安排的嗎？你如願了，還來乾嗎？想看我魂飛魄散沒有？可真殘忍。”

  夏笑長發浮動，衣服無風鼓動著，喋喋作響，那是怨氣不斷吹拂造成的。這些怨氣撞進了我的身軀，骨子裡都是寒冷的，如同站在暴風雪面前，這種怨氣也是我接觸過的怨氣當中最為厲害的。

  她望著我，頓了頓說：“我們在列車上相遇，你說你喜歡看我埋頭看書的樣子，我其實並不喜歡看書，那只是我成為一個人的偽裝，混在一群學生周圍，看她們聊天，自己沒事搭兩句，我仿佛也有了學生樣，是她們的朋友，雖然我得不到任何回應。之後我們認識了，我不用在假裝和人熟了，我們一起逛街，在海灣看日出日落，我笑的好燦爛，像活人一樣的笑容啊，跟現在完全兩樣。可是我記不起怎麽笑了，自從發現你接近的目的只是為了幫助師門抓我。當你帶我來到這裡，我再也踏不出這個圈的時候，那一刻，我真的傻了，我好傻，明知道你會對付我，卻甘情願跟你來，為什麽呢？因為，我一旦離開你，就成了孤魂野鬼呀，更怕啊。”

  憶啊，為什麽要給她這麽痛苦的記憶！我無比心痛夏笑，這隻遊魂一直渴望融入到人群裡，但無論在哪她都是孤獨的。

  離開我，就成了孤魂野鬼，這是她的心聲。

  這句話，不僅留在腦海裡，更是留在了心上。

  “所以啊，夠了！什麽都不要說了，我不會再讓你騙我，一次都不會了！”夏笑的聲音無比淒厲，“你帶給我的只剩下痛苦。”

  我心裡一顫抖，夏笑因為這股恨意已經完全厲變，她也完全聽不進我的話，從頭到尾在她記憶之中我就是一個薄情寡義的人。

  我歎了口氣說：“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到頭來我生命中無法戰勝的厲鬼是你。不過，至少你不知道真相，殺了我也不會後悔痛苦。其實吧，要不是夏笑，我早都已經瘋掉了，分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你能想象嗎，突然有一天，那些對你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地方，雖然他們還是老樣子，沒有改變，也沒有消失，但糟糕的是他們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才叫痛苦，我就是這樣。”

  我定定神，又說：“我不是來跟你比慘的，我要帶你回去，回到生我們養我們的地方。”

  她問：“那裡叫什麽？”

  我想了想，說：“故鄉。”

  “就算這次你沒騙我，但也回不去了。”她怨氣大增，說：“至於為什麽，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因為物是人非了啊。”

  一旦成為厲鬼，便再也沒有回頭路，我不想承認，但這句話一直盤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最後！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出現在我的生命了裡，並親手寫下了那段開始，既然改變不了這個結局，那就接受這個結局，讓我畫上一個句號！”

  夏笑浮於半空，她的身姿還是那麽美，容顏動人，除此之外，她的怨氣已經冷如冰雪。怨氣擴散，冰霜覆蓋周圍，然後迅速擴大，在強大的怨氣面前，整個車廂瞬間成了一個冰洞並浮現出來，紫霧化為冰渣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

  最後，夏笑手中凝結出了一柄冰一般透明的鐮刀，這讓我想起了那個惡魔的武器。

  我沉了口氣，難道憶並不具備攻擊力，真正擁有戰鬥力的一部分，其實是附身黑暗力量的夏笑？之所以將她封印在這裡，只是為了確保這個才建立的新世界不被破壞。

  “你不是我的對手。”她如高高在上的女王，俯視著我。

  我說：“真希望是一場噩夢啊，鬧鍾響起一覺醒來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生。”

  她冷聲說：“你在逃避。你快要死了，後悔來這裡嗎？”

  我說：“不後悔啊。你說，電瓶車和我都是你的了，我說，我會像玩具一樣對你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