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結界後，我第一時間掏出了銅鏡凝視起來，太急切想知道烏竟都此刻的戰況。

  九爺如何了？
  九爺給我的銅鏡原本是一對，能夠觀察彼此周圍的情況，我進入三生石裡自然就失去了聯絡。

  此時，銅鏡裡屍橫遍野，不時還能聽到牛的慘叫聲。銅鏡的效果猶如可視電話，但我的心思不在這上面，我急忙朝著鏡子裡喊道：“九爺九爺，我是小王，能聽到我說話嗎？”

  可是沒有任何回應，我又說：“撐住啊九爺，我正往回趕，一定要等我！”

  言罷，我收好銅鏡，與木爹，師妃影一同前往烏竟都。

  一路上，都可以聽到關於九爺的流言，不少人聚在一起討論酆都府如何定罪九爺，有人說牛坑地獄案之所以一直懸著，是酆都府想根據烏竟都最後的結果再做定論，如果九爺敗了，那必然將遭到重罰，但如果贏了……

  能贏嗎？至少我沒聽到誰說九爺能贏的話。

  我們前腳剛離開奈何橋頭，後腳就又碰到了楊永，我不信每次都這麽巧，上次他給我請柬進入橋頭飯店，幫了我一個大忙，否則我見不到蘇青衣，更別說進入三生石了。

  三生石裡，記載了沉甸甸的記憶，老實說，它們對我改變挺大的，至今我都感到難以置信，我這副身體曾經屹立天地之間，多麽叱詫風雲，多麽響當當，多麽問心無愧！

  此刻，木爹和師妃影都披著黑色鬥篷，不易引人注意，我獨自朝著楊永走去。

  他率先開口：“如何？橋頭飯店，可還不錯？”

  如今他在陰間待久了，說話也受到了影響，變得很古人。

  我笑著說：“還不錯吧，楊哥好巧。”

  楊永一反常態說：“巧什麽巧，等你許久了。”

  我納悶問：“等我？”

  他點點頭，頓了片刻才說：“孟婆托人轉告我，井底凶煞之物在烏竟都出現過，它的存在對陰間而言就是滅頂之災，此事皆由你而起，孟婆湯失效後魂魄輪回嚴重受阻。”

  我確認道：“誰告訴你的，可不可信？”我一直懷疑夏笑的失蹤與此事有關。

  “這人除非不說話，一旦開口絕無假話。”楊永凝視著我。

  “蘇青衣！”

  我猜到了是他，這個消息也許是蘇青衣自己想告訴我的吧，他的話，自然沒有假了。我對井底凶煞一概不知，於是問道：“楊哥，我就不明白了，凶煞怎麽會在井底？這麽多年，孟婆莊可以說是徇私舞弊，私藏凶煞，這是為什麽？”

  “不要瞎說，凶煞的眼淚才是孟婆湯的靈魂，魂魄喝了才會忘記一切。”楊永解釋說：“對了，你了解孟婆嗎？”

  他突然問。

  我說：“我在網上查過，不知道是否準確，大概還是知道點。據說孟婆生於西漢時代，自小念誦佛經。她和別人不太一樣，從不回憶過去，也不會去想象未來，她活了八十一歲，死的時候依然沒有嫁人。”

  楊永指著忘川河：“不啃喝孟婆湯的刁民都跳了下去，他們誰不記恨孟婆？說她是毒婆，說她剝奪別人記憶，其實她也有苦衷，只是沒人知道罷了。凶煞由淚而生，只要人們還有眼淚它就無孔不入。”

  我說：“眼淚？”

  他點點頭，“孟婆不會回憶過去，也不會想象未來，她和別人不一樣，因為她從小就已經死了，她留在世上就是為了收集眼淚。有人給了她一個小瓶子，並告訴她，只要收集滿了眼淚，她就能和別人一樣，擁有回憶，還能夠構思未來，她就向往那一天的到來。”

  “凶煞的事情是蘇青衣告訴你的吧？”

  “對。”

  見到楊永點頭。我說：“他知道的真多。”

  楊永說：“孟婆開始收集眼淚，但眼淚不止一種，世間百態，有人為親情流淚，有人為友情流淚，有人為愛情流淚，有人喜極而泣，有人因為悲傷流淚，委屈，痛苦，甚至是仇恨都能滋生出眼淚。但是，瓶子裡要是混入一顆假眼淚，那麽所有眼淚都會消失，長達八十年的歲月裡，孟婆費盡心力，終於學會了如何區分虛情假意，假仁假義和口是心非。看著自己辛苦收集滿的一瓶子眼淚，她哭了，如那人所說，她可以回憶過去，展望未來，但她看不到任何未來，未來一片漆黑。她試著回憶過去，卻是一個個痛苦記憶，身邊的人有多少是真實的呢？孟婆那一滴眼淚掉進了瓶子裡，最後她松開了手，瓶子順勢落地，卻消失了，原來是化成了孟婆莊後院那口古井。”

  我沉了口氣，問：“這就是那凶煞的來歷？”

  楊永沒有回答，而是說：“我在孟婆手下跑腿，聽到她說的最多的一句就是，人是善變的，沒有永遠這種東西，短短幾十年不變，就是奇跡。對，奇跡。”

  我又問：“蘇青衣隻告訴了你孟婆的身世？”

  楊永點點頭，看著我說：“凶煞離開了古井，陰陽兩界必定會大亂，孟婆湯雖苦卻有獨一無二的存在意義。好了，我要轉達的話轉達完了，這些事情我不會再管，哎，當初活著的時候守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搗鼓搗鼓多好啊。再見！”

  言罷，他就甩手而去。

  “楊哥，謝了！”

  我遠遠道了聲謝，楊永完全可以不管的，但他還是跑來與我說了這些，這段時間他幫了不少忙，剛到午夜公司上班那會兒他便勸我離開，之後更是冒著魂飛魄散的危險，讓我順利取到井水救了夏笑，楊永保重！
  好了，我們前往烏竟都！
  長途跋涉後，終於是到達了目的地，牛頭營。

  還和當初離開時一樣，四處一片狼藉，軍旗倒在泥潭裡被踐踏的不成樣子。看著就讓人心酸！
  略微不同，地面上留下了不少黑色腳印，像是某種火焰燒灼過，我見狀說：“是火牛經過的地方，九爺中了毒，難道還主動出擊去敵前叫陣？”

  師妃影頗為同意說：“我聽聞過牛頭這人性子倔，但為人忠誠，叫陣才是他所為。”

  我點了點頭，肯定這番話。

  木爹提議我再看看銅鏡。

  之前我一直都在觀察，可惜鏡子當中的畫面始終沒有變化，但這一次。

  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