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這煙鬼老頭上次就他害我被街道大媽一頓好罵。

  “嘿，大爺怎進來的？”我質問道，突然覺得自己好傻，明明知道對方是隻鬼，還笑臉迎上去。

  老頭抽著煙，嗆了幾聲，瞥眼說：“看你小子賊眉鼠眼不像好人，到我這兒瞎折騰半天，沒趕你走就不錯了，現在煙留下，趕緊給我滾蛋！”

  叫我滾蛋？不講道理，你都死了大爺。

  一家三人，媳婦，公公，孫子，都慘死家中，公公是這位煙鬼老頭吧。

  “你是鬼！”我盯著他說。

  老頭抽著煙，不以為然，哼道：“想咒老頭我早死啊？趕緊滾蛋！”

  咒你死？拜托幾年前你就死了好吧，我心裡嘀咕，想來對方以為我亂說。

  我放棄跟他廢話，誰會蠢到跟一隻鬼講道理。

  夏笑就是個鮮活例子，有時候倔起來啥也聽不進去，反正琢磨不透，鬼都很倔，不信問鬼去。

  “爸，你和誰說話呢？”

  這時，小熊媽媽從廚房走了出來。

  “小依，這笨賊想偷東西。”老人說我是賊。

  沒辦法，我只能憋著火，不要忘了此行目的，是要勸鬼離開。

  能不用強硬手段最好，除了煙鬼老頭，這一家子挺好。

  他們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已死，一直活在生前那一天，靈魂出不去，對誰牽掛太深。

  “爸，瞧你說的，哪有笨賊陪你抽煙還聊天。”

  聽老頭叫小熊媽媽，原來她叫小依。

  小依對我笑了笑，說：“你別在意哈，老人家就這樣，喜歡跟人開玩笑，對了，怎麽稱呼？”

  “叫我小王吧，謝謝理解。”

  就目前而言，他們表現出來與我以往接觸到的鬼不同，意識裡把自己看作活人。

  但這就麻煩了，怎麽讓他們接受現實呢？這太難。

  看來非常棘手。

  煙鬼老頭始終不待見我，橫鼻子豎臉沒好臉色，要不是看在我有煙，早就把我轟走了。

  小熊是熊孩子特愛折騰，沒有牛奶就哭，不見了爺爺也哭。

  這一家人，有個煙癮老頭，有個愛哭小孩，可苦了這位年輕媽媽。

  我看得出她挺不容易的，做鬼也能這麽累，世間那些一了百了尋短見的人，可後悔了唄。所以啊，凡是得想得開，我生出這樣的感慨。

  又過了十來分鍾，據我觀察，一家人都活在死亡當天的記憶裡，出不來。對待死亡一事毫不知情，小孩媽媽記憶裡是趕家務活，老頭記憶裡只有煙抽，小孩沒啥記憶吧，哭累了就吃，吃飽了就睡。

  他們牽掛的到底是什麽？我想了想，便問：“小依姐，哥他人呢？”

  一提到老公，小依掩蓋不住幸福，臉上全寫著呢，她那幸福情緒感染了我，不覺得害怕。

  “他在一家外企上班，中午不回來吃飯，晚上也回來很晚。”她面帶微笑，道：“通常都不等他的，今天啊，你是第一個鄰居串門，一定要留下來吃飯，以後常走動。”

  “哼，這小子要留下來吃飯啊？賊眉鼠眼的，別把小熊給我順走了！你最好給我老實點！”煙鬼老頭吸著煙，對我嚴聲呵斥。

  若是平常，我肯定不會賴著不走，蹭飯蹭到這種級別實屬少見。但別忘了，這是我家！我家！你這隻老鬼別鬧！

  我不理會老頭，我擁有足夠強的內心，和鬼同在一個屋簷下，內心能不強大嗎。

  就目前形勢來看沒有危險，他們不是十惡不赦的鬼。

  吃著他家飯菜，口中味道有幾分熟悉，在土門村老宅，以及胖哥瘦嫂那裡我都有此感受，像在嚼空氣。

  飯菜裡還有一種特殊味道，是啊，好久沒像這樣，和家人坐在電視劇面前吃飯，哪怕這麽普通的飯菜，是家的味道。

  在外打拚，我說實在的，也挺不容易。

  “怎麽了小王？飯菜不好吃？”小依見我沒動筷子。

  “姐的飯太好吃了，林哥好福氣。”我得知她老公姓林，具體名字還不清楚。

  “小王你就誇姐吧。”小依有些不好意思，她笑了笑就抱著小熊去窗外透氣了，那該死的煙鬼老頭，自打我進來就沒一刻消停，抽抽抽，要不你死了，還得抽死一次。

  小依勸他，他反而說要讓小熊以後也當煙鬼，他才有煙吃，哪叫自己兒子不抽煙，在家都沒得抽，這奇葩思想。

  我臉皮厚，煙鬼老頭見沒滾蛋意思，就歇氣了，他說：“我那兒子為了養家糊口，可沒時間回家，一家子全靠小依照顧，你說我又戒不掉煙，小熊又愛鬧騰，她挺不容易。”

  “男主外女主內嘛，挺幸福的，真的。”我有些羨慕。

  老頭得意洋洋起來，“那是，我沒本事，但我有本事生出林成那小子，沒他，也討不到小依這個好兒媳婦。”

  林成？好像在哪聽過。

  容我想想，在鬼市幫我的好心人也叫林成，借我的外套還在樓下車上。

  難不成，巧了啊，林成要是這家子的男主人。

  我記得，當時林成對我說過這話。

  他說，“你知道嗎，一個人，明知道自己爸爸，老婆，還有年幼無知的小孩，在家裡焦急等待他回去吃飯，簡簡單單的一頓飯，可他回不去了……”

  糊塗了，難道真有這麽巧。

  不會吧，對了，蔣婆婆上次叫我逢墓碑，便抄碑銘，我當時用手機拍了下來。

  “抱歉，我去廁所。”我抽身去了洗手間，掏出手機，相片裡，那詭異陰森的墓碑當中，有一座上面刻著“林成”兩個字。

  他的確已經死了，我早該想到他是鬼，不然怎麽出現在那裡。

  林成死了之後，便徘徊在石嶺村附近，總是想著回家看看家人，可惜始終無法逾越那一座橋。

  “你小子身體出問題了，在裡面動什麽歪腦筋？你叫尿不盡？”煙鬼老頭在外面催我。

  “出來了，出來了。”我急忙關上手機。

  我還不確定兩人是不是同一人，就跟老頭聊到了林成，越聊越沒錯，我敢肯定就是他！
  “林哥是好人。”我突然來了這一句。

  “那小子是挺好心腸的，就是愛管閑事，惹一身麻煩，你不會是他惹來的吧？”老頭盯著我。

  我苦笑一下，也算是惹來的吧，我說：“我沒見過林哥，第六感，感覺的出來。”

  “你女人啊，還第六感。他也勞碌命。”老頭似有所感慨起來，“人啊，想掙錢，就得給人賣命，雖說是大企業，那小子總是出差，他回來之前都會往家裡打電話，這沒電話，我們就不等他了。對了，飯也讓你吃了，廁所也給你上了，可以滾了吧。”

  老頭一口認定我不是好人，要是沒關系我早走了，因為林成幫過我，既然知道了，他親人深陷痛苦，每天都會經歷一次死亡。

  我得幫幫他們，算是對林成的報答吧，我心中已然有了想法。

  就順勢吼起來，“男子漢大丈夫，你叫我滾，就滾！”

  說著就“憤怒”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