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之前，老馬其實信心滿滿，這一切都是因為石進財的話，他說全部包在他身上，老馬就給了一筆錢給他，要他帶我們去找石老師，還要打聽當年陳秋月的事，石進財聽了說完全沒問題。

  但一分鍾之前，我和老馬都被石老師趕了出來，實在狼狽不堪，線索也斷了。

  老馬便質問石進財：“哼！當初找到你，你拍胸脯說沒問題，有一百種辦法讓你大哥開口，就沒有你解決不了都事，你拿了錢卻不辦事，看著我們被攆出來，石進財啊石進財，你真是隻進不出啊！”

  石進財兩手一攤，說：“他不說話我能怎辦，屋子裡有鬼作祟，我去了頂個屁用！你們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啊，就能對我指指點點？”

  沒想到石進財翻書跟翻臉一樣，拿錢不辦事，倒是比誰都理直氣壯。

  老馬氣急了，就過去跟他爭論，“哼，別倚老賣老，我最恨你這種人！”

  “打人嘍，打人嘍。”石進財大吼起來。

  我急忙攔住兩人，說：“老馬人家說的也沒錯，我剛才的確在屋子裡看到一個老太太，還琢磨是誰呢。”

  石進財一聽，長大裡嘴巴，不可思議道：“啥？你真見著了我大嫂？”

  他搖搖頭，一萬個不相信的表情，質疑道：“我只是知道屋子裡有些古怪，但從未看到啥鬼，你不要嚇唬我這個老人家！”

  “我嚇你幹嘛？我能見鬼你信不？”我看著他然後說：“當然，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讓你也親眼瞧瞧。”

  一說讓他見鬼，他就嚇得臉色慘白，罵道：“活見鬼了，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都不正常。”

  我笑了笑，說：“不是誰都有這機會見鬼一面，你大哥石老師，肯定非常想念老伴。”

  這麽一說，石進財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估計心裡犯愁，到底該不該相信我呢。

  不管他，我就推門再次走進屋子，石老師瞪著我：“史可郎，你怎又回來了？哎，要說這麽多年，竹瓦二小多少學生來了又走，老師能記著的真的沒多少了，學生能記得老師的更是少之又少，倒是最淘氣的幾個學生每年教師節還能想著我。”

  說著，石老師取下眼鏡抹了抹眼淚。

  “石老師，你想不想老伴？”我試著說。

  石老師愣住了，然後動容說：“想，怎不想呢，老伴老伴老來伴，挺想老婆子的，雖然她平時很愛嘮叨，我耳根子煩她，還不讓我喝酒，不能抽煙，她照顧我好好的，我要當面問問她，憑什麽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先走了，臨了還沒說上話。可惜，沒機會了。”

  他垂下了頭。

  “石老師，當年陳秋月的事情你一定還記得，如果你告訴我實情，我就幫你見上老伴一面。”我拿這個做交易，其實他就算不答應，我想，我也會讓他們見上一面。

  “見面？”石老師看著我，說：“從小你思維活躍，史可郎，你這說謊的毛病真一點都變。”

  石老師沉思了片刻，點點頭：“說心裡話，所有學生當中老師最不相信你，你滿嘴謊話。但你今兒能來看我，我很感慨。得嘞，今兒也信你一次了，就算不能見到老伴，我也跟你講講那些舊事。”

  看來我和史可郎長得像，到現在，他都還以為我是史可郎。

  “石老師你先閉上眼睛。”

  我拿出牛眼淚，用手指蘸了些，抹在眼皮上和耳蝸裡，然後又往石老師耳蝸上抹去，這樣他就可以聽到鬼說話了。

  正此時，屋子裡起風了，很冷，伴隨著細微的腳步聲。

  我緊張的看向發出響聲的臥室，一時，並沒有看到人。

  “老婆子……”

  反而是石老師親切的喊了一聲，說：“我能感受到你。”

  我左顧右看，也不見老太太現身，不知為何。

  “老頭子。”

  突然，從臥室裡傳來一個老人的聲音，聲音略微的激動。

  我看了看石老師，他控制不住，刷的一下就流出了眼淚。

  “誒。”他答應了一聲，又喊著：“老婆子。”

  “誒，老頭子。”

  臥室裡響起了回應，我望去，一個黑影躲在門後，試探著伸出腳，可想了想，又收了回去。

  “老頭子，看書看得眼睛累了，多看看外面的梧桐樹，該發綠芽了。”

  “是啊，那是你親手栽的，長得好快，都趕上屋頂了，就是你不來扶我，我坐著也能看見。”

  我順著石老師的目光望去，窗外沒有樹，被人砍了。

  “老頭子，這些日子沒我撓你耳根，你就偷著樂吧。”

  “其實，家裡有個姑娘還挺好，起碼我不會忘記臭襪子哪去了，會注意休息，還會按時回家……”

  “姑娘在外面過得好吧？”

  “沒回來就是沒受欺負，好著呢。我剛才是說，你這個姑娘挺好。”

  “啥？”

  “我說，你這個姑娘挺好。”

  “都老掉牙了，還姑娘，不怕人家笑啊。”

  老人揉著眼眶，笑著說：“當我遇到一個姑娘，她和我在一起，不嫌棄我窮不嫌棄我長得不好看，忍受我的壞脾氣，她給我們這個家添磚加瓦，她給自己買最便宜衣服說實惠，拿著二十幾塊的裙子炫耀自己眼光怎麽怎麽好，她領我去見父母，盡管他們不喜歡我，她也住進了我這間小房子。”

  “老頭子，哪有那麽好的姑娘。”

  “你。”

  “誰啊？大聲點，人老了耳朵不好。”

  “你就是那個姑娘呀。”

  一時沉默下來，屋子洋溢著一股暖意。

  牛眼淚被風吹幹了之後，失去了效果，石老師搖搖頭，陷入了沉默。

  “抱歉，我沒能讓她出來。”

  “這樣已經很好了，謝謝你史可郎。”

  許久，老太太才從門後邁出一步，雖然她竭力的表現出正常模樣，但鬼始終是鬼，難怪她躲著老遠跟石老師說話，是怕嚇著了他。

  這對夫妻感動了我。

  老太太看向我，微笑著對我招手，示意我過去說話。

  我請求說：“石老師，我能進你臥室看看嗎？”

  “去吧，去吧。”石老師點點頭。

  我走了進去，老人擠出笑容說：“小夥兒，我沒嚇著你吧？”

  我搖搖頭，但她此時臉色煞白，毫無血色，看著是挺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