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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度俠科幻探案筆記(合集)》第二章 空心雕像
  第二章 空心雕像
  更為奇怪的是它面部的表情,不是莊嚴肅穆,也不是慈愛包容,而是緊鎖眉頭,臉頰扭曲變形,連嘴巴也做出大聲呻吟的樣子……

  回到家之後,我們先將漁網放在大門口,扯出水管將那些滿身惡臭的河蚌好好地衝洗了幾遍,直到將它們身上的汙泥衝得一點兒不剩為止。這引得許多修路工人對我們投來不解的厭惡目光,因為河蚌並不是什麽珍稀菜肴,我們似乎沒有必要為了口舌之欲如此耗費體力,而衝天而起的惡臭為他們本來愉悅的心情蒙上一層陰影。

  我和金華根本就顧不了這些。當我家門口泛濫成一條水灘的時候,我們終於停止下來,拖著漁網回到院子裡,將它們一股腦倒進剛剛挖掘的小池塘中。

  “老大的嗜好就是與眾不同,人家養的寵物不是小狗就是小貓,就是養條蟒蛇也不稀奇,但你這些寵物可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難道你想挑戰吉尼斯世界紀錄?”金華長出了口氣,用臭烘烘的上衣抹了一把臉,疑惑不解地數落我。

  我向他神秘地笑笑,調侃道:“我快窮死了,所以想改行,做一個采珠人。”

  金華又向水池中像屍體一樣僵硬地躺在池底的河蚌瞥了一眼,用厭惡的口吻說:“就算它們給你生出珍珠來,也一定是邪惡的黑珍珠,你倒貼錢恐怕都不會有人要。”

  我略感奇怪地瞥了一眼金華,沒想到他不經意間居然一語中的。

  馬上就到中午了,我和金華先後衝了個熱水澡,重新換了一套乾淨的衣裳,打算去外面好好吃一頓,但這時卻有電話打了進來。

  我掃了一眼來電號碼,趕緊接了起來:“你好,美女,有什麽指示?”

  白楓在電話那頭用一陣得意的笑聲回答我的詢問。

  “怎麽了?買彩票中頭彩了?笑得這麽淫蕩。”

  白楓立即停止了笑聲,在電話那頭叫起來:“你說我什麽?”

  “爽朗,我說你的笑聲真是有巾幗不讓須眉的爽朗氣概,比花木蘭還穆桂英呢!”我笑著應付道。

  白楓又撲哧一聲笑起來,然後嚴肅地問道:“你在哪?”

  “剛摸魚回來。”我回答。

  “行了,我沒工夫跟你閑扯,說點正事,通過本警官十二個小時的不懈努力,終於將你要的資料查清楚了,你過來一趟吧。”

  我也收起嬉笑的口吻,急切地問:“怎麽樣?有什麽重大發現沒有?”

  白楓用帶著疑惑的語調回答:“我也說不上算不算重大發現,但我想你應該感興趣……”

  “你在哪?我馬上去找你。”我打斷她的話,急迫地說。

  “你還是在昨天咱們吃飯的地方等我吧,為了你的事,我昨天晚上根本就沒有好好睡覺,說什麽你也得犒勞我一下吧。”

  我為難地撒謊道:“那家店已經關門了,我帶你去另外一個好地方。”

  掛了電話,抬頭就看到金華雙臂互抱在胸前,陰陽怪氣地盯著我看。

  我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隻好說:“走吧,我帶你去見見你未來的嫂子。”

  金華誇張地睜大了眼睛,疑惑地問:“哪一個?”

  “什麽哪一個?嫂子還能有幾個!”

  金華擺了擺手,道:“行了,我知道你從來都是重色輕友,就別裝腔作勢地請我了。再說,我也不敢去,要是哪一句話說漏了嘴,那不給你惹禍了。”

  “行,我真有急事,你還是不參與的好……記住,出去的時候別忘了給我鎖上門就行。”

  我不等金華再說什麽,就已經轉身出了門,鑽進車裡,往市區疾馳而去。

  有時候一個人對某種食物的偏好比吸食毒品還容易上癮,這在白楓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詮釋。但我自從昨天晚上和那個死胖子談過一席話,並在今天上午親眼看到某種美味的原料之後,已經對水煮魚產生了心理上的完全排斥——雖然看到的不是一盆水煮魚的原料,但對於一個沒有絲毫商業道德的奸商來說,從他那裡出來的所有東西都令我產生了厭惡,這種厭惡甚至已經令我對所有的同類產品都產生了生理上的排斥。

  這些話當然不能跟正在大快朵頤的白楓說,所以我假裝低頭認真地看那份她交給我的資料,其實,那份資料我早已經爛熟於心了。

  那份資料顯示,商秉信的父親名叫商仲嵐,出生於1932年,如果能活到現在的話,已經有八十八歲的高齡了。他出生於一個貧困的家庭,是土生土長的J市人,但出生地不是在市區,而是在J市邊上的農村,家裡世代務農。但到商仲嵐成年之後,不知道什麽原因,卻離棄了農業,遠涉他鄉,到海邊開始從事漁業捕撈。那時候正是新中國成立初期,所以從事的還是比較原始的海上捕魚,風險極大。在他三十歲的時候,帶著老婆孩子回到故鄉,開始從事漁業養殖。也是從那時開始,商家才算真正過上了溫飽的生活(所以李剛說的商秉信從小家庭貧困的說法並不準確,不過,如果和他現在的生活狀況比起來,這樣說也不過分)。等到了1980年的時候,也就是在商仲嵐四十八歲的時候,他突然遭遇了車禍——一輛卡車從他身上碾過去,但他卻僥幸沒有被壓死,而是導致全身癱瘓,從此臥床不起,那時候商秉信只有二十出頭。

  為了維持生計,商秉信隻好輟學在家,一邊照顧癱瘓在床的父親,一邊繼續漁業養殖。兩年後,商仲嵐因腦溢血離世。商秉信在處理完父親的後事之後,就放棄了漁業養殖,不知所蹤。直到1997年,商秉信才重新出現在J市,並開始了自己的商業生涯,一口氣組建了十幾家公司,並在短短的十三年間,將這些公司做成很大規模,奠定了他億萬富豪的商業地位。

  這裡面有三點令我感到疑惑,第一是關於商仲嵐的名字;第二是關於他的漁業養殖;第三就是商秉信在1982年到1997年這十五年的時間裡的去向問題。

  對於商仲嵐的名字,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這不大像是一個農民子弟的名字,顯得過於文雅。或許商家的祖輩並不像資料上顯示的那麽貧窮,至少商秉信的爺爺應該是一個頗有文化修養的人,只有肚裡有點墨水的人才會給自己的兒子取一個這樣文縐縐的名字。當然,這不是問題的關鍵,問題的關鍵在於這個名字中間的“仲”字。如果你還不能明白我的意思,那我們用一個無人不知的聖賢的名諱舉個例子——孔子。孔子名丘,字仲尼,俗名孔老二,因為他在家排行老二,所以字仲尼,也就是說,在古代,“仲”這個字本身表示的就是行二的意思。令我感到疑惑的地方在於,一個能為兒子取出頗為文雅的名字的父親,不可能想不到“仲”字的本義,從這個角度講,商仲嵐應該是家裡的老二才對。但商秉信卻親口告訴我,他們家都是一脈單傳,他是,他父親是,他爺爺也是。這確實是值得懷疑的地方,當然這可能有很多種其他的解釋,但我不知道是哪一種。

  關於第二個疑問,資料上說商仲嵐回來之後一直從事漁業養殖,直至遭遇車禍,而他養殖的地方是在離家不遠的J市東南。據我所知,在J市周邊唯一能從事漁業養殖的地方只有金冠湖。這不能不讓我將這父子兩人和那顆發出妖異光彩的黑珍珠聯系到一塊兒。但問題是,他們之間到底存在著怎樣的聯系呢?

  至於第三個疑點,就更加明顯了,一個人在消失了十五年後重新出現在世人眼前的時候,突然搖身一變,從一文不名的窮光蛋變成擁有十三家公司的老總,他的資金從何而來?是什麽樣的職業為他帶來了如此高額的利潤?
  我想這其中一定隱藏著某種秘密,只不過我現在還不知道。

  白楓已經將一盆水煮魚吃了個罄盡,抹著嘴問我:“怎麽樣?有收獲吧。”

  我一邊將資料裝起來,一邊笑道:“我心裡的謎團又增加了三個。”

  “那你下一步將如何破解這些謎團?”

  我笑著回答道:“或許從一些動物身上能找到線索。”

  “什麽動物?”白楓好奇地問。

  “例如某些寵物……”我緩緩地回答,並立即轉移了話題,“你去哪?我送你回局裡?”

  白楓喜滋滋地說:“我現在自由了!”

  我沒聽明白她的話:“讓李老頭給炒了魷魚?”

  “嘿嘿嘿……”白楓又發出一陣“淫蕩”的笑聲,“烏鴉嘴,實話告訴你吧,我已經正式從交警大隊調到刑警大隊了,而你被襲擊這件案子是我刑警生涯的第一頁!”

  我心裡不禁暗笑起來,李剛總能把事情做到別人的心裡去,不管他是因為和我的關系,還是別的什麽原因,至少他這個安排為我提供了和白楓經常接觸的機會,要不然我只能靠違章駕駛去追求白楓了。

  其實出了飯店,我也沒有想好要去哪裡,隻好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緩慢行駛著,等到了一個岔路口,我才決定去摩科大廈蹲守一番。雖然我對自己能有所發現並不抱有多大的希望,但摸清商秉信的生活規律顯然對我們盡快破案會有所幫助。

  在經過建國路那家我們兩次光臨的飯店時,白楓憤憤不平地向我發出質疑:“你不是說它已經關門了嗎?”

  我掃了一眼白楓,笑道:“快了,我向你保證。”

  “為什麽?”

  我沉吟了一下,用一個看似十分荒唐的理由解釋道:“因為那家店的老板是一個令人討厭的死胖子。”

  白楓擰著眉頭盯著我,然後氣鼓鼓地轉過頭,抱怨道:“你肯定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有些事情瞞著你也是為你好,相信我吧。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去那家店吃飯了!”

  拐過一個彎,我看到前面路口聚集了很多人,圍成一個圈子,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中華民族是世界上最喜歡圍觀的民族,無論好事還是壞事,他們在欣賞別人的悲慘或幸福的同時,也在滿足著自己心裡那些不大光彩的小小私欲。

  白楓搖下車窗,伸著頭向外張望,並向我下命令:“把車停過去!”

  我有些不悅地說:“有什麽好看的,說不定就是兩隻螞蟻打架,咱們別去湊這份熱鬧了。”

  白楓轉頭向我正色說:“我是一個警察!”

  這個理由相當具有說服力,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如果一個警察看到許多人圍觀,卻視而不見,是否意味著瀆職?

  我當然不能讓白楓犯錯誤,所以隻好掉轉車頭,向人群駛去。白楓不等我將車停穩,已經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我也趕緊跟在她身後。

  白楓一邊大聲以警察的身份讓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讓開一條縫,一邊往裡面擠。

  因為她沒有穿警服,很多人只是回頭瞧了一眼,就不屑地轉回頭,繼續興奮地向裡面擁擠。我隻好衝到白楓前面,一邊大聲吆喝著,一邊用很大的力氣扒拉開水泄不通的人群,如果遇到比我更加粗壯的壯漢,我隻好對他們使用一點兒小伎倆,在他們肋骨的位置輕輕地按下去,使他們一下跳到一邊。

  擠過重重疊疊的人群,我隱約看到了中心位置的焦點。其實那是幾個身著統一裝束的中年漢子,暗紅色的上衣上印著統一的字樣——管道維修。

  我有點哭笑不得,這些人真是閑的,人家正在維修管道,你們跟著湊什麽熱鬧。

  我本來想拉著白楓退出去的,但白楓和一名管道維修工的對話卻讓我改變了主意。

  白楓問:“師傅,這裡發生了什麽事?”

  一名生著黝黑膚色的中年漢子聲音惶急地回答道:“這裡的管道堵了……我們的人下去維修,但至今還沒有上來……都一個多小時了。”

  “你們沒有下去看看?”

  “當然下去看了,我們見他一直沒有回來,就下去了好幾個人找,但都沒有找到……這不,這是第三次下去尋找了。”

  白楓和我對視了一眼,我搖了搖頭,示意她再等一會兒。

  過了大約十分鍾,有人從黑洞洞的井口裡爬上來,他滿是汙穢的臉上充滿了不解和惶恐。

  “怎麽樣?”上面的管道工人趕緊問。

  那人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沒有,韓三這小子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們都走到下一個井口了,依然沒有他的影子。”

  他爬上來以後,又從井裡上來兩個同樣裝束的年輕人,都是一臉的惶恐不安。其中一個一爬上來就沮喪地嚷道:“我看完了,韓三肯定出事了,快打110吧!”

  白楓挽了挽袖子,從一名管道頭上摘下一頂帶著礦燈的安全帽就要往自己頭上戴。

  我將那頂帽子拽住,笑道:“還是我來吧。”

  白楓看了我一眼,松開手,提醒我:“你自己小心。”

  我點了點頭,向這些工人問明了方向,一矮身子,就鑽進了下水道裡。

  一個城市的排水系統是整個城市中最肮髒的地方,是隱藏在人類光豔亮麗外表下的醜惡,是汙穢齷齪的混合體。在這裡,你可以看到人類的本質,而我們依然是一群自以為了不起的動物。

  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汙水已經漫過我的小腿,頭頂上的強光燈射出的光束在水面上形成一個淡淡的光圈,各種各樣的生活垃圾徜徉其間,時不時會有死老鼠浮腫發白的屍體從當中露出來。

  我每一步都走得極其小心,害怕水中會突然冒出令人畏懼的活物來。既然有死老鼠存在,那些無孔不入的食腐動物也一定會藏身其間。

  按照那些工人指引的方向,我一路沿著之字形向前跋涉,如果那個叫韓三的工人真的遇到了什麽不測,而他的屍體又沒有漂浮在水面上,那很有可能已經被掩蓋在這些黃白相間的汙物下面,沉到水底了。我不但要將他蹚出來,還必須小心別被他絆倒,在這種地方摔上一跤,可能會令我一個星期都提不起食欲。

  在我向前走了二十多米後,遇到第一個分叉的甬道。我轉頭向那裡看去,強烈的光線順著狹窄的甬道射去,在十多米遠的地方慢慢擴散成一圈暗淡的光圈,光圈後面都陷入黑暗中,什麽也看不到。

  據上面工人的介紹,發生堵塞的就是這裡,因為這個分叉的甬道是一個汙水排泄的分管道,寬度和高度都比我所在的甬道小許多,如果有特別巨大的物體橫在那裡,後面的汙物無法通過,慢慢就會形成堵塞。

  但這裡的堵塞顯然已經被疏通了,水流很平穩,連水面上的各種垃圾也十分順暢地緩緩向這裡漂來。我在這裡停了片刻,然後繼續順著甬道向前展開搜索。

  越往前走,我心裡的疑惑越甚。雖然排水管道中極為黑暗肮髒,但就憑只能沒過膝蓋的汙水,怎麽能將一個成人的身體完全掩蓋起來?而且就算韓三遭遇了不測,但這裡的水流並不湍急,不可能將他的屍體衝走,無論如何韓三都沒有理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再向前蹚過十幾米,又有一個岔路口,而且我頭頂上也出現了另一個隱約透出一絲光亮的井蓋,車輛碾過,發出咯咯的聲響。已經到了另一個出口。

  這個岔道口呈十字形,一條和我所在甬道大小相當的甬道左右相對地從我身邊經過。從兩面漂來的各種汙物不一會兒就匯聚到我身邊,形成一塊不斷擴大的“浮島”。

  我站在這裡猶豫起來,不知道是應該繼續向前走,還是應該鑽進岔道裡去看一看。在這種沒有任何方向標示的黑暗世界裡,我再這麽一直走下去,可能很快會迷失其中,因為就算是總的汙水管道,也不是筆直向前延伸的,會有拐角,會有許多看起來毫無分別的岔路,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可能就找不到回去的出口了。

  正在我左右為難的時候,我身邊的汙水中突然發出嘩啦一聲輕響,我急忙循聲看去。

  那是一隻已經被淹得奄奄一息的大老鼠,它一邊不停地掙扎著四條腿,一邊絕望地發出吱吱的叫聲。

  我身邊的“島嶼”為它提供了喘息之機,它在遊過我身邊的瞬間,張開嘴咬住一個漂浮著的方便袋,像咬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但這根救命稻草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加速它死亡的工具。在它惶恐的胡亂掙扎中,方便袋被它緊緊地纏繞在身上,並越纏越緊,不一會兒就把它的四條腿全部束縛住,使它連掙扎的能力都沒有了。

  看著它絕望的紅色眼睛慢慢地浸入混濁的汙水中,我心道:你還不錯,臨死還有塊裹屍布。

  我打算再向前尋找,如果在下一個岔道口還沒有發現任何蹤跡的話,我就隻好無奈地回頭了,還是讓他們通知專業的救援人員過來比較穩妥。

  但當我向前走了兩步之後,突然又停下來,並且轉過身退了回來。然後轉頭向左邊一條幽深的甬道裡照去,因為我突然想到事情有點蹊蹺。

  這一路走來,我見過許多動物,不管是小貓小狗,還是耗子蟑螂,它們都是一具具僵硬或腐爛的屍體,但剛才我見到的那隻老鼠卻是一個活物!
  這是否意味著,在這條看不到邊的黑暗甬道中的不遠處,有一個並未被汙水佔領的地方?
  想到這裡,我立即拐進了那條幽深的甬道裡。

  如果那條甬道裡真有一塊乾地,那個韓三會不會在那裡?但問題是他去那裡幹什麽?
  一分鍾後,我面前又出現了一個分岔口,但我沒有再猶豫,因為這裡已經有許多吱吱亂叫的老鼠從我身邊漂過,從那條更狹窄一些的甬道裡一隻接著一隻地漂來。

  我彎下腰,以避免自己碰到低矮潮濕散發著霉臭氣味的水泥洞頂。

  許多垂死的老鼠見到我這個生人走來,都沒有害怕——當然它們也無暇害怕,對於死亡的恐懼,老鼠和人沒有多大區別——反而像是見到救星一樣,全部奮力地向我掙扎著遊來,並準備用它們的兩顆大門牙咬住我的衣服。

  我尊重生命,但老鼠除外,我巴不得它們全部死光,更不可能對它們施以援手。所以我一邊大踏步在水中嘩嘩地行走,一邊將僥幸掛在我衣服上的老鼠統統拎起來,狠狠地摔在堅硬的水泥牆上。

  這樣走了五六十米的距離,前面出現一個高出水面的洞穴,我想我找到了。

  洞口遊走著許多小蛇,不停地噝噝地吐著信子,追逐在洞裡亡命奔逃的老鼠,許多老鼠在拚命逃跑中跌入汙水中,做著垂死的掙扎。

  這個洞穴並不深,光束照過去也就三四米的樣子,看來是一個隱藏在地下的老鼠洞。

  燈光到處,洞裡的情形一覽無余。我有點失望,這裡除了四處遊走的小蛇和瘋狂逃命的老鼠之外,並沒有人類的痕跡。

  但裡面確實有人類形狀的東西,好像一尊雕塑,靜靜地盤膝而坐,對在它身上纏繞的蛇類視而不見。

  這尊雕像透著幾分古怪,它的大小和成人差不多,連五官,甚至臉上的皺紋都雕刻得惟妙惟肖。但它好像是空心的,在燈光的映照下,發出一種通透的反光,而且眼睛和口鼻都有空洞。

  更為奇怪的是它面部的表情,不是莊嚴肅穆,也不是慈愛包容,而是緊鎖眉頭,臉頰扭曲變形,連嘴巴也做出大聲呻吟的樣子。

  而且我敢斷定,這絕非一尊神像,任何觀音菩薩、道家仙尊,甚至西方的耶穌基督都不是這種表情,這是一尊不知道何方神聖的空心雕像。

  我站在離洞穴兩三米的地方,籌劃著將這個空心雕像取出來的辦法。

  硬搶肯定不成,洞裡的小蛇得有五六條,不知道雕像肚子裡還有沒有。從蛇類愛鑽洞的習性來看,應該會有。如果它們含有劇毒,一旦被咬傷,我可能都回不到地面就倒斃在汙水中了。

  看著四處瘋狂逃命的老鼠,我突然有了主意,於是俯下身,不再顧忌汙水的臭氣,伸手掬起一捧水,飛快地向洞穴裡潑去,一下,兩下,三下……我一刻不停地向裡潑著,直到水流從洞穴中嘩嘩流出來。

  我這樣做當然是基於一定的判斷,因為在洞裡的老鼠被追得團團轉,但溺入水中的老鼠卻沒有被攻擊到,這可能說明那些小蛇是陸生的,它們根本就不適應水中的生活。

  我的這個舉動果然令那些蛇類停止了對口舌之欲的追逐,一條條向洞裡遊走,還有兩條分別從雕像的口眼中鑽了進去。

  我瞅準時機,飛身跳到洞穴裡,兩手迅速抱起雕像——我害怕太重,但我顯然錯了,雕像輕飄飄的,像是一件薄薄的衣裳——丟入汙水中,然後又飛快地跳了下來。

  空心雕像先在水面上漂了一會兒,但隨著汙水的快速灌入,慢慢地沉了下去。

  我脫下外衣,將它緊緊地蒙在雕像的頭上,並打了個死結,這才扯起它的手臂——雕像雕刻得真是惟妙惟肖,連五根手指都是分開的——往外就走。

  拖著灌滿水的雕像,在水中跋涉比一個人行走要難一些,但幸好我沒有將它完全拎起來,只是拉著它在水面上滑行,所以還不算太費力,只不過一直彎著腰有點不舒服。

  等從井口裡鑽出來,我立即把雕像丟在一邊。

  一直焦急地等在上面的那些工人以為我已經將他們的工友救了上來,都長出了一口氣,紛紛圍攏過去。但當揭開面罩看清楚那個雕像之後,他們驚訝地啊了一聲,不解地看著我。

  白楓提著一桶清水走到我身邊:“快洗洗。”

  我一邊洗著自己弄得肮髒不堪的頭臉,一邊向那些沮喪中帶著疑惑的工人說道:“我沒有找到你們的工友,你們還是趕緊打救援電話吧。”

  白楓等我洗完,遞過來一塊嶄新的毛巾,問道:“這到底怎麽回事,那是什麽東西?”

  我搖了搖頭,將水桶裡已經變成黑色的水全部順著小腿倒下去,才道:“應該是一個雕像。”

  白楓向那個雕像瞥了一眼,臉上寫著一個大大的問號:“那會是一個雕像?”

  我看了看四周湧動的人群,道:“走了,上車再說。”說完,我就拎起那個像屍體一樣僵硬地躺在地上的雕像,擠出了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

  直到這時,我才有工夫仔細地看手裡的東西,越看越覺得自己給它取的名字並不準確。

  雖然它觸手堅硬,盤膝而坐,但顯然和一尊雕像頗為不同。因為它並不冰冷,而是微微發燙,摸上去有點柔滑的感覺,對著陽光甚至能看到毛孔的紋理,整個造型看不出一點兒斧鑿刀削的痕跡,十分自然,而且連身體上最隱私的部位也極為神似地“雕刻”出來,表明了它的男性身份。對著陽光都能清晰地看到在它腹中不停蜿蜒遊走的小蛇。這真的不像是一個雕像,而像是一個皮囊,就像是蟬蛻下的那層硬皮一樣,只不過這是一張人類的硬皮。

  人類能蛻皮嗎?或者說,什麽樣的人類才會蛻下這樣的硬皮?當我發動了車子,並行駛在高架橋上的時候,還在為這個問題感到疑惑。

  白楓不停地向我詢問下面的情況,我隻好一五一十地說給她聽。

  白楓皺著眉頭聽我講完,帶著恐懼的語氣喃喃說道:“難道那個維修工人下去之後,就蛻下一層皮,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或者就此消失了……這……這怎麽可能?”

  我笑了笑,道:“沒你想的那麽恐怖,如果我們後備廂裡的那個東西真的是那個人的話,他的工友應該能認出來才對,但他們顯然不認識這個……人。所以我還是比較傾向於,那個工人可能真的遭遇了不測,只不過我們沒有找到他的屍體,而這個東西和那個人絲毫沒有關系,我只是誤打誤撞地碰到而已。”

  白楓點了點頭:“或許你說得對,但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麽?真是一個雕像?”

  我搖了搖頭,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有的人確實有這種習性,就好像某些生物要在秋冬季節換毛蛻皮一樣。”

  “有的人?”白楓顯得更加不解,轉頭盯著我問,“什麽叫有的人?難道世界上有靠蛻皮來過冬的人種嗎?”

  問題是我們無法確定這個蛻皮的類人型生物到底是不是人?我心裡想,但沒有說出來。

  城市的高架橋是為了緩解城市的交通壓力修建的,一般在上面行使的車輛都是私家車,並要趕一段較長的路途,因為它的出口是每隔兩千米設置一個,所以上面很少堵車。而我們開上去的這座高架橋是通往J市西郊的——也就是往我家的方向,我要將它帶回去好好研究一番再說。

  但今天我們好像走了霉運,剛剛從肮髒的下水道裡鑽出來,又在就要到家的地方遇到一起交通事故。

  十幾輛車停在路當中,許多人圍在一起,大聲地吵鬧著。幾乎將整個路段佔滿了,旁邊隻留出一條僅能供一輛小車緩緩擠過的小縫隙。

  我隻好放慢了車速,並向白楓瞥了一眼。

  白楓衝我笑了一下,我報以苦笑。她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靠邊停車。

  “你現在是刑警,已經不是交警了。”我提醒道。

  白楓噘著小嘴瞪了我一眼:“這有區別嗎?”

  我搖搖頭,隻好將車向一邊靠了靠,停了下來。

  白楓正要打開車門走下去,卻被我一把抓住,我正色道:“等一下,好像不對!”

  白楓詫異地看著我,問:“又怎麽了?”

  我抬頭向一邊示意了一下。那裡正站著三四個年輕小夥子,圍在一起好像在聊天,當我們的車停下來的時候,他們幾乎同時向這裡看了一眼,我看到其中一個小夥子的手臂微微動了一下,另一個人向他搖了搖頭。但這些人都帶著墨鏡,我無法看清楚他們的神色,也正是這一點引起了我的疑心。

  我感覺到氣氛很不對,好像這些人在這裡就是為了等待我們的到來,而這些人之所以戴著墨鏡,就是為了不讓我們看到他們的真實面目,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們隱藏在黑色鏡片後面的瞳孔這時候正在盯著我。

  白楓也發覺了不對勁,將已經邁出去的一隻腳收回來,並緩緩地關閉了車門。

  就在這時,那幾個戴著墨鏡的年輕人同時轉過頭向我們跑來,而擋在我們面前的車輛也發動了,有一輛已經堵住了那條縫隙,而我們後退的道路不知道何時也被一輛貨車堵上了。

  “他們要幹什麽?”白楓大聲問我。

  我凝重地向她搖了搖頭,一邊急忙把車窗搖上來,一邊苦苦思索脫身的辦法。

  那幾個小夥子已經跑到我的車旁邊,有兩個人圍在車窗兩邊,兩個人攔在前面,其余的人都去了車子後面,從衣兜裡掏出錘子、鉗子,開始對我的後備廂發起攻擊。

  “你們要幹什麽?”白楓嚴厲地責問他們,像是在審訊被關在拘留所的嫌疑犯一樣。

  其實不用那個人回答,我就已經明白了他們的意圖——那個我剛剛從下水道裡拎出來的類人型空殼(我想這個稱呼更為貼切一些)。所以在白楓呵斥那些人的時候,我已經把車子重新發動起來。

  靠近我這邊車窗的小夥子一臉冷酷,他使勁拍打車窗,大聲叫嚷著:“把門打開!”

  我向他瞥了一眼,微微一笑,將車窗搖下來一點兒,滿是疑惑地問道:“你說什麽?”

  那個小夥子還是太年輕了,根本就沒有想想我在重兵壓境的情勢下還敢搖下車窗意味著什麽,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將一條手臂伸進來,死死地抓住我的肩膀。

  我掛上倒擋,又立即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向後急速倒去。

  慘叫聲是從兩個方向發出的,一個是左邊,一個是車子後面。

  那條手臂伴隨著慘叫聲從我肩頭迅速收了回去,我拉都沒拉住——我想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他恐怕要和石膏相依為命了。而我車後那幾個人,除了一個最賣力的家夥被急速倒退的車子推倒在地之外,其他人都敏捷地閃開了。

  我向後倒了一下,立即又改為向前,同時將車窗搖得緊緊的。

  雖然在短時間內擺脫了那些帶墨鏡的襲擊者,但問題是前後都被堵住了,我們根本就無法脫身。

  這顯然是專門為我們設置的埋伏,而且目的十分明確,就是要將那個空殼搶走!
  “快打電話求救!”我大聲提醒花容失色的白楓。

  她這才從驚駭中反應過來,迅速掏出手機。

  而就在這個當口,前後兩邊的圍堵車輛開始發動了,我們所能活動的空間慢慢變得狹小起來。

  我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麽要開這麽一輛好看但完全不頂用的日本車,如果換作我那輛悍馬(那輛車是我最心愛的座駕,只有到野外郊遊時才舍得開出來),說不定可以衝出包圍圈,至少面對前面那輛小車,我完全可以撞上去。

  站在道路兩邊的那些戴墨鏡的家夥都幸災樂禍地躍躍欲試,看他們的架勢,只要我的車被卡住,再也開不動的時候,他們就會全部撲上來,到那時我的結果恐怕比剛才被我弄斷胳膊的小夥子好不到哪裡去。

  兩輛車開得並不快,尤其是後面那輛貨車,正在用龜速緩緩向前爬著。就算這樣,它們中間的距離也已經不足十米了。

  “打通了嗎?”我急切地問白楓。剛才只顧著應付那群蜂擁而上的墨鏡人,根本沒留意到白楓說什麽。

  白楓看了我一眼,口吻中帶著一股沮喪:“打通了,但他們從市區趕過來起碼要……十五分鍾。”

  “靠!”我嘴裡蹦出一個髒字,對她大聲說道,“系好安全帶!”

  白楓慌忙將安全帶勒在身上,問:“你想幹什麽?”

  我咬了咬牙,道:“看看是我的運氣好,還是他們的運氣好吧。”說完,我掛上倒擋,向後急速加油門。

  白楓知道了我的用意,連忙俯下身子,緊緊捂住耳朵。

  我當然不想找死,只是想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測。當我全速向後行駛的時候,看到站在我周圍的那些墨鏡人都采取了行動,全部湧了上來。而我後面那輛車卻突然停住,然後也開始倒退。

  我猜對了,我後備廂裡那個類人型空殼就是一個擋箭牌,他們寧願犧牲一兩個人的性命,也不願意它受到任何損傷!

  貨車畢竟是貨車,它後退的速度根本就不能跟小轎車相比。眼看著我就要和它來一個親密接觸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啪的一聲響,車子開始不受我的控制,向後歪歪斜斜扭動了兩下,砰的一聲撞在高架護欄上。

  車胎被人打癟了!
  人群又一次湧到我的車子旁邊,二十多個小夥子完全可以將它輕松抬起來,狠狠地丟到橋下面。

  想要讓汽車再移動是不可能了,因為他們不會再給我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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