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樂再次掀簾往外看,發現看守的兩個人換了。
也是無聊,陳樂竟然伸出頭來跟人家搭話:“小哥兒,剛才那兩個呢?你們還帶倒班兒的?”
問:頭頂突然傳來一個性感憂傷的聲音怎麽辦?
答:“他們還沒吃飯,我們替他。”
果然你們就是在倒班!他們一個個換著班去吃飯,謝南北說不定大魚大肉的享受著,他這邊被人看著連口水都喝不上……
“我餓了!”陳樂繼續念經:“你們不會虐待俘虜吧?我跟你說,我可是重要俘虜,被你們抓之前我已經三天沒有進食了。抓我的時候你們看見了吧,那血是一口一口不要錢似的往外吐啊,我現在馬上就餓死了,真的,馬上!”
看守的小哥相互使了眼色,扣扣自己耳朵站得遠些。
陳樂見他們沒動靜,頓時覺得自己沒人權。絲毫沒有自己是個俘虜人質的自覺。閉著眼睛撒潑耍賴:“你們餓死我謝南北就拿不到他想要的東西,像他這麽暴虐的人,我真是想不到他會怎麽對待可憐的你們?
哎,我聽說他讓你們喊他主人?你說這人怎麽這樣呢?你們又不是貓貓狗狗,怎麽還搞這一套?實在不行喊個閣主或者老大什麽的都要顯得你們有人權一點!這謝南北怎麽說也是見識過和諧美好社會主義的人,怎麽就不能對你們好點呢?”
陳樂大有你們不讓我吃飯我就煩死你的意思,他終於扯回主題:“他雖然對你們不好,但對我還是可以的,你們同意吧?餓死我對你、對他、對謝南北有什麽好處?百害而無一利!小哥,相信我,陳閣主言出必——”
“閉嘴!”那小哥一倆驚恐:“主人沒說你可以吃飯,一切等主人回來再說!”
“等他回來?你這個人這麽這麽死板?你能不能先去跟他說一聲我餓了、我要餓死了?你留他看著我不夠嗎?不然你們先上來再給我綁上也行。把嘴塞上也行!或者你去給我買兩個饅頭也行!”
“你……繩索解開了?”
“你聽我解釋,這是謝南北親手解的,真不是我乾的!哎哎哎,你們聽我說呀,嗚嗚嗚嗚……”
於是,在陳樂的一番努力下,他被捆綁捂嘴兩件套無情的扔在馬車裡等待謝南北回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謝南北,解開,你給我解開~”陳樂對著酒足飯飽之後的謝南北來回扭動哼叫。謝南北自然不知道陳樂想表達個什麽意思,他先是退出去跟看守的人詢問了情況,黑著臉罰了兩個人,才慢慢悠悠回來!
陳樂等的花都謝了,這時候謝南北一露面謝了的花頓時精神起來:“嗚嗚嗚,嗚嗚!”
謝南北把他手腕的繩索解開,最後才把嘴上的白布取下來:“他們怕你跑!”
“小事小事,謝南北,你不想餓死我對吧?”陳樂說著就往馬車下跳,謝南北沒攔著他,竟然也跟著他跑進了一家客棧裡。
“小二,兩份牛肉,兩份紅豆粥,一條魚!”陳樂扯著嗓子喊,轉而對著坐在對面的謝南北眨眼:“記得付錢。”
“兩份?”
“嗯,你不吃嗎?我不吃魚,特意給你點的,別辜負了!”陳樂捏起竹杯一口口喝茶。他自然知道謝南北已經吃過了,但他一個“主人”既然進來了總不好氣呼呼的出去,那多丟面。
為了確保謝南北不會做丟面的事,陳樂特地加了一句:“你總得讓我先吃飽飯!”
陳樂最愛吃牛肉,只是當色香味俱全的牛肉上了桌,陳樂放在嘴裡嚼了數十下,他才發覺問題的不簡單。他已經吃不下牛肉了!即使他嚼的很爛,在吃了兩三塊之後喉頭便湧起嘔吐的意味來。
即使這樣,他還是強壓著不適,嚼蠟般吃了半盤牛肉。紅豆粥香甜可口,陳樂吃完後又要來一份,最後實在把胃填滿,他才靜靜等待謝南北硬塞。
陳樂很清楚,不吃就沒勁,最近正是需要打鬥的關鍵,陳樂不能掉鏈子。他原本雖然比不過莫可舟,但是能和影青對個平手,現在貧血加上動不動還出血,應該實力還不如影青。
“咱這是哪兒啊?”陳樂心情突然不大好。
謝南北回:“明日出鳳叱,後日能到大漠!”
“大漠?你不該先問清楚我把定魂珠藏哪兒了嗎?”
“你會說嗎?”謝南北不明白這黏膩膩爛乎乎的紅豆粥有什麽好吃的,能讓陳樂吃兩碗。他一杓一杓的嘗也沒能理解,臉上卻是一副看透的神情:“你不過是想拿自己換清秋閣而已,現在只要你咬牙不說,我就沒辦法威脅你。
你是這樣想的吧?”還是受不了紅豆粥,謝南北準備結帳了。
“聽說國舅被謝南北抓了?你們是不知道,京城現在亂做一團,陳家莫府皇太后,沒一個不慌的!”角落桌上的一個青衣男子與同桌的黃衣女人,兩個年紀大一些的黑衣男人神色飛舞。
看上去是個臨時搭夥的商隊,這些估計是碰頭的。
在國家邊界,商隊的“頭子”會選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方“談生意”。倒不是地方不起眼就會怎麽樣,而是商隊太常見了,不是什麽大家大戶都沒機會往敞亮點的店裡跑。
更主要的是陳樂所在其實也算得上個敞亮地方。
其中一個黑衣男人大致不是從京城過來的,對這些事毫不知情,他嗦著酒笑:“國舅?常老板是個實誠的,是酒喝多了說胡話了吧?誰不知道國舅三年前皇帝登基就無人問津了,他丟了皇帝和皇太后會擔心?誰不知道皇太后最不喜這倚老賣老的國舅!”
“唉,這就是趙兄心急了。最近這京城鬧騰的不小,一個接一個的消息往外跑……”那男人把清秋閣與陳樂突然就陳樂國舅舅這幾個事說的聲聲色色,不少人的耳朵都往他那邊悄悄豎。
“……這不是清秋閣被謝南北一把大火燒了嗎?防衛司和大理寺一起出動都沒滅了。我走的時候還燒著呢!”那人語氣中的惋惜之意很明顯,陳樂不知道他這惋惜是為了人還是為了樹。
“那國舅呢?”黃衣女子應該是對國舅很感興趣,因為男人曾說過國舅風姿卓然,一張臉生的煞是好看。當得閣主也做得大夫,男人對國舅的評判還是帶著偏向性。
“國舅被謝南北帶走了啊!”青衣男子有些不耐煩,他已經講過這件事了。
女人旁邊的黑衣男人哼聲:“要是當初直接讓我們自己人動手,翠峰林根本不會被燒。反正結局那些人都是要死的,還白搭進去那麽些生靈,陳樂可真是……自私!”
另一個黑衣男子附和:“就是,要不是他,怎麽會有清秋閣這麽一檔子事兒?保護不了人家還誇下海口,我看他就是想在皇后面前邀功來著吧!”
女人氣罵:“他明明是在保護那個什麽閣啊!難道從一開始就看著他們去死嗎?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嗎?還好意思說別人自私。”
黑衣男人也拉下臉來:“果然女人就是難辨是非,你是看上人家長得好看了吧!”兩個男人哈哈一笑,他堅持自己的意見:“沒那個能力,就別應承認家什麽事,他要一開始就不摻和,乖乖做他得莫夫人,不就安安生生的來嗎?靠爬床的男人,能有什麽本事。”
“你們……粗鄙,他哪有——”
“別說了,為了個毫不相關的人犯得上嗎?你們就當個笑話,聽完就忘了,天天跑貨還不累嗎?”起頭的青衣男子面上一層薄怒,但很快把表情隱藏好做老好人緩和氣氛。
陳樂沒什麽表情,他腦子裡只有四個字:毫不相關!不相關你瞎叨叨什麽?
然後腦子裡又被擠進來兩個字:笑話!你才笑話。
“自私!”就你無私!
“邀功!”你哪隻眼睛看見爺爺邀功了?
“燒!清秋閣,燒!翠峰林,燒!”
“防衛司和大理寺一齊出動都沒能撲滅大火。”
想想也是,那麽大的火,弱小的人能有什麽辦法呢?沒有高壓水槍,沒有高空滅火,能怎麽辦呢?
“你……”陳樂直愣愣得盯著謝南北,他仔細想了想,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來,事情很清楚不是嗎?陳樂又閉了嘴。
在馬車上他不斷回想那兩個黑衣男人說的話,倒不是在意流言蜚語,他在想莫可舟。
陳樂一早就意料到了“黑吃黑”地問題,謝南北不傻,即使陳樂是真心想跟他走,謝南北卻不會老實放過誰。
所以陳樂提前通知京城拜白閣的人打開了家裡的地道入口,一旦發生什麽事情到時候有莫可舟和陳夢飛在這些地道足夠他們把人安全運出去。
只是他沒想到謝南北會用火!他怎麽就沒想到呢?陳府不就是這麽滅的嗎?陳樂暗罵自己犯了這麽大的錯。
他又想,如今京城大致上也是對陳樂惡意滿滿,謝南北是會先處理這些事情呢還是先跟著過來找自己?其實他是希望謝南北晚一些來的,他隱約覺得師父、江太醫、那個刻余人組織以及主君……
包括謝南北,這些人一定還有什麽事情瞞著自己!
陳樂的確需要時間!
京城!莫府!
白色長燈和縹緲的白色綢綾把氣氛拉的兀長,一大一下跪在靈堂。碳盆裡還有沒燒透的黃紙化成輕飄飄飄的灰落在牌位上。
排位上寫著:先妣陳母杜孺人閨名麗依生西蓮位。
杜麗依——兩娘!
麗娘的牌位,擺在莫府是不合常理的,但豆豆是兩個人的女兒,也是莫府將來的主人,所以他娘親的牌位擺在莫府也勉強說的過去。莫府莫可舟就是最大的,也沒人敢多說其他。
豆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不吃不喝只是跪著,莫可舟在一旁陪著。
那場大火,奇書沒傷到多少人,但很可惜,麗娘是一個。
是為了救胡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