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不在他的計劃裡,可一個謝南北就能推著他的計劃不停往前走,就算是他陳樂備受煎熬,也絕不認輸。
“今天不回莫府了吧,我想去堪看看豆豆!”陳樂跟莫可舟說話。莫可舟知道他的想法,因為在陳樂用碗擋著眼睛時莫可舟看見了,看見一滴淚融在了蓮藕粥裡。
“嗯,我也想豆豆了!”
“哼,那是我閨女,你休想惦記!”
“嗯,我惦記她爹。”
“嗯?這麽說的話,你得是豆豆後娘了吧?”
口頭上的便宜莫可舟從來都是讓他佔得盡興,漆黑的暗道裡兩人沒有點燃光亮,攜手往前。
夜間躲涼時,屋頂上陳樂拿出了酒。趁著月色喝桂花糕,他遞給莫可舟:“我覺得豆豆挺喜歡你的!”莫可舟接過酒等他繼續說,陳樂嘴裡洐著桂花糕含糊道:“你要不跟她提提當後娘的事?”
“你想我養她?”
“也不是,閣主女兒好聽還是大理寺寺卿莫府大小姐好聽?”陳樂打了個哈切,沒一點困意。
莫可舟喝酒:“鳳叱國郡主好聽!”
兩個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酒氣縈繞在月色中似乎熏醉了兩人。陳樂現在是國舅,放著滿朝文武金口玉言說出來的,陳樂的女兒自然就是皇帝的姊妹,關系近了說是長公主也不為過。
皇子的舅舅和皇上的舅舅可不一樣,豆豆在輩分身份上就要比唐楓的親生兒女強上不少。
“豆豆不願!”笑完陳樂才冷靜道:“我問過她,她說以後要浪蕩江湖,過瀟灑刺激的日子!也不知哪學的這些詞,聽起來不顯得正經。”
“跟她爹學的吧,畢竟她爹就不正經!”
“那就養仰仗她後娘相夫教女了,以後琴棋書畫都由你來教。”
“義不容辭。”陳樂正要得意就聽莫可舟接著說:“她爹可是琴棋書畫樣樣不通!”
“她後娘,吃糕點吧。堵著點兒嘴!”
“她爹,你也吃,咱不缺!”
莫可舟說的不假,糕點卻是不缺,以至於陳樂迷迷糊糊吹著晚風寐過去食盒裡還有大半。連風都帶著荷花的清香,伴著酒氣和莫可舟的味道陳樂睡得相當安穩。
只要陳樂在家,早早起來做飯時必須的。那盒荷花糕是真的實在,可一個晚上起來大家食量都不小,縱然陳樂做了粥糕點還是見了底。豆豆嚷著還要,陳樂只能答應她下回從流水那兒再給她拿些回來,小姑娘這才不鬧了。
一家人吃的安逸,陳樂讓豆豆坐在腿上,夾著小炒給她。
“豆豆,你想去莫府當大小姐嗎?”莫可舟清清嗓問道,他記得昨日答應陳樂的,若是細細去看莫可舟的手指甚至有些緊繃。陳樂聽了咯咯咳嗽兩聲,也等著豆豆的回答。
豆豆咽下口中的青菜,仰頭盯著莫可舟:“是要豆豆做莫叔的女兒嗎?”她跳下陳樂的腿,噔噔噔跑過去抓住莫可舟的衣袖:“我是爹爹的女兒,爹說我是陳府的小姐。可是娘說莫叔取了爹——”
“是爹娶了莫叔!”陳樂嚴肅糾正道。豆豆疑惑得看向莫可舟,直到莫可舟點頭她才改口:“是爹娶了莫叔,那我就是娘、爹和莫叔的女兒了?所以莫叔才叫我去莫府當小姐?”
小小年紀就跟她爹一樣能說會道,莫可舟失笑:“對,你來嗎?”
“去,等以後爹和莫叔有了自己的孩子,豆豆就把莫府讓給她!”畢竟是孩子,童言無忌呐!
陳樂正要給她解釋解釋爹和莫叔為什麽不會有自己孩子的事,就被莫可舟再一次驚呆了,他說:“有了孩子你也是大小姐,他們得稱你姐姐。你要幫著我們管教他們的,怎麽能讓呢?”
“真的嗎?豆豆能管教他們?那莫叔和爹要快些有自己的孩子!”豆豆滿眼期冀,似乎看到了她帶著弟弟妹妹們出去打架的場景。
陳樂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莫可舟在這兒把小孩兒往歪路上領,麗娘這個當娘的竟然也不阻止。他朝豆豆伸手,豆豆沒動,只能起身半跪在豆豆面前,把她抱回自己腿上坐好。
“別聽他瞎說,哪有男——那麽多有的沒的,陳豆豆,以後出去不能亂說知道嗎?”陳樂故意強調了豆豆的姓氏,惡狠狠的瞪著莫可舟:看吧,豆豆得姓陳。
豆豆被迫又吃了根青菜,想要扭頭卻又別被陳樂禁錮著,只能看向莫可舟:“那莫爹是不是以後能教我用刀?”可能是以前被小孩子指著脊梁罵過,豆豆特別喜歡打架,刀槍棍棒毒術輕功種種都想學。
陳樂卻只知道這孩子改口改得挺快。
說笑打鬧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陳樂帶著一身愉悅往京城皇榜跑,莫可舟進了宮上朝。兩人半路分開,路上倒是沒在聽到有人指點陳樂。
皇榜已經張貼出來,第一就是昭告天下皇帝有個舅舅,是陳樂。第二就是鳳叱將出兵保護清秋閣。
皇榜一貼,議論的方向開始掉頭,先前指責的謾罵的,仿佛一時間良心發現,大聲呼籲著清秋閣有多可憐,鳳叱有多強,陳樂有多善良。皇榜邊上還貼了兩張通緝令,上面謝南北的名字信息畫像一應俱全,甚至有賞金。
陳樂勾唇,他在一步步逼謝南北。逼得他舉步維艱,逼得他現身,逼他來找自己的麻煩!再一次次的麻煩中,陳樂可以越來越多的了解到自己不知道的往事,可以把謝南北的計劃陰謀一步步打碎,可以徹底摧毀他。
陳樂現在不是官員,不得隨意進宮。即使帶著皇帝舅舅的名號沒有誰也召見也是名不正言不順,所以他只能等莫可舟回來給他講述,他現在擔心的是唐楓。
唐楓是隻老狐狸,他能蟄伏就能暴露,而且陳樂怕謝南北找到他。國家興亡的大是大非上陳樂相信唐楓得立場永遠明確,但難保謝南北不會打著為了鳳叱好的旗號找到他。
陳樂半路拐進一家胭脂鋪去,挑了最顯氣色的帶在身上。
他回到莫府關了門坐在銅鏡前,鏡中人臉色蒼白,唇色淡得出奇。大概是從到江南開始,陳樂聽到最多得一句話就是:“陳公子臉色不大好。”再或者:“陳公子纖瘦!”還有:“陳公子面色疲倦,可是沒休息好?”
陳樂瘦了,每天吃了不少,還是不可抑製的往下瘦。昨日晚時他沒喝酒,只是吃荷花糕時感覺到微微的難以下咽,起初他還以為是一天內吃了太多而膩煩了。直到早上再次拿起荷花糕,清香蔓延了整個口齒鼻腔,可他卻怎麽也咽不下去。
一家人都在,陳樂強忍著嘔吐壓下去一塊荷花糕,急忙忙半碗的粥。好在嘔吐反應對粥的影響還不大,陳樂想,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就不能進食了,真是可憐。
不是得了要死的病可憐,而是他清楚得知道要經歷什麽,接下來會有怎樣的症狀,然後看著自己的身體一步步發展下去。這才可憐,可憐的很。
陳樂用冷水淨了臉,把胭脂抹在中指指尖,最後淡淡抹在嘴唇和腮龐。這一身紅裝配著他對鏡理妝的動作,像極了即將出門的新媳婦。陳樂失笑,他已經是有夫之夫了。
“閣主,閣主?閣主醒神了!”影青到的時候就見他家閣主對著銅鏡發呆,手指上有不知怎麽弄上的淡紅色。別說陳樂已經把胭脂收了,就算他大大方方的擺在影青面前,影青都不會懷疑這是胭脂。
陳樂起身洗手:“出事了?”影青這些天是在清秋閣守著的,他這時候來一定不是小事。
“麗娘和豆豆被抓了!”
陳樂身形搖晃,然後借助淨手盆穩住,冰涼的水使他迅速冷靜下來:“被誰?怎麽回事?”
“大致是謝南北的人,麗娘和豆豆被帶到了清秋閣。有胡先生照顧著我就先來找閣主了!”
陳樂急忙往清秋閣趕,走之前不忘找管家叫他務必等在宮門口,莫可舟和陳夢飛一出來就讓他們把事情上報皇帝。陳樂是要用他們的兵,清秋閣手無寸鐵,就算他們幾個再能打也擋不住謝南北強大的面具隊伍。
兩人輕功都屬一流,趕到清秋閣用不了多長時間。
陳樂半路上就想明白了,謝南北為什麽要把麗娘帶去清秋閣?謝南北盯住了麗娘,也盯住了清秋閣,他也是在逼陳樂。
翠峰林入口還是和往常一樣,不過小酒館已經關門了。兩人往裡行了百步面具人就現身了,似乎陳樂是他們主人請來的賓客,他們帶著小心和蠻橫前來迎接。
這讓陳樂想到了多年前自己被姝妤設計狼群圍攻遍體鱗傷,被一掌拍下懸崖感官盡失,然後被小白,被謝南北救下,在山洞裡高熱昏迷。
陳樂製止影青拔劍的動作,跟著這十來人往清秋閣去。以陳樂和影青得本事,這十來個人輕而易舉就能被拿下,可謝南北算到了陳樂不會殺他們,所以只派了這幾個不怎麽起作用的。
靠近清秋閣,能看見面具人團團圍住的最前方,是謝南北在大院兒裡逗小孩兒。那是一張木桌,每每過年時清秋閣才會擺出來,眼下麗娘、毽子、流水、小風、小照逗坐在桌前,上面擺滿了酒菜。
謝南北抱著豆豆,就像陳樂今早那樣隨意自然。陳樂知道,謝南北是盯著他許久了,也許他早早的就是要用豆豆和麗娘來作威脅,而不是清秋閣。
豆豆也不怕他,陳樂甚至看到豆豆在他碗裡不動聲色的下毒。不知謝南北發現沒有,依舊堆滿了笑容跟豆豆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