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看到的太監很不少,還從未去哪位太監家拜訪過。想到陳源這裡的太監不少,怕被人認出。今天他仍是一臉毛,臉紅得像關公。李純稀和許盛已經恢復,在一個年青太監的帶領下,他們走進陳府。
可能在韓府住久,這裡雖大,建築風景也很別致,韓並不覺得有多好。他們來到第二扇圓門時,他見過一面的陳源帶著一個美女,和幾個男子站在門口。人未走近,聲音已傳來。
“稀客稀客,我和許先生有幾年未見了。難怪今早有幾隻喜鵲一直在後院叫,原來有貴客來訪。”
許盛懵住了,他只有個秀才的功名。但跟沈繼祖的時間比較早,認識的官貴很多。他曾經和沈繼祖來過陳源家,但大家都沒和陳源有什麽深交。他的身份和陳源這種大太監懸殊一大截,沒想到陳源這麽熱情,居然會出廳相迎。
“陳大人言重,我也是路過泉州辦些事,打擾到陳大人,不好意思。”
陳源臉上堆滿笑意,像這種場合,韓遠不及他。他上前朝韓和李純稀掃了一眼,抓住許盛的手:
“這人一老了,沒什麽奔頭,心裡十分念舊。許先生是我少有佩服的幾個文士之一,雖無官職,才能令沈大人看重,清正自律,在家鄉泉州更是享有盛譽。如今像許先生這樣的人,世上已經很難找了。我們進去先休息一下,待會好好喝杯敘敘舊。”
這樣的兩面高手,韓也沒看出來對方有什麽問題。他以為陳源是看在沈繼祖的面上,大理寺卿這樣的重臣,就算陳源也不得不重視。一行人來到大廳,這裡的第一頓招待已經開始。
大廳中擺了一張紅色大圓桌,圓桌中間鑲有一塊米大的藍玉石面。上面擺放在七隻白綠相間的翡翠杯。一個二十幾歲、五官精致的美少婦,拿著一壺冒著熱氣的紫色茶壺,正在輕輕均勻搖動。
韓喜歡喝茶,對茶道不感興趣,他對正在表演的美少婦興趣很濃。對方的美貌只是其中之一,他想從對方臉上,看出是不是又一個被強搶進來的美女。盯著人家看了好一會,這個舉動被關注他的瑛蘭看到。
一行人坐下,瑛蘭首先介紹:
“這位是我府中師爺馮從雲,妾身是老爺的夫人瑛蘭,她是老爺的妾氏留香。”
瑛蘭介紹的意思很清楚,許盛沒有耽擱,指了指韓:
“這位是我在京城的好友李貴,家中是做生意的,這次來泉州想做筆買賣。這位是他的表哥許毅。”
許盛在介紹,幾雙眼睛齊齊掃向韓和李純稀。那封信的主人做得十分到位,將韓的畫像也一並送上。韓的紅臉有些誇張,一臉的大胡須,眼睛鼻子也比較像畫像中的韓。陳源三人不是傻子,很懷疑長大胡須的就是韓。
“李兄弟原來是做大生意的人,其它事我可能幫不上忙,生意這方面的事應該沒問題。李兄弟打算來泉州做什麽買賣?”
陳源並未起身,但韓現在這樣的身份,必須得起身謝禮:
“多謝陳大人,早就聽聞陳大人風流雅致、是個孟嘗式的人物。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的確有些買賣想來泉州看看,要是可以,我就在這裡做了。”
“身殘之人,豈敢評風流二字,更不敢與孟嘗君相比。”陳源一番客氣:
“今我與李兄弟一見如故,有我在,泉州的生意不是問題,不知李兄弟要做什麽買賣?”
什麽一見如故之類的空話,韓在後世聽得太多,沒往心裡去。他看了李純稀一眼,對方從包裹中取出一個頗為精致的木盒,韓將木盒雙手送到陳源面前:
“此物就是我要做的生意,這是我給大人備的見面禮。小小禮物,還請大人收下。”
“李兄弟太客氣了,”陳源帶著一臉笑意將盒子打開,裡面出現半個人頭:
“好精致的鏡子,”陳源將海碗大的圓鏡拿出來,照了照驚歎道:
“不瞞李兄弟,有人前兩天送我一個梳妝鏡,也是這種能將人照得分毫不差的明鏡,大雖大,卻不及這面銅鏡精致。如此重禮,我實在不好意思。”
韓這次來,準備的全是小鏡,這東西方便攜帶:
“哪是什麽重禮,只要大人喜歡就可以了。”
“喜歡,非常喜歡。”陳源一臉欣喜:
“莫非李兄弟是在京城做明鏡生意的?這生意可是暴利。聽說有好多商人,從京城買明鏡倒賣在各地,賺了不少銀子。要是做這個生意,不是我吹牛,我可以為李兄弟將泉州市場全壟斷了,沒人能插足進來。”
韓聽得有些不是滋味,好多股東都說他們賣的鏡子價格太低,韓沒答應漲價。現在看來,那些倒賣鏡子的可能比他們的賺頭更大。
“我家雖不是做這生意的,明鏡閣的陳掌櫃是我大伯,我可以拿出一些貨來此賣。要是大人有意,我們合夥如何?”
陳源雙眼笑成一條線,點點頭:
“好好,這事就這麽定了。怎樣合夥,全由李兄弟說了算。生意上的事我們等會再說,李兄弟送我如此好的東西,我不能不有所表示。像李兄弟這樣的人物才能稱為風流,我這裡別的不多,佳麗倒是不少。若是李兄弟喜歡,我送你一個如何?”
陳源注意到,韓的眼睛喜歡朝他兩個美妾身上瞟,說這句話只是一種試探。韓猜到對方注意到他的眼睛有問題,乾脆順水推舟,帶著一雙狼眼打量著正在倒茶的留香,說了句笑話:
“留香,人如其名,隻聞這茶的香氣就醉了。陳大人要是肯將她送給我,我才能與風流二字沾邊。”
陳源身子動了動,差點忍不住站起來。韓別的東西不拿,偏偏拿出明鏡。他知道明鏡是韓府的產業,至於什麽陳掌櫃是韓大伯之類的,他根本不相信,他相信對方就是韓。
相信韓的身份後,陳源突然明白許多事。因為韓最近出名,韓以前的事也被炒出來。比如他在沉船之前那些風流事,雖說他後來開了心智,吃屎的狗哪能改得了本性?憑韓這種血氣方剛的年青人,怎麽可能過得了美人關?
想到這裡,陳源臉色因激動而發紅。他絕不想與韓死扣,要是能用美女來擺平,他當然願意這樣做。送小妾、相互交流這方面的心得體會,這種事在這個年代十分平常,一點不過火。
“李先生真是位惜花之人,今日我總算遇到一位知己。陳波,去叫她們都出來,讓李先生看看。”
韓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大方,居然肯讓他的小妾全出來會客。一杯茶遞到面前,將他思緒打亂。看向遞茶的美女,對方帶著深深的厭惡盯了他一眼,將頭撇開後再也沒看過他。
只和韓打招呼肯定不行,陳源又和李純稀說了幾句。李純稀本就不善言詞,被陳源完全踢出懷疑韓的名單。
“許老弟,這次來辦什麽事?若是有需要的地方,隻管給老哥說。”
陳源這種混江湖的太監,說這些口水話一點不奇怪。許盛見對方都開始稱他為老弟,先是拱手一禮:
“也沒多大的事,聽說泉州最近不太平,有股海寇在海上作亂。擔心家人,回來看看他們。”
陳源用余光看了眼韓,見對方仍在盯著他的小妾留香看,稍顯輕松,長歎一聲說:
“唉,想來許老弟也聽說了。我市舶司送去朝廷的二十萬兩銀子,被那幫該死的海寇搶去。現在我還在到處湊銀子,再苦不能苦皇上、不能苦朝廷。我就算砸鍋賣鐵,也要將湊好銀子給朝廷送去。”
許盛看向韓,見對方沒想開口套話的意思,隻好自己問:
“陳兄,那幫海寇是什麽來歷你可知道?”
陳源想了一會,說出又一些新的消息:
“聽說是從流求那邊過來的,原本晉江縣在澎湖有幾百駐軍。也不知那些軍隊都是幹什麽吃的,讓人跑到海上大肆搶奪也不管。”
這事韓還不知道,朝廷居然在澎湖列島有駐軍?要是那些海寇真從流求出來的,可能那些駐軍也有問題。他正要開口問話,從外面進來一群美女,將他看得眼花繚亂。
一共有十多人,每個拿到外面去,都可以引來一大片回頭率。陳源以為他想得不錯,吃屎的狗難改本性。當韓看到最美的個美女,覺得很眼熟,忍不住問:
“這位夫人是?”
陳源心裡有些憋悶,韓的眼光太好,一眼就相中他最得寵的美人。想到對方的身份,心中的憋悶一掃而空。
“春娘過來,坐到李先生旁邊。”陳源瞪著春娘,還好對方沒掃他面子,乖乖坐到韓旁邊。他指著美人介紹:
“她叫曹春娘,是我最寵愛的美妾。要不是遇到李先生這樣的知己,我絕不會讓她出來陪客。”
這話一點不錯,曹春娘來到這裡,的確沒陪過除陳源之外的任何男人。韓恍然明白過來,那天和陳源一起下船的蒙面女子,就是這個曹春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