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籠罩著泉州城，萬籟俱寂，只有隱藏在黑暗中的夏蟲聲，回蕩在城中每個角落。一群人從黑暗中走出，來到一條有燈光的街口。

  “大家停下。”

  前方的街道較直，一眼可看到兩百米遠的折角。旁邊一個手拿一把大刀、身材頗為壯實的年青人問：

  “丘將軍，這條街有什麽問題嗎？”

  丘從林出身將門，軍事方面不在李純稀之下。他有功名，現在是一個八品禁軍武將。這次他爺爺丘進以公乾的名頭，讓他來保護韓。除保護外，還想和韓混個臉熟。丘進雖是武將，有些心思並不比文官差。

  “我們只有五十人，泉州城不小，這樣查有些地方無法兼顧。不如在每個街口安排兩人，要是有什麽情況，可以直接去南城樓通知大人。”

  問話的年青人叫萬勇，也是韓的臨時護衛，他轉身看了眼這群衙役和士兵組成的隊伍，這群人實在入不了他的眼，點點頭：

  “也好，他們都是泉州本地的官兵，對泉州城也熟悉，就讓他們分散在各街口藏身守著，有情況立即去南城樓匯報。”

  這群官兵巴不得這樣安排，在一個地方守總比滿街跑要好得多。一個中年衙役說：

  “丘將軍的安排我們沒意見，不是我們吹牛，就算伸手不見五指，這裡的街道我們也熟悉。兩位將軍就在這裡，我們分成二十四組，去各條大街小巷去打探，絕不會誤事的。”

  很快以這個街口為中心，分出二十四組人出去。兩人藏在一條巷道口，萬勇對丘從林說：

  “剛才丘將軍沒去陳府後院看，簡直太壯觀了。那麽大的院子幾乎擺滿了金銀珍寶，那陳源不知貪了多少，看樣子今晚也難統計出來。”

  丘從林笑著說：“陳源加上馮從雲家，現在又多了林憶年和楊舜卿二人。不算那些小人物，只是他們幾個，所查獲的錢財加起來，絕對會令所有人吃驚。”

  萬勇正要接話，從一側的折角大街走來三人。

  “有人來了，”丘從將要開口的萬勇打住，兩人緊貼在左右牆壁上，很快能看清三人的衣著：

  “這三人是誰家的侍衛，”萬勇一句說完，想到一些事：

  “我們剛才應該留個官兵在身邊，那些官兵別的本事沒有，城中這些人他們起碼比較熟悉。”

  走來的三人身穿侍衛服，兩人見是侍衛，已經沒多少興趣。晚上雖禁夜，一般侍衛不禁。因為有侍衛的人家都是爵位，比如韓侂胄府上的護衛，要是晚上出去辦事，會穿侍衛服，巡邏官兵最多只是驗證一下。

  三人離他們越走越近，快走到他們前方時，從三人中傳來一道聲音：
  “侯爺太杞人憂天了，林億年能招得了多少人？一個太監而已，還怕他攻下泉州城？”

  “太監就攻不下城了？”另一道聲音傳來：
  “不過真要是攻破城我們也不怕，這兩天來侯府的人不少。我看那些人一個個不比我們差，要是……”

  “胡麻子，你他娘的想領罰不成？侯爺說了，那些是外地的商人，暫時在侯府住兩天，不要出去亂說。”

  “我又沒對外人說，”聲音漸小，萬勇看向丘從林：
  “侯府？他們是定海侯府的侍衛。定海侯還真是喜客，連那些商人也接待。”

  “不比那些侍衛差的商人？去了多少商人，讓他們如此自信？”丘從林自言自語說完，對萬勇說：
  “剛才幾個侍衛說，那些商人是這兩天才去的。這麽巧？這兩天剛好是大人辦陳源一案。這其中會不會有？”

  萬勇想了一會說：“定海侯名叫趙參，是皇氏宗親，應該不會和陳源人勾結吧？你們剛才審問的情況怎麽樣？有沒有說到定海侯？”

  丘從林朝三人走的街口看去，已經人聲俱隱，搖搖頭：
  “他們的口供並未說到定海侯，但要真是商人，定海侯為何會吩咐這些侍衛不能說出去？我看這事不太簡單，你在這裡守著，我去給大人匯報。”

  ……

  下面的狠話還在繼續，上面的人現在已經將心放下。林億年這群人連架梯子都沒有，根本不可能攻入城裡來。並且城中有一千五百兵力，比林億年的還多，真打起來也不用太怕對方。十多個官員聚在城樓中間，陸鶴山說：
  “韓大人，反正他們無法攻破城門。我們不如待碼頭那邊的援軍趕來，前後夾擊，到時候就是他們的死期。”

  這幫官員讓韓實在不知說什麽好，城中只是士兵就是一千五百人，還不算衙役。這些人居然連出城一戰的勇氣都沒有，想等碼頭那邊的援軍來？

  韓懶得和這些人商量，將宗慶和李純稀幾個單獨叫到一側。一番商量後，在城樓上一番布置不提，韓對著城下開喊：
  “陳源一黨已經招供，現只有林億年、楊舜卿兩人暫未落網。我知道你們受他們的蠱惑，來之前根本不知道要幹什麽。我可以答應大家，只要將這兩人拿下，你們非但無過，反而有功。要是執意和他們一起造反者，一律視為反賊。不但自身性命難保，家人也會受到牽連。何去何從，給你們半個時辰的時間考慮。”

  林憶年心下大急，朝後面看去，見不少人已經開始動搖。這種事大家都是第一次，他這一千人，不少班頭是他們招進來的，對他們頗為忠心，所以才會跟著他來替陳源報仇。但韓一旦願意放過這一大部分人，那就不一樣了。

  “大家不要聽他胡說，我們不是造反，韓才是反賊。他私自殺害陳大人、查抄陳大人府，已經犯了死罪。我們衝進城，只需將他押回京，大家都有功勞。我答應大家，到時除朝廷的獎賞外，我每人發一百銀子給大家，絕不食言。”

  韓有些驚訝，沒想到這些士兵如此好糊弄。開始他說完，眾士兵還有不少雜聲傳來。被林憶年這一說，大家又安靜了？他暗自笑了笑，憑忽悠，他還不怕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

  “要是林憶年說的話你們也相信，我真替你們感到悲哀。城樓上有這麽多人，有你們熟悉的官員，有曾經的戰友。這麽多人都知道陳源貪贓枉法、勾結海寇罪該萬死，偏偏你們還願相信他那些鬼話？”

  隔得有些遠，就算是晚上也得開足嗓門，才能將話送到遠方。此時韓又想到一件實用的東西，暫時沒時間理會，他拿出趙擴給的雞毛聖旨：

  “這是皇上給我的聖旨，聖旨作不得假。林憶年除了能拿空話騙你們，他有什麽？我們已經派人去通知碼頭那邊的兵馬，並已通知附近數城。現在是晚上，最多天亮就會有幾支兵馬到來，還不說城中一千多兵馬。到時候那些兵馬一到，就算給你們每人一萬兩銀子，你們也無福消受。是棄暗投明，還是助紂為虐，你們自己決斷。”

  林憶年太小看韓了，他以為能進入城去。開始來這裡，要不是韓事先有吩咐，派了人在城樓上負責，很有可能已進入城。第二次又賣慘，結果還是被韓識破。現在他被韓這番話逼上絕路，他做出一個瘋狂的選擇：

  “衝，給我衝，衝進城者，賞銀萬兩。”

  林憶年這一番瘋狂呐喊，還真有幾十個傻瓜朝前衝去。有些衝上的人感覺不對勁，回過頭一看，包括林憶年自己也在原地不動。衝上的人趕忙退回來，只有五個更傻之人衝到護城河前。

  泉州不缺水，有些地方的護城河，其實就是一條乾溝。泉州的護城河有五六米寬，河水深不見底。這幫人為了趕路，除了武器什麽也沒帶，衝到護城河面前再也衝不過去了。

  傻瓜有時更容易讓人同情，此時韓就很同情這些傻瓜，看著五個衝近前的傻瓜，他沒讓人動手，再一次大喊：
  “還不將那兩個反賊拿下，難道你們也想變成反賊嗎？”

  韓的話聲剛落，從林憶年後面衝出一騎，正是剛才那個讓柳章認他的海剛。韓晃眼見海剛右手一揮，林憶年應聲而倒。快倒下馬時，被海剛一把抄到手裡。

  “海剛，你這小人。”林憶年旁邊一個瘦高的年青太監抽出寶劍，正要撲向海剛，幾把武器從幾個方向伸出，組成一個支架，將他的腦袋架住。

  “大人，我們抓住林億年和楊舜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