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人仿佛是一群無頭的蒼蠅，吳蓮生一說又多了兩分擔憂。吳蓮生說得沒錯，全都死了，只有左長風父子活著，傻子也會懷疑。

  這些山賊不像軍人那樣有素質，許多都是大字不識之人，韓一時也沒辦法說服得了他們。他看向左長風，左長風點點頭站出來，抬槊指向吳蓮生：
  “下山的幾百人，只有裴淵幾人才被處死。其他弟兄都沒事，都在斷頭崖休息。他們都已經相信韓大帥並選擇投降，大家何必受到這幾個小人利用？搭上自己的性命？曹九吳蓮生，你們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要是乖乖受俘，還可以給你們一個痛快。”

  “哈哈哈哈，”曹九一陣大笑。他現在已經是豁出去了，反正韓不會赦免他，怎麽死已經不重要。大笑聲剛落，脖子傳來一陣劇痛。他瞬間感覺到，自己的頭和脖子分離。只能感覺這一瞬間，一大股腥紅從斷頸處噴出，身子還未完全倒下，他旁邊傳來一聲慘叫。

  殺曹九的是崔塗念，崔塗念的武力不弱，能排上猛將級。曹九的武力還不如他，又是在背後偷襲，一刀砍下腦袋太輕松了。

  另一個得到左長風暗示的江通遠差崔塗念，只能算個勇將。他的反應比崔塗念慢了半拍，拿著一把匕首還未刺向吳蓮生，崔塗念那邊已得手。

  還好吳蓮生看見人頭飛起的一幕，被嚇得差點沒暈過去。江通趁機一刀捅進吳蓮生的腰，比曹九稍好些，有時間發出一聲慘叫。

  “大家快將劉長富這些人殺了，迎韓大帥他們上山。別做傻事，被他們利用。”

  崔塗念喊完，藏在後面的羅洪幾個都頭也跑到前方。在山頂還有好幾百個逃兵，大家看到平安的幾個都頭，紛紛急聲問候：
  “羅頭，你們？你們也被赦免了？”

  “我們不是被赦免，韓大帥根本就沒想抓我們。”羅洪十分激動，現在他們大仇得報，一路上又聽韓保證，他們現在已經是清白之身，隨時可以回家：
  “眾弟兄聽著，將軍是被裴淵父子三人害死的。如今他們已死，我們的大仇已得報。韓大帥以前的承諾同樣有效，大家不要再抵抗了，願重為兵的可參軍，願回家的大帥會發路費讓大家回去。韓大帥是我們的救星，他來救我們了。”

  羅洪如此一個大漢，也被說得淚流滿面。山上的逃兵，許多都被說哭。他們早就想回去了，沒當土匪的時候覺得土匪自由，當了土匪才知道，這活簡直不是人乾的。又受到山上人的排擠，遠不如當兵。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兵扔下武器，衝出人群，邊朝下面跑邊喊：
  “我要回家，哪怕回去看家人一眼都可以。”

  “我也要回家。”許多兵扔下武器朝山下跑，看得下面的眾將士也萬分感慨。

  沒一個逃兵願意再反抗，但山上的山賊一時誰也沒有扔下武器，一個個雖沒動，轉過頭看向他們的幾個目標。在這面的除了曹九和吳蓮生，還有幾個被韓定死罪的人。

  崔塗念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他和江通做的事十分冒險，要是這些人反過來對付他們，有再強的武力也沒用。他並不要求這些人真會去殺那幾人，只要不給那幾人幫忙，他們並不怕那幾人。見大家沒反應，提起武器就朝一個壯年男子衝去。

  幾人從巨大的震驚中清醒過來，曹九兩人沒死時，他們還有可以相互依賴的。現在兩人已死，他們也變成無頭蒼蠅。終於忍不住失控，沒待崔塗念來殺，朝裡面跑去，邊跑邊喊：
  “崔塗念反了，崔塗念反了。”

  崔塗念去追幾人不提，剛殺人的江通心情已平靜下來，看了眼發呆的眾人，大喊一聲：
  “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讓開，迎韓大帥他們上山。”

  這些人全都得了免罪金牌，沒人再傻傻抗拒，聽從江通的吩咐讓到一邊。

  韓也松了口氣，左長風給他說過，在山上安排得有兩人配合，到時候會先誅殺在山上負責的頭目。計劃不錯，只要負責的頭目一死，他又赦免了這些人的罪，應該不會有人再尋死。只是他完全不了解這幫山賊，開始有些不大放心。

  大家登山上時，韓點名的另外十一人，已經在眾人的圍攻下死去。崔塗念的反應讓韓頗為讚賞，讓大家帶著十一人的屍體走過來，朝他拜下：

  “韓大帥，這些弟兄都是迫於無奈才上山為匪。將軍能給他們活路，為民為兵大家都願意。”

  “多謝韓大帥，我們一定改過，絕不敢再為匪禍害百姓。”崔塗念說完，眾人全部朝韓跪下。連那些遠處受驚的婦孺，也在原地跪下。韓揮了揮手：
  “大家都起來吧！我說話算話。十六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的人，可以加入我軍。三十五歲以上的人和那些婦孺，可以去建康明州等地為民。大家以後的生活，我自會安排好。”

  韓不一定會將這些人安排在建康，其它地方都可以。他知道人並不是拖累，有人才能振興國家，實現他的理想。現在天下的地盤和後世一樣，但人差得太多了。除小孩外，就算老人也能做些事。

  大家再次聽到韓的承諾，不少人激動得哭出聲來。很快一陣更大的哭聲從遠處傳來，只見一群老弱婦孺跑來，邊跑邊喊：
  “老爺，你們這些天殺的，還我老爺的命來。”

  不用韓開口，衝來的十幾人已被士兵架住，崔塗念指著這些人：
  “大帥，他們是曹九和劉長富的家屬，要不要將他們抓起來？”

  “暫時不用，”韓拿出一張名單遞給崔塗念：
  “這十九人罪不可恕，是必除之人。還有哪些人的家屬在山上，將她們集中起來，等會我有話對她們說。帶些將士去查抄神木嶺和這些人的東西，看看都有些什麽。”

  韓哪有時間去一一審問，這些名單是左方孝父子和孫家村的人所理。除首領頭目外，還有不少山中的積極分子。對於這些人，上山幾年的崔塗念和江通自然熟悉。他們接過名單一看，崔塗念說：

  “有一半在山上，裴淵和曹須眉的家人下山了。另有七八個是孤家寡人，沒有家人。我和江通分頭去辦，神木堂外面的場地寬，不如就在神木堂那邊處理。”

  “你們不用去，”韓來時已計劃好：
  “你們現在隨我們去謝家灣，先將那些人質救出來再說。”

  崔塗念雖不知道去謝家灣救什麽人，沒有尋問。韓簡單安排完，帶著眾人朝謝家灣騎去。

  ……

  一條細長的清溪繞過不知多少山川，流經一座有些陡斜的坡地，在一座山彎轉折而下。幾十幢房屋，緊密林立在這座山彎中，給山野之地憑添了幾分熱鬧。

  要是走近看，這座山彎更加熱鬧。村前屋後皆有不少手拿武器之人，或坐或站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神色頗為悠閑。

  也不是所有人都很悠閑，在一間紅木大廳，十幾個神色焦急之人坐在這裡，看著大門口，仿佛在等待著什麽。坐在中間一個黑臉細眼、身材精瘦的中年男子轉過頭，問隔了一張大方桌坐著的壯年男子：
  “謝老四，宋軍在山下封鎖得如此緊，山上不會出什麽事吧？”

  問話的男子叫黃蜂，是神木嶺大頭目，武藝不凡、對別人雖心狠手辣，對裴淵十分忠心，很得裴淵器重。同坐在中間主位上的謝老四長得比他有氣質得多，肩寬背闊，要是穿上盔甲，沒人會懷疑他不是個將軍。

  “今日大家在斷頭崖談判，怕我們會趁機逃下山，他們封鎖得緊也正常。二牛他們去了一會，這次想來應該能打聽到山上的消息吧！”

  大廳的十多人，黃蜂的樣子最為焦急。他是財寶和人質的負責人，這次下山，原本他想將自己的家人也帶下山來，可惜裴淵沒同意。裴淵不是傻子，有這麽多的財寶，他們的忠心在這些財寶面前，很有可能會變質。

  “大當家的計劃也不知成功沒有？唉！這裡離神木嶺不是很遠。萬一那些宋軍找來，我們拿什麽應付？”

  有家人在山上，黃蜂沒想要卷財寶逃走。他們在這裡守了快兩天時間，也擔心了兩天。生怕韓會找來，這點黃蜂不如孤家寡人的謝老四。謝老四笑著說：
  “大哥放心，現在就算大當家的計劃沒有成功，他們也在為談判全力以赴，哪有人和時間來這裡？再說宋軍根本不知道我們帶東西下山，根本沒必要來此打探。大當家不是說過嗎，要是韓真找來，我們用那些人質要挾。他敢動手對付我們，我們就敢殺掉那些人質，我想他還不至於為了取我們的命，不顧那些人質的安危。”

  “老四說得是，”左首一個身體有些發福的中年男子接道：

  “他們要是知道我們在這裡，早就來了。現在他們忙於應付談判，哪會遠來這裡打探？只是一直沒有山上的消息，始終讓人不安。要是今日無法打探到消息，我們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