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對史彌遠做過一番了解，對方的確很有才能，也不貪。至於愛表現、有野心等等，這些是個人都會有，很正常。見他和傳說中的不一樣，才沒動動小指對付他。要不然史彌遠就算不被暗殺，也會被趙擴貶為平民，並且是永不起用的那種。

  史彌遠離開，並沒有影響到大家的熱情，仍在談棉花的事。君臣圍著一盆棉花轉了一會，趙擴問：
  “這麽小一點？能結多少花？是不是這盆還沒長大？”

  不說趙擴有這想法，許多官員都有這想法。這事趙曮不知道，沒敢接話，趙丹可以慢悠悠回答：
  “棉花差不多只能長這麽大，它結的花沒用，結的果實才有用。果實也稱為棉桃，別小看這麽一株，一般能結二三十個棉桃。要是管理好些，結五六十個也不難。”

  這些韓已經給兩個老婆說了，大家問了不少問題，都由趙丹回答。趙曮聽得很仔細，他心中已有計較。在這裡不能擺顯，等會去趙惇幾人那裡當一回先生。待趙丹又回答完一個問題，他也開始提問：
  “棉花除了做衣服，還有什麽作用？”

  這個問題大家都沒提過，在大家心裡，能做衣服已經是了不起的作用了，也只有趙曮這種想法多的小孩才會有此一問。趙丹沒有私藏：
  “棉花還可以用來處理傷口，比如清洗傷口、止血等等，效果比布好多了。”

  又長一點知識，一番話問完，韓小兩口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趙丹沒再耽擱時間，對趙擴說：
  “父皇，趁史大人去廣州，你可以將對阿布家的封賞帶去。”

  趙擴點點頭：“他們雖是波斯人，對我大宋有如此大的貢獻，不能不賞，他家都有些什麽人？”

  趙丹看了眼韓，原本她們的意思，隻給瓊斯討個誥命。開不了這口，隻冊封瓊斯，就連趙擴這關也過不去。

  “在我大宋的只有阿布爾格、阿布道格父子倆。另還有阿布道格的夫人瓊斯，我們已答應過瓊斯，要給她討個誥命。她還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太小了，孩子暫時沒必要，可以先封阿布道格夫婦。”

  大家有些奇怪，謝深甫說：

  “封子不封父，於理不合。”

  趙丹只能做這樣的讓步，她們還要讓對方找更重要的東西，別封得太利害，到時候阿布一家沒了衝勁。

  “隻封他們夫婦倆，阿布爾格下一次封。”

  “下一次封？”大家還在發呆，趙曮小腦袋轉得快，一句問出：
  “姐姐，是不是他家還有什麽寶貝？”

  “他家裡沒寶貝，他在給我們找寶貝。”東西沒到，趙丹不願過多提及這事：

  “總之大家相信我，下次有機會封阿布爾格的，暫時隻封阿布道格夫婦倆。還有這些我和忠侯的功勞一點不小，要不是我們，大家還不知道棉花有如此大用，我們也應該得到封賞。”

  趙擴沒再問及阿布爾格冊封的事，還在想如何封賞，黃度說：

  “阿布爾格家臣也聽說過，他們是波斯人。我大宋開國幾百年，還從未冊封過海外人。此例有違祖製，萬不可破。”

  “臣附議，”現在陳敬明的膽子是越來越大。韓侂胄已經出手兩次，準備將他踢出朝廷。趙擴沒同意？後來他去請教錢象祖，錢象祖給他說出實情。

  錢象祖的大概意思是：雖然我們是在朝中打醬油的，無論什麽事總要人做。現在謝深甫和韓侂胄已經聯姻，要是再將我們這些人趕走，朝堂可就真成了一言堂，絕非皇上願意看到的。

  這番話如同得到一面免死金牌，讓陳敬明十分高興。錢象祖還給他透露：

  “我估計明年謝深甫就會讓賢，皇上會另選人為相。”

  聽到這些內幕後，陳敬明將謝深甫一黨的許多人都當成敵人，更不說趙丹了。他現在抱著：

  “凡是敵人支持的他都反對，凡是敵人反對的他都支持。”

  趙丹臉色一黑，瞪了兩人一眼：
  “海外人如何封不得官？他們雖是海外人，現在已經在我大宋生活，又做出那麽大的貢獻。你們要是有如此貢獻，你們也可以向父皇討封。”

  “就是，”趙曮出聲相助，說得一點不臉紅：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無論波斯還是大食國人，都是我大宋百姓。有獎就得賞，否則如何服眾？”

  趙曮的臉不紅，趙擴的臉有些紅。這點覺悟他還是有，人家波斯大食國這些人，關他大宋何事？不過先賢的確說過這種大話，誰也不好反駁。萬世傑說：
  “如果今天封了阿布道格，那以後要封的海外人恐怕就多了。他們得到消息後，用一些我大宋沒有的花果之類的東西，只需吹噓一番，就能得到封賞。這樣做將我大宋官爵置於何地？我大宋的商人尚且沒能得到封賞，就先封賞起他們來，更會令眾人不服。”

  這番話說得很高明，趙丹姐弟倆一時沒能找到更好的說詞反駁，隻好看向韓。韓現在肚子餓了，本來不想開口。見老婆和小舅子敗下陣來，只能自己頂上。

  “要是那些海外人運些我大宋沒有的東西來，只要對大家用，能在我們這裡種養，給他們些封賞又有何妨？至於我大宋的商人，他們要是有本事，能尋些有用的東西來，視其價值，同樣可以封賞。”

  “你這樣做與賣官鬻爵有何異處？”陳敬明說得很不客氣，聲音也大了幾分：

  “用東西換官爵，只有腐敗亡朝才有之事。皇上，萬不可答應他們，韓這是要讓你背負昏君的罵名啊！”

  趙擴沒多少主見，一聽有道理。用東西換官爵這種事，在他大宋還從未出現過，一時猶豫起來，韓說：
  “一種大宋沒有的東西，只要能在這裡栽種成功，所帶來的好處大得不可想象。比如大家熟悉的葡萄，葡萄是從漢代傳入中原，現在發展得如何？用葡萄釀酒、作為吃食、商品流通，為國家作出多少貢獻？千年後的人可能記不得我們了，但一定能記住將這些東西引進來的人。歷史才能見證一個人的價值，在場有誰敢保證，讓千年以後的人都能記住並對他感恩的？”

  陳敬明嘴巴張了一下，還是沒有吹牛。他本想說大宋能千秋萬世，大家雖平時將這些話掛到嘴邊，心裡都很清楚。強如漢唐也不過匆匆幾百年的時間，宋朝還不敵這些朝代。就算千年以後仍是宋朝，除了趙擴的靈牌能在祖廟受人香火，他們的墳可能都被別人用來建房改田了。

  說得再有道理，還是有人反對，黃度質問：

  “你的意思是持政為民的大臣，甚至皇上，還不如那些將東西帶來種植的商人了？”

  韓歎聲說：“並非一概而論，比如我大宋的太祖仁宗皇帝，他們一定能流芳千古。包孝肅這些清官名臣，同樣可以流芳千古，受億萬人敬仰，不比那些帶東西來惠及萬民的人差。大家都是飽讀聖賢書之人，這些道理我就不說了。

  無論是帶東西來惠及萬民的人，還是發明東西等等這些利國利民的人，朝廷都不應該忘記他們。該封賞的都可以封賞，要是有如此大功不得賞，到時候後世人只知道他們，不知當時的當政之人，這是一種莫大的諷刺，更有損皇上的英名。這種事在歷史上並不少見，神醫華佗、張仲景等這些大家都知道，當時的皇帝是誰，我還真沒什麽印象。”

  趙擴被他這個好女婿說得一肚子不舒服，想反駁都反駁不了。其實不用韓說他們也知道，為民作出貢獻之人，無論是帝王還是普通百姓，後世的人都會記住並感恩。要是碌碌無為的人，就算你是帝王將相，誰會認識你姓甚名誰？怕韓再說些打擊人的話，趙擴說：
  “阿布道格雖是波斯人，為我大宋帶來的棉花乃是利國利民之物。今封阿布道格為遠海侯，其夫人瓊斯為三等淑人。”

  “多謝父皇。”

  趙丹謝完，朝堂終於散場。趙曮懷著滿腹心事，跟著她們走出大殿。見四周沒人了，忍不住問：

  “忠侯，造紙比棉花那些的功德更大，你們一定能流芳千古。我能不能給你們打打下手？起碼讓人知道我也為此出過力的。”

  韓還沒開口，趙丹興奮說：
  “我們當然能流芳千古，到時將紙造出來，讓父皇取名字，他也能流芳千古。至於你？你太小了，進來能做什麽事？待你以後長大些再說。”

  “我已經不小了，”趙曮被拒絕，有些急了：

  “姐姐，造紙那麽複雜，需要的人一定不少，你就讓我參加吧？”

  連小孩也如此好名？韓心裡有些感慨，沒讓趙曮失望：

  “可以，這幾天我要教大家造紙的一些技術，你也去聽聽。要是皇上他們同意，你可以去那裡幫幫忙。帶去的人要絕對可靠，就讓你那兩個貼身內侍去。”

  “多謝忠侯，”趙曮興奮說：

  “我這就去告訴父皇，他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找皇爺爺，皇爺爺一定會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