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背水一戰,韓覺得黃度人雖老,口才很不錯。這番話很有煽動性,說得一些人蠢蠢欲動。
“黃大人,理學派的事上次我已經說了,現在也已經解禁,連理學派的人自己也承認,當年無論誰是誰非,都是為了我大宋著想,現在你說這些完全是無理取鬧。我出去的確戰鬥過好幾次,殺了一些人,哪次被殺的人是冤枉的?還有那幾個州有哪些是我們的人?黃大人既然能說出這些,想必已經有證據,你可以當著大家的面指出來。”
黃度不過是憤怒胡說而已,韓侂胄已和理學派的人和解,理學派一些高層人物,很感激韓為他們做的貢獻,就算還有恨意,也不會亂發出來。
陳源、泉州官員,海寇、台州官員,廣州官員,這些幾乎全都押到京城來審過,並且幾乎都是三司會審,韓父子根本沒參預。那幾個地方官員的任命,韓侂胄為了避嫌,也沒有參預其中,是趙擴和一些大臣商量決定的。
韓打的那幾戰,殺的人不是海寇就是對抗朝廷的人。上次去廣州,還有禁衛參預。這些大家都知道,黃度哪指得出什麽人來?來一句很不負責任的話:
“都有些什麽人,你自己心知肚明。”
這話一出,還在想的人停止了回憶。就算是陳敬明,也知道這些是子虛烏有的事。韓開始反擊了:
“黃大人,你提出的那些控訴我們的事,一個人證也舉不出來,你就深信不疑。現在有金國奸細指證你是他們的同夥,有這麽重要的人證,你卻一口咬定是陷害你。你的意思就是:凡是對你不好的事情,無論什麽證據都是假的。凡是對我們不好的事情,就算沒有證據也是真的。黃大人,我說的可對?”
黃度呆住了,他也不想和韓打嘴仗,沒辦法,現在韓在審他。什麽事都得講個理字,有理大家都會聽,沒理任你說破嘴也沒用。見黃度不說話,韓繼續說:
“這事不是我和公主兩人辦的,殿前軍的那些將領也在,盧國公也清楚。我就是怕黃大人不認帳,昨天我連夜審洪常勝和尚貴,他們都已經老實交待了。大家放心,他們供出,除黃大人外,在宮裡還有兩個普通內侍是他們的同黨。我已經給盧國公說了,現在想來這兩人已經被控制住。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將洪常勝和尚貴帶來問問。”
韓這一說,大家終於安心了。聽到黃度被供出是奸細,誰都怕那些人亂咬,將他們供出來。他們還不知道,昨天洪常勝咬過,只是沒能咬到。
趙擴終於滿意了,開始韓的表現,令他非常不滿。沒想到三下五除二,就將黃度說得啞了聲。正要派人去提洪常勝兩人,外面進來幾人。
趙丹的氣色比韓好不了多少,看得韓十分心痛。趙丹朝他笑了笑,很自然來到他旁邊:
“父皇,紀楓招了。”
這個消息比洪常勝和尚貴,還要讓大家有興趣。紀楓許多人都認識,是黃度的師爺,師爺相當於軍師兼秘書。黃度要是有什麽勾當,很難瞞過紀楓。
紀楓現在的樣子韓很熟悉,身上沒一點傷,臉快變形了。一對腳板沒敢著地,被祥寧宮的兩個太監拖著進來。扔在黃度旁邊,沒看對方一眼,哭喊道:
“皇上,草民招,草民願意招。黃大人在十年前就被金國收買,開始金國只是讓他收集一些情報,和洪常勝直接聯系。去年太上皇大壽,完顏珣還曾與他會過面,談的內容草民不知。幾個月前,洪常勝讓他注意忠侯,有對方的消息向他們匯報。忠侯他們從廣州來,在東溪鄉造紙,是他讓黃恩給洪常勝帶的消息。包括那些金人進出城門,都是他幫的忙。”
紀楓沒來之前,黃度被韓說呆,許多人就已相信黃度有問題。現在得到紀楓的證實,大家再無懷疑,全朝黃度看去。十分佩服,他居然還有心思發呆。趙擴站起來,用殺人的眼光看向黃度:
“黃度,你還有話可說?”
趁大家關注黃度,韓輕聲問趙丹:
“你昨天沒睡覺?”
“睡了一個把時辰,不困。”趙丹十分開心,沒理會她老爹的咆哮:
“昨天將黃度押回來,父皇審問,黃度就是不承認。你不是說他的師爺紀楓可能也知道一些內情,我給父皇說,將紀楓給我審。我帶回祥寧宮,開始審他不肯承認,後來我用撓癢之刑。這家夥不經弄,沒過多久就招供了。”
昨天趙丹過足了審案的癮,在她的祥寧宮大殿上,躺在公主椅上,喝著茶,吃著點心慢慢審訊。祥寧宮那些太監宮女也很興奮,趙丹說累了,馬上就有人接著審。可能不用撓癢之刑,紀楓也會受不了招供。小兩口還在卿卿我我細聊,黃度發出一聲大笑,將她們的聊天打斷。
“我不是奸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天下百姓著想。你們一心想要北伐,一心想重啟戰爭。不但勞民傷財,徒勞無功。還會將百姓置於水深火熱之中,將我大宋置於危險境地。我不過是想讓金宋兩家和平相處,讓天下百姓不再有戰亂,我有何罪之有?”
這番話將許多人都說火了,周必大站起來:
“你這個敗類,枉你讀這麽多年的聖賢書。就算你是為了不願發生戰爭,你就甘願當金人的走狗?替他們賣命,做出危害我大宋之事?”
“黃度,你休要借戰爭之事找借口。你這個叛徒,我等羞與你同朝為官。”一時聲討黃度的人應接不暇,各種譴責聲,並沒有將黃度淹沒。
“我沒有當他們的走狗,做出危害我大宋之事。”此時的黃度比韓更狂,不但無視群臣,連趙擴也直接無視了。
“完顏珣向我保證過,金國不會先打破協議,與我大宋開戰。上次他們在宮裡之事我並不知曉,至於他們向我打聽韓,除掉韓有什麽不好?他父子二人蠱惑皇上,整天想著北伐。我們和平了四十年,金國不願重啟戰亂,我大宋百姓也不願再打仗。他父子為了一己私欲,不惜打破天下人的安寧,損害天下人的利益,難道不該除去?”
韓現在又知道一些,為什麽許多人不願打仗。除了大家想和平外,還有利益關系在裡面。一旦開打,社會動蕩,的確會損害許多人的利益。那些能發國難財的人並不多,誰都想坐在椅子上數錢,總比騎在馬上數錢要好得多吧?
黃度想讓韓死,有些人可能在心裡附合,沒人敢說出來。不過他這番話說完,聲討他的聲音少了些。陸遊歎聲說:
“打仗當然會讓大家不得安寧,損害許多人的利益。難道為了這些就不再言兵?不再提收復中原、一雪前恥之事?忠侯說得不錯,宋金兩國開戰,金國是贏家。他們贏了我大片中原之地,大量的百姓。他們現在還未享受完,暫時不打仗他們很樂意接受。
我們不一樣,我們已經失去半壁江山,已經再無退路。一個人為了享受安寧,害怕損失自己的利益,失去報仇之志,甚至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他就算一輩子得到安寧,家財萬貫,也不會得到幸福。只有大仇得報,將失去的東西收回,我們才能真正得到安寧和幸福。”
陸遊這番話更有道理,說得黃度一時也無話可說。誰有理誰沒理,趙擴心中已經有數,揮了揮說:
“將黃度和紀楓押下去,待元宵過完問斬。黃度一家人充軍流放,永不得還籍。”
兩人押下去後,大殿終於清靜。黃度雖倒下了,他的職務很重要,必須要找人頂上,趙擴說:
“我大宋是禮儀之國,出了個如此敗類,大家要引以為戒,萬不可做那一臭萬年的奸人。今禮部尚書之職空缺,大家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趙擴雖問的是大家,許多人只是聽聽。選舉官員這種事,一般要由參政官員才有資格推薦。錢象祖剛才為了表明立場,中途也出來聲討過黃度。現在一聽要選禮部尚書,他趕忙站起來:
“皇上,龍圖閣直學士翁大人深知禮法、學識淵博,臣認為翁大人定能勝任此職。”
錢象祖說的翁大人叫翁尚,是他們一黨的人。論官職聲望,周必大第二個站起來:
“皇上,此次的禮部尚書人選,必須要比黃度更有學識聲望,才能讓服眾。臣推薦禮部侍郎陸大人,他本就是禮部侍郎,論學識聲望,只在黃度之上。”
趙擴以前對陸遊不怎麽感冒,現在受到韓的影響,主要是韓侂胄又沒打壓對方,他覺得陸遊年紀雖大,的確是個難得的人才。沒等其他人推薦,他看向韓:
“忠侯以為陸大人如何?”
推薦陸遊,韓哪會有意見?
“臣沒意見。”
趙擴之所以問韓,他覺得韓很有識人之明。韓推薦的辛棄疾,已經正在回來的路上,乾得很不錯。推薦的馮浩,他派人去調查過,韓沒說謊,馮浩可以說清廉得讓他也感到驚訝。見韓沒意見,他沒再讓人推薦:
“陸愛卿上前聽封。”
陸遊沒有拒絕,趙擴宣布:
“任陸愛卿為禮部尚書,望卿不負朕望,為我大宋、為朕掌管好文教禮儀、對外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