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行軍是將士很頭痛的問題，這年頭條件不好，有些上了年紀的老人也在從軍，加上各種自然災禍等等。一次上萬人的隊伍急行軍，在半路上損失十幾個也很正常。

  一個豔陽天的中午，一支七八人的隊伍，飛馳在一條較寬的大道上。眾騎衝過一個彎道，來到第二個大彎時停下。一個壯年男子看了眼右邊的斜坡叢林：
  “大家分散上去打探一下。”

  另七個男子聲音都懶得應，兩個跳下馬朝右邊叢林走去，另五個一溜煙跑到前方，只有發號施令的壯年男子沒動。沒過多久，兩個進入叢林的男子走出來，對壯年男子說：
  “江頭，裡面連隻老鼠都沒看到，要不要去向大帥匯報？”

  江頭沒著多想：“這裡叫小河灣，是大道邊的一處險地之一，不能不回去匯報。索峰，你回去給大帥匯報，我們繼續前進。”

  三騎很快分開，藏在山頂的吳繼蘭緊張得雙手都是汗。輕聲說：

  “幸好沒有解決掉他們，大帥，可以了，快下令讓大家去埋伏。”

  韓朝遠處的一座山峰看了看：“不用緊張，先頭部隊離大部隊不會很近，要是太近，會耽擱時間，失去了探子的作用。傳令，大家快入林。”

  韓的傳令方法，也讓身邊的人很佩服。幾塊大鏡子，對著河對面反射。很快從河對面的林中，也冒出一大團亮光，反射的位置不是山上，是山下面的路下坡坎。沒過多久，從路下坡坎的幾條小路，冒出一大群手拿武器的將士。

  大家的行動非常快，一共六個突起的陡坡叢林，這些人早就分好，各自走向自己該去的地方。在裡面，自有各自的將領安排。山上的人反而不多，除韓和吳繼蘭外，還有幾個親衛、薛亞夫和兩三百個保護他們的士兵。人還未全部進入叢林，吳繼蘭指著遠處一座山頂：
  “大帥快看，那邊開始反光了。”

  這要是其它不知道的人看見，可能還以為是什麽寶物。一團比河對面更大的光亮，射到他們不遠處，這邊的士兵也用反光回應。韓看了眼下面還在快速鑽林的眾將士：
  “我們這邊看不見，還來得及。”

  在離他們這座山不是很遠的大道上，行來一大群金軍。全是騎兵，不知有多少騎。在不寬的道路上，排了條一眼看不見頭尾的長龍。人馬雖多，走得比較快。沒過一會，從前方騎來一個年青人。

  這條道路雖只有兩三米，左右還有些地方可騎行。前方的士兵紛紛朝兩旁避讓，很快來到中間一群將領面前。

  “大帥，前方的小河灣一切正常。”

  耶律信將年青人揮下，歎聲說：
  “也不知怎麽搞的，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大帥可能是太過擔心了，”一個頭上結著幾條小辮子、身材魁梧的壯年說：
  “阿大帥還有近兩萬兵馬，一定能守到我們前去。希望到時韓還在攻城，我軍從他那面突擊，看他如何逃出升天。”

  “烏將軍說得是，”另一個手拿一把長槍、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接道：

  “與韓這種人交鋒很累，但只要小心些，就不會有什麽事。”

  耶律信想了一會說：“阿大帥從句容突圍，去明州有可能。我們這一路走來，怎麽沒碰到那些來報信的士兵？”

  這個懷疑很有道理，有人讚成耶律信，也有人為韓說話。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說：
  “有可能他們最後沒走大道，那些士兵突圍出來，難免會多幾分小心，有可能走小路錯過了。”

  這話也有道理，耶律信又提出質疑：

  “這一路來只看見幾個百姓，路上太清靜了些，清靜得有些不正常。”

  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很會解釋，又將話接過去：

  “廬州和建康都不太平，兩頭在打仗，百姓不敢出門也正常。”

  可惜這些韓聽不到，耶律信一邊提出質疑，中年男子一邊給他解釋。大軍並未停下，用較快的速度進入小河灣。沒過多久，最前面的人已經穿過小河灣的范圍。

  一萬騎，路又比較窄，前面的騎兵穿過小河灣，後面一些士兵還未進入。一萬人馬順著路彎，從山頂看去，如一條人形成的長龍，讓人有些頭皮發麻。

  大部隊行軍，前中後每一段都有將領負責。在最前方負責的將領，是個手拿一把長杆大刀的中年將領。當隊伍眼看就要走出山區，在前方平整的土地上，突然出現一大群身穿普通服裝的隊伍。

  “尹將軍，前方好多人。”

  不用最前面的士兵通知，姓尹的中年將領已經看見。他們這裡已經不是險地，路也不只一條，左右還有些田土，頗為寬敞。碰到這麽多穿著普通服裝的人就夠奇怪了，更奇怪的是在他們寬敞的外圍一圈，全是這些手拿刀槍的人，將他們前面和左右的路堵死。

  眼看前方數十騎朝他們衝來，尹將軍終於可以肯定這群的身份了：

  “不好，這裡有宋軍。”

  尹將軍的喊聲還未傳到隊伍中間，在中間的兵將聽到從高高的山頂，傳來一陣驚人的號角聲。號角聲原本並不太大，這個地方的回聲不小。感覺到處都有號角聲，他們被號角聲包圍似的。

  這道聲音的吸引力太大，所有人全仰起頭來，朝上面看去。只見在他們右邊不遠處的叢林中，出現不知多少手拿弓箭的人。這些人再不是身穿普通衣服，全穿著宋軍服。

  “不好，有埋伏。”

  這些金軍雖是騎兵，同樣有弓箭兵。但沒有誰走路還會拿著弓箭，更不可能上好箭弦。出於本能反應，有些金兵剛拿到弓箭，從右邊叢林中，前後不一射出第一批箭羽。

  右邊的叢林，離大道上的金軍最近只有六七米，最遠有三四十米。一支支箭羽，在陽光的照射下一恍而至。因為不統一，看起來源源不斷，場面十分讓人震憾。

  一個臉色絕望的年青金兵，將長槍握到手中，還未能揮出。一道如眼神錯覺的利箭，射中他的胸膛，慘叫一聲倒在馬背上。

  有些反應快的兵將已經開始揮動武器，射來的弓箭太多了，對於一般武力的人來說都沒用。一個中年金兵揮了幾下，一支箭沒碰到。突然從側面飛來一支箭，射中他的腰眼。連控制身體的力氣也沒有，倒下馬去。

  “快退，”耶律信差點沒被急哭出來。此時誰也沒心思去猜，這些宋軍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同樣出於本能反應，耶律信第一次喊的是退。

  這條險道大多數的地方都只有兩三米寬，就算加上兩側還有些空地，最多只夠五人並騎。不用耶律信喊，許多人的第一反應都是調轉馬頭，朝後面退去，更嚴重的情況在不少地方發生。

  一個急於逃命的年青金兵，拚命拍打著馬屁股。馬受到肉痛的懲罰，不要命朝前方拱。鑽進兩個同類的中間，用力將這條縫隙張開，成功擠走右邊一個同類。沒能跑幾步，左邊的馬擠過來，它和右邊那個同類的下場一樣，被擠下十多米高的河坎。

  右邊的箭一開始就進入高潮，一波波不間斷射擊。許多金兵跳下馬去，想用馬身體躲避飛箭。不少飛箭射中馬，馬比人的生命更頑強。受傷後已分不清誰是主人，瘋狂在人群中踩踏。長長的小河灣，一時間哀鴻遍野。許多人不是死於箭下，是死在他們愛馬的腳下。

  在後面的還有幾百個金兵沒有進入小河灣，這些金兵同樣不是幸運兒。前面的慘叫聲一起，在後面負責的一個年青將領，知道中了伏擊，讓大家調轉馬頭開逃。

  他們沒能逃多遠，從側面一條山道中，衝出一大群身穿普通衣服的宋騎。這些宋騎連句開場白都沒有，衝近就開始砍人。很快另兩條小道也出現一些宋兵，將金軍的退路堵死。

  “大帥，後面也有宋軍堵截，快想想辦法。”剛才給韓辯護的瘦高將領急得團團轉，耶律信和許多兵將一樣，已經絕望了。

  他們處於最危險的中間，就算他們武力強，一時不被射下馬。可前後都有他們的人，除非他們的馬會飛，否則他們根本逃不出去。

  還好身為主將，身邊的人才不少。耶律信被一些人拉到一個丈多高的土坡下，藏在這裡，可以擋住右邊射來的弓箭。

  戰鬥的結果包括韓也沒想到，進展快得驚人。下面的大道上，許多地方金軍只是兩三人並騎。在右邊的叢林中埋伏的弓箭手，不比他們的數量少幾個。有些並不是專業的弓箭兵，因為計劃打對方伏擊，韓出發前，帶了一萬把弓箭。

  如此近的距離，又是打伏擊，專不專業已經無所謂了。上有弓箭連續不斷射擊，下有踩踏、衝撞、擠壓等等發生。戰鬥僅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在小河灣中，還能跑路的金兵減少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