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的天讓人有些沉悶,雖仍在新年中,京城內外的百姓已漸漸忙碌起來。
一輛豪華馬車,從高大森嚴的皇城馳出,後面跟著一大群侍衛。雖是些侍衛,看得守門的幾個禁衛十分羨慕。一個身材高大、長臉無須的年青人看著眾侍衛的背影說:
“聽說朝廷已任命輔國公為天下兵馬副元帥,不日將出征金國。長公主她們也要去,長公主一去,這些公主府的侍衛自然也要去。跟著輔國公,就算隻當侍衛也能得到很快的提升。現在那些侍衛雖和我們一樣,再回來時怕就是身穿盔甲的將領了。”
“這事我也聽說了,”另一個印堂較高、長著一對大長眼的中年禁衛接道:
“今日是大朝會,朝廷肯定要商量這方面的事。許多將領都想跟著輔國公出征,去戰場上混些功勞。朝廷哪能放多少人去?不少將領要失望了。但公主府那些侍衛肯定得去,他們是近水樓台,要想混功勞簡單多了。”
這些聲音馬車中的人自然聽不到,趙丹和謝夕韻一左一右挽著韓,連喝口水都不用自己動手,享盡齊人之福。
“相公,今天的大朝會說些什麽?”
“沒說些什麽,我們定的戰略部署,沒在朝會上說出來。隻說從安豐突破,暫時瞞住眾官員。”韓說完,趙丹笑道:
“本就應該這樣,要是將什麽事都給他們說,難保他們不會出去亂說。到時金國那邊知道,哪還能打他們的突然襲擊?特別是史彌遠、鄭倫之流的人,我懷疑他們可能是金國派來的奸細,老是和你作對。我已悄悄派人監視他們,只要被我們抓到什麽,非剮了他們的皮不可。”
這事韓還不知道,看著一臉陰險的趙丹,笑著在她臉上捏了把:
“他們要真是奸細,自然會露出馬腳的,沒必要由我們派人去監視他們。要是被他們知道,對我們的名聲反而有些影響。前兩天史彌遠已被派去西夏,說服西夏不要倒向金國那邊。”
要不是史彌遠幾人收斂了,可能趙丹會做出更極端的事來。這些人的事謝夕韻也沒興趣,問韓:
“今天就說了那些?有沒有說其它的?”
趙丹兩女一早就陪韓進宮,但沒去大殿。兩人在后宮待了一個早上,現在還不知道朝會上商量的事。韓說:
“在人事上做了一些調整,折將軍領領五萬兵馬守西和州,楊次山將軍領三萬兵馬守金州,畢再遇畢大帥領八萬守襄陽。安豐那邊,暫時湊五萬兵馬守。”
兩女因為要出征,對軍事方面十分上心,謝夕韻想了一會說:
“淮南東路那邊呢?”
“淮南東路暫時還是丘大帥負責守,楊州幾地兵馬,大概有七萬人。但我已悄悄派人去召集神衛軍,讓他們轉移到楚州去。”
兩女能聽懂韓的話,這些地方的地圖她們現在也熟悉了,趙丹說:
“你準備從楚州進軍海州?為什麽不從泗州去攻海州呢?我們從泗州出兵,可攻徐州,也可攻海州,還有選擇的余地。要是從楚州去,就只能攻海州了。”
這兩天韓也沒得清閑,這些事是他和眾君臣商量好的。
“楚州在海邊,出兵更隱密些。我是準備派支兵馬去佯攻徐州,看能不能將海州的金軍吸引過去一些。”
趙丹從暗格中拿出一張地圖,兩女看了一會,謝夕韻說:
“西和州?西和州那邊根本就沒有戰事,你為什麽要將折將軍調去西和州?就算要調也應該調其他人,折將軍可是你的左右臂。”
那些地方的地圖,韓現在閉著眼也能說得清楚,根本不用看:
“上次金軍損失慘重,他們很有可能去遊說西夏出兵。我們雖然也派了人去,不一定能說服得了他們。西和州夾在他們之間十分危險,也只有派折將軍去那裡我才放心。那裡的兵馬不要求出征,只要守上一年,我們攻入金國腹地,那時我們就可以騰出手來對付西夏那邊了。”
兩女雖聰明,軍事方面畢竟不熟悉,還在想,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
“天子腳下,你們敢亂來。再敢上前,休怪我們不客氣了。”
這陣聲音將兩女的思緒打斷,趙丹站起來,將上面天窗頂開,探出頭去。
“相公,是那幾個昆侖奴,她們被一群人圍住了。”
外面大街上很熱鬧,一百多人堵在一間小酒樓前。在門口,唐迭帶著三個海外人,被三十多個手拿棍棒的男子圍住。唐迭正拿著一根扁擔,臉紅脖子粗對著一個身材較瘦、長著一綴山羊胡須的中年男子怒吼。中年男子冷笑道:
“老子忍你們好幾天了,你們在別處擺攤也就算了,居然跑到我的地盤來,和我們搶生意?今天你們要不叩頭道歉,休想離開這裡。”
這年頭京城這些地方還算太平,沒多少黑勢力收保護費之類的。韓一家人一來就聽到前因後果,趙丹眉頭一揚,正要衝進去,被韓打住。唐迭喊道:
“天子腳下,所有地盤都是天子的。我們在大街上賣藝,關你們何事?別以為我們好欺負,就算你們有這麽多人,真要打起來,你們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中年男子老臉怒紅,可能被這話說得掛不住臉,看了兩個長得人高馬大的海珍姐妹一眼,大喊一聲:
“給我打。”
一群人拿著棍棒就朝唐迭四人衝去,史蒂文急聲喊了幾句誰也聽不懂的話。海珍兩妹妹放下行禮,一前一後將他夾在中間。
圍觀的人群很自覺朝四周散開,一個手拿齊眉大棒的年青人,一棒打向海珍。海珍身體雖胖,手腳很靈活,被她一把將棒子前端抓住。抬起大象腿一腳踢中年青人的腹部,撞到年青人後面一個同伴,兩人同時被撞飛出去。
海珍出手,側面一個壯年男子找到機會,一棒打中她的右肩。一道沉悶的聲音傳出,海珍的身體僅輕晃了一下,臉上連痛苦的表情都沒有。
海珠的身手更靈活得多,三個男子同時朝她撲來,她手中大棒橫掃而出,將三人逼開。旁邊一個年青人想撿漏,被她一棍打飛出去。
史蒂文被兩個特殊保鏢護著,一點事也沒有。唐迭慘了,拿著一根扁擔和兩個男子拚了幾招,被一棍砸中背部,三個男子前後夾擊,沒過一會,被打得皮青臉腫,氣得他朝史蒂文大喊:
“史蒂文,讓海珍她們別留手了,往死裡整。”
韓是個心性多疑的家夥,他見這些人真打,覺得差不多了,站出來喊道:
“都住手。”
韓喊完,雙方還在打。人多的方中年男子看到韓,趕忙叫停,朝韓跪下:
“小人拜見長公主、輔國公,郡夫人。”
這些在京城混的人,眼光比普通人更好,早就認識韓一家人了。唐迭可能才認識韓一家人,驚奇之余帶著史蒂文三人跪下:
“小人唐迭拜見長公主,輔國公,郡夫人。”
韓掃了幾人一眼,還未開口,趙丹指了指酒樓:
“都到裡面來,我們要細細審問。”
聽到這裡,韓知道趙丹審案的癮犯了,由她帶著眾人進去。進入酒樓後,為了能安靜審案,趙丹朝跟進來的無敵看了眼。無敵會意,將見過禮的中年掌櫃拉到一邊:
“公主要審案,找個清靜的地方。”
“內堂清靜,”大家都在一個城市住,京城的人對皇家的人並沒有那種怕懼,中年掌櫃有些為難:
“就是條件不好,怕公主?”
無敵將中年掌櫃打住:“將就一下就可以了,帶我們進去,誰也不能來打擾。”
大家跟著中年掌櫃來到後院,畢竟是個做生意的老板,條件還是不錯。進入大廳後,一群人在侍衛的監視下,在趙丹面前跪了一地。趙丹好久沒審過案了,十分興奮,可惜她的鼠標沒拿來,拿起無憂找來的一塊鎮紙木在桌上一拍:
“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唐迭,你先說。”
唐迭摸著左邊紅腫的臉,盯著中年男子:
“公主,今日我們在這條街賣藝,賣藝完就在這座酒樓吃過飯,準備出去重新開張。這群無賴將我們堵在門外不讓走了,說這裡是他們的地盤,我們搶了他們的生意,要讓我們叩頭道歉。我們不從,他們就動手打人。”
“公主,不是這樣的。”中年男子急聲說:
“小人叫駱德會,就是這京城人。我們一直在這條街賣藝,前兩天他們來到這裡,將攤就擺到我們旁邊。當時我們就給他們打過招呼,叫他們讓讓也行。可他們這幾天根本沒聽,小人氣不過,才來找他們理論。他們仗著有那兩個凶蕃奴,根本不將我們放在眼裡,這才起了衝突。”
趙丹只看到今天的事,問唐迭:
“他說的可是真話?”
唐迭搖搖頭:“公主,他在說謊。我們這樣的外鄉人,哪敢佔他們的地盤?前兩天我們的確來這裡賣藝,但沒佔他們的什麽地盤。他們找借口來找茬,求公主明鑒。”
兩邊開始吵上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還好趙丹的辦案經驗豐富,沒難到她,將鎮木一拍:
“好了,本宮已經知道了。唐迭你們來這條街賣藝,駱德會你們以前就在這裡。他們來,你們認為擋了你們的財路,心裡不甘,才起了衝突。唐迭說得不錯,天子腳下,所有地方都是天子的。你們在這裡做生意,並不是說這裡就是你們的地盤。現在唐迭他們被你們打了,你們賠他們十兩銀子,此事就此揭過。以後再敢挾私報復,本宮將你們抓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