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潮州這樣的大港口,不分晝夜都有人值守。在碼頭幾處長堤,數米一個火盆架,不少地方能看見手拿火把之人。除站崗的士兵,夜裡更無閑人。
一條停靠在碼頭的大船上,十多人搬著一隻隻木箱走下船,裝到幾輛馬車上。王應昌看了眼馮浩,笑著說:
“馮大人,現在你應該知道,在關鍵時錢能救命了吧?現在知道得還不晚,以後兄弟幾個合夥乾,保證你要不了幾年,就能賺夠一輩子花的銀子。”
馮浩心裡暗叫幸運,要是直接來抓人,就算人能抓住,這船金銀也很難得到。韓設計時,並沒有想到兩人的財富在船上。到時候人抓住,還得想辦法控制住船才行。心在想其它事,問話不得不回答:
“錢在許多時候,的確能救自己一命。唉!這次事了,我也要改變一下才能。”
“這就對了,收了錢財,放寬手下兄弟,對大家都有好處。”雷揚見東西已經裝好,對馮浩說:
“我們走吧!現在走到城裡,城門已經打開。早上給他送去,沒人會知道的。”
馮浩翻身上馬,見王應昌沒什麽反應,催促道:
“王大人,可以走了。”
王應昌走到馮浩身邊:“我就不去了,在這裡照看一下。有雷揚陪你去,我放心。”
馮浩對這種事沒什麽經驗,見王應昌不去,有些急:
“你就算不進城,我們總得還要商量一些事吧!和我們一起走一段路,商量一下以後的事。”
王應昌不去,並不是小心,他不敢去面見韓。雷揚本就是混混出身,膽子比他大得多。兩人商量,拿一個人去,一個人守在這裡。聽馮浩說起以後的事,想了想還是答應下來:
“也好,就送你們到城門口,順便商量一下以後之事。”
一行十多人騎馬趕車,快走到軍營前面的大道時,雷揚指著軍營方向大喊:
“快看,那邊怎麽了?”
大家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軍營中有一團火光,在夜色中特別明顯。從他們這裡看起來雖不大,火光將後面的山也照亮大半。一行人還在發呆,軍營方向傳來大喊:
“快來人,走水了,快來救火。”
“不好,軍營著火了,”王應昌還算頭腦清醒,對馮浩說:
“我們快去看看,有他的承諾,這東西什麽時候運去都行。要是軍營出現什麽意外,我們又會加上一條罪名。”
馮浩差點罵娘,他們什麽都準備好了,選擇誘這些人去,就是不想將事態擴大。從這裡到潮州城的途中,還有韓和一百多個身穿便服的士兵,正在那裡守株待兔。
但王應昌說得不錯。要是軍營有什麽大的意外,他們同樣難逃罪責。王應昌一行人已經向軍營跑去,他對孫寧說:
“你去城裡看看韓大人有什麽吩咐,我們去救火。”
……
太陽漸漸升高,城中忙碌的人,已告別涼爽的清晨。韓沒能睡到自然醒,再一次被人叫醒:
“大人,汪豐正汪大人前來拜訪。”
天有不測風雲,昨天白忙一個晚上,什麽都沒得到不說,還耽擱了瞌睡。也不知是不是韓的運氣不好,讓王應昌和雷揚暫時逃過一劫。他沒有衝動去軍營拿人,覺得他想的這個計劃不錯,準備今天晚上再來一次。
韓起床洗漱完,拿起一面小鏡子照了照,在心裡誇了自己一句。他以為趙擴家當和事老為名將頭髮剃光,是他最成功的計劃之一。要是還有那麽多的頭髮,他真不知該怎麽辦,怕是在哪裡都要帶個丫鬟在身邊服侍。為了保持他的方便,他長出的頭髮已理成平頭,至於回去後的借口,他暫時還未找好。
杜淮從外面進來,將韓還在夢中發生的事說出:
“大人,許先生他們已經去了揭陽。汪大人已經來過一次,聽說你在睡覺,沒有打擾。”
韓感覺汪豐正並不是沒什麽特點,起碼歲數大些,能夠體諒人。昨天在酒宴上,汪豐正沒說幾句話,看樣子在潮州混得不怎麽樣。可能是他第一天來,又喝了些酒,汪豐正昨天並未來見他。
來到樓下客廳,汪豐正正在和李純稀說話。見韓到來,起身招呼:
“打擾到公子了。”
“汪將軍不必客氣,請坐。”韓坐下與對方聊了一會,對方話語之間,將自己當成他的同志,並對他父子十分崇拜:
“韓相早就有振興我大宋、收復中原之志。以前雖有些志同道合之人,不思進取之人太多。今公子逢大難開了心智,所做無一不是利於我大宋之事。皇上有韓相和公子相輔,何愁大事不成?”
這些話都說出來了,韓沒將汪豐正當成外人:
“汪將軍,你對海王幫了解多少?”
汪豐正稍有些驚訝:“我在潮州二十年了,對海王幫了解甚深,公子是?”
在泉州了解那些,只能算是道聽途說。有汪豐正這個老潮州在,能對潮州第一大勢力作更深的了解。韓問:
“海王幫是不是常做那些偷稅漏稅之事?”
汪豐正苦笑道:“這種不算什麽秘密,沿海一帶的商人,很少有絕對自覺之人。其實海王幫幫主朱奇盛這些人還好,很少搞那些事。畢竟下面的人太多了,誰不想多賺些?他們也管不過來。”
韓沒說相不相信,又問:
“他們在潮州的名聲怎麽樣?有沒有欺行霸市的行為?”
“這些沒有,就算有他們自己也會解決。”汪豐正說:
“海王幫的幫規甚嚴,絕不準乾欺行霸市、欺侮相鄰那些事,有違者最輕也要逐出幫。以前就發生過幾起,他們的處理讓大家心服口服。在潮州的名聲很好,修橋鋪路、開倉賑災等事他們常做。”
這些話韓以前就聽過,開始還有些不信,現在由汪豐正說出相信一些。因為懷疑那件事,他很自然將這些事,想成對方是別有用心。
“你覺得海王幫有沒有造反的野心?”
汪豐正嗖一下起身,滿臉震驚:
“公子,莫不是朝廷聽到了什麽風聲?”
韓問的話,沒一句是對海王幫有利的,也難怪汪豐正會懷疑。
“汪將軍莫驚,不是朝廷聽到什麽風聲,我只是聽人說過一些事,有一點點懷疑而已。”
韓以為,如果海王幫是海寇的幕後老大,他們已經有了造反的嫌疑,汪豐正在這裡二十年,怎麽也有所耳聞。汪豐正聽只是韓自己的猜測,松了口氣:
“應該不可能,他們雖有護衛,那些護衛皆是護航所配備。武器也都是尋常刀箭,並沒有盔甲之類的違禁物。這任幫主朱奇盛我比較了解,要說他在商業上有野心還有可能,那種事他絕對不敢做。”
韓這次來潮州,一是調查伊斯坦尼的行蹤,二是調查海王幫到底是不是海寇幕後老大。要是碰上貪腐之類的事情,他也會順便管一管。現在聽到的事情讓他有些失望,要是海王幫真不是海寇幕後老大,伊斯坦尼可能已經離開潮州。天大地大,要是伊斯坦尼隱藏起來,他一輩子也別想抓到對方。
汪豐正說海王幫的全是好話,韓沒再和對方聊海王幫的事。聊了一會潮州的情況,汪豐正問韓:
“公子可認識廣州轉運使蘇大人?”
“知道,只是未曾見過面。”韓不知道汪豐正說蘇師旦是什麽意思,見對方說話吞吞吐吐很不痛快。看了旁邊的李純稀一眼,待對方退下後說:
“現在只有你我二人,汪大人有話直說。”
李純稀離開後,汪豐正沒再耽擱時間:
“海王幫和蘇大人之間有很深的仇,如果公子是從蘇大人那裡打聽來的,千萬不可相信。”
韓有些好奇,蘇師旦是他們一個派系的,按道理說汪豐正不應該如此說。他對汪豐正今日那些話起了疑心,認為汪豐正就算不是海王幫的人,也被海王幫收買了。
“我根本不認識蘇師旦,和他更沒有什麽關系。我倒是為他們之間的恩怨有些興趣,汪大人能不能說給我聽聽?”
汪豐正哪知道韓此時的想法,想了一會說:
“還是在幾年前,蘇大人想與海王幫合夥做生意。提的條件太苛刻,海王幫沒答應。後來因蘇大人暗中作梗,海王幫損失不少,雙方視同水火。海王幫在沿海一帶都有生意,唯獨在廣州一帶沒有,就是為了避開蘇大人。他們最後也曾找人想與蘇大人言和,蘇大人提的條件更過分,雙方的仇更深。”
韓腦袋有些暈,他現在對這些人都有所懷疑。隻憑一面之詞,根本分不清誰好誰壞。但一個派系的人,汪豐正如此說,他對汪豐正的好感大大降低:
“蘇大人提的什麽條件?
汪豐正不知韓的想法,一點沒隱瞞:
“蘇大人說,要想言和,除非朱奇盛將最小的女兒朱亭嫁給他為妾。朱亭不但長得貌美如花,深得朱白川所喜愛,哪會嫁給他為妾?”
韓想到在十全酒樓和朱白川一起的女孩,他已知道朱奇盛有兩子兩女,大女已年過三十。和朱白川一起的那個女孩,有可能就是朱奇盛的小女朱亭。因為朱亭有些像趙丹,他對朱亭的印象很不錯。在沒有經過證實的情況下,他居然對蘇師旦升起一些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