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平城南,有一座小村莊。
這個村莊因為離著襄平城遠受到戰爭的波及也小,故而城中的人全部都在家中居住。
村子的邊上有一條河流經過。
這條河,平日裡有兩汛發生,今年大旱也都是斷了流,如今天空中烏雲密布,磅礴大雨傾瀉而下。
河岸邊,有一座石屋,屋中有幾個壯漢,這些都是村子裡面的村民。
數日之前,他們還在那裡一心求雨。如今,連續數日的降雨,而且還是暴雨。
此刻,石屋內的幾個漢子已經從喜悅,變成了沉默。
這樣的石屋在靠近水域的村莊都有一座,也都是豎立在河岸邊的。
之前官府下達了命令,讓他們周圍的百姓全部負責監視水文,以防出現河水暴漲,他們好組織百姓撤離。
雖然旁側的這條河流,他們已經徹底將河道改變,但是大水從上遊下來的時候,若是排水稍有不暢就有可能波及到他們。
要知道,他們身後可就是自己的村莊。
大水若是進了村子,那絕對是毀滅性的災難。
故而,這些漢子都是自告奮勇的前來監視。雨下了五六天,這些人也就堅持了五六天的時間。
讓他們高興的是,這麽大的雨水衝刷下,河水雖然暴漲,但居然沒漫過河岸,進入大地。
要是以往這麽大的水的時候,恐怕他們的村莊早就被淹沒。
而這一切都是歸功於呂布。
雖然他極力動員百姓開挖河道,但同樣也動員百姓,將河道挖深加寬,正因如此,河流所能承受的最大壓力才會增強。
暴雨還在繼續,河水也還在暴漲,但是始終沒有溢出。
這場大雨徹底波及了整個遼東各郡,首當其衝的自然是襄平城。
三條主要河流不斷漫灌之下,襄平徹底成了澤國,加上呂布有意將城池周圍的地面挖淺導致河水全部積在一處難以排出去。
無數的百姓只能從家中逃出來,躲藏在屋頂之上,或者在城中選擇高處躲避大水。慌忙之中,不少人墜落水中直接淹死。
當眼前這一場持續六天的暴雨過後,展現在呂布眼前的是,滿面的汪洋。
偶爾還能看見漂浮在洪水中的屍體,人的屍體,以及畜生的屍體。有家養的畜生,也有野生的畜生。
有經驗的老人知道,這洪水想要退走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但最難熬的就是在這幾天。
大洪水過後,人畜死傷無數。
可怕的瘟疫也會席卷整個城中。
襄平城中,洪水直接淹到了膝蓋上。雖然馬車是木頭的,在大水中衝不走,但是戰馬在這樣深的水中實在是難以前行。
無可奈何之下,公孫度帶著麾下文武只能步行淌水來到南門城樓之上。
幾人出門之前都穿著官服,但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身上滿是泥濘,平日裡極其注重形象的他們,此時此刻也沒有心思注意這些。
本以為大旱之後甘露降臨,一切都能熬過去。可惜喜悅之情還沒維持多久,這場大暴雨就來了。
一場衝刷,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死在大水之中。
更要命的是糧食,本來家家有余量,但是洪水中,百姓肯定顧不得糧食了。就算帶走了,浸泡過水的糧食,也會發霉。
而且城中的幾個官屯也全部被大水浸泡這幾日吃還沒什麽,但時間一久必然會產生霉變。
本來還不擔心糧食的公孫度頓時有些犯難,若是沒了糧食想要堅持下去,恐怕是難了。
此時此刻的他們是徹底沒有之前的豪言壯志,更不敢有任何不滿的情緒。
一想到當初呂布曾經派人警告他們,要他們小心大水,他們卻無動於衷。
如今這一切發生的根本緣由全部都是因為他們麻痹大意的惡行。
當他們來到城樓上,居高臨下,看著眼前一片汪洋,偶有浮屍的場面,二人齊齊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眼前目光所及之處,城內大半的地方全部都在水中。
孤苦伶仃僅剩下來的百姓全部待在城樓之上瑟瑟發抖,城內不時傳來哭泣和咒罵的聲音。
父子三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沉重。
“好在城主府之內還有些存貨,幸好,幸好啊!”公孫康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汗水,慶幸道。
事到如今,公孫度也不敢再保持鎮定了。
眼下,什麽爭霸天下都是虛的,只要能活下去,一切都是值得的。
“糧食確實還能勉強維持,但是瘟疫。”公孫度點了點頭,但又面色沉重。考慮了一會,立刻對身邊的小吏下令道:“下令集中兵丁,等大水一退走,就立刻組織人手去掩埋人畜的屍體。”
“父親,還有藥材。”公孫恭連忙提醒道。
公孫度又補充了一句:“按照二公子說的辦,城內的各個醫館,只要有藥材出售的,一律不得囤積藥物,將這些藥材全部收繳控制起來,隨時準備防禦瘟疫。”
公孫度雖然已經老了,但他卻不傻,此時此刻他的頭腦還是很清醒,在短短的瞬間便已經作好了臨時的措施。
公孫度下了令,本來還很惶恐的小吏,這個時候也快速鎮定下來,應諾了一聲,迅速下了城牆。
城牆之上只剩下公孫家父子三人靜靜站在那裡。
公孫度看著眼前的澤國輕歎一聲道:“城池浸泡之後恐怕是守不住了,我們父子幾個是時候要想想退路了。”
此言一出,公孫康和公孫恭都是身上一震。
亂世之中,王朝爭霸可以說是他們存在的唯一價值,如今若是連這個目標都沒了,他們實在是不知道應該幹什麽。
越想他越覺得心中有些發涼。
公孫康趁機說道:“父親,我認為我們還沒有必要如此絕望。呂布並沒有說要把我們趕盡殺絕,我們還有機會。”
公孫度沒有吱聲。雖然他已經老矣,而且終日都是在病榻之上,但他清楚,一切都已經是無力回天。
沒了糧食,縱然他們手中還有如此多的兵馬,無糧不聚兵,他們靠什麽去養兵?那可都是一張張要吃飯的嘴,只要一天沒有飯吃,他們必然就會嘩變。
公孫恭看著父親冷靜的說道:“父親,我認為事到如今,我們還是出城投降吧。如此,說不定還有活命的可能。”
“混帳!”公孫度聞聲直接罵了出來,旁側的公孫康也是吹胡子瞪眼道:“老二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呢!呂布怎麽可能會放過我們。”
看著眼前瘋狂的父兄二人,公孫恭只能在心中長籲短歎。
就在這個時候,又羞又氣的公孫度忽然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氣暈過去。
他這忽然倒下,遼東公孫家恐怕是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