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許宅,和旁側熙熙攘攘的大臣宅院比起來,許攸的宅院就要顯得冷清不少。
作為曾經袁紹麾下頂尖謀士的他,也曾被人眾星捧月,可如今山河日下,舊主已去,他作為悖主之人能活下來已經不易,又豈會再去過多的奢求權利。
如今,河南之地戰火連天,呂布麾下絕大多數的文武大臣全部南下出征,唯有許攸一人落得清閑,雖然嘴巴上說無所謂,但心中卻感覺到格外落寞。
旁人不舒服還可以找個地方抱怨一下,但許攸卻不能,終日裡只能關上宅院的大門,坐在家中借酒消愁,喧囂一下心中的無奈。
這一日,方才起身,正準備喚來兒子準備酒菜,忽聞有客來訪,也不顧什麽禮儀儀表,直接穿著睡衣,披肩散發出現在了正廳之中。
等站在這裡,許攸才後悔了。
大廳之中,站立的不是別人,居然是喬裝打扮的呂布。
“大王,您,您怎麽……”
呂布笑著看著許攸道:“怎麽,子遠都不請我坐坐?”
許攸這才發現,呂布一行人到現在還都是站在那裡,既沒有下人上茶點也沒有人伺候。
“大王恕罪,大王恕罪,是我的疏忽。”說罷,許攸連忙請呂布上座,安排下人上茶點。
寒暄片刻,呂布言歸正傳。
“子遠閑置在家中久已,有沒有對寡人怨言?”
許攸聞言身上一震,瞳孔放大,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個話到底是玩笑,還是呂布有的放矢,他無法估量。若是當初的袁紹問出這樣的話來,那必然心中早就是怒火中燒。
但眼前站著的是呂布,許攸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
一個是雄才大略之主,一個是兵敗如山倒的世家公子,兩人之間做出一個衡量和對比,還真的是讓他有些頭疼。
思量許久之後,許攸只能狠下心來,賭呂布不是一個小氣的人。隨即實話實說道:“微臣有怨言,但也沒有怨言。”
呂布聞言頓時來了興致,自打他成了大王之後,下面的人對於自己的奉承話也越來越多,縱然是賈詡和李儒這樣的謀士也都是撿一些好聽的話來講。
雖然這樣很和諧,呂布也很愛聽。但畢竟他清楚,好聽的話就和毒藥一般,聽得多了,遲早會害了自己。
如今,許攸的這一番話還真的讓他有一種眼前一亮之感。
“喔,怎麽說?”
“許攸雖然才能一般,但卻有一腔保國之心。漢室頹廢,早就應該改朝換代,另立新主,如此才能匡扶社稷,安撫黎民。微臣當初確實幹了不少錯事,也跟錯了不少人,但閑置在鄴城的這段時間微臣也考慮了很多,自認為還有一腔熱血能報效國家,大王將微臣放在一旁,微臣確實有些不悅。但微臣也清楚自己身份的尷尬,大王以忠義立身,身邊若全部都是微臣自己的臣子,對於國家來說,並不是什麽好事。故而,微臣沒有怨言。”
聽著許攸的一番話,呂布心中其實也明白很多。
許攸和那些忠貞之士不同,他所行的一切事情都是從利益的角度出發。演義之中,若不是同僚威逼,主公不信任,他也不可能投奔曹操,最終落得一個人頭落地的下場。
如今,天下三分,呂布已經取了其二,其他州郡看似實力強悍,但在呂布的面前,都不過是曇花一現,遲早要秋風掃落葉全部凋零。
大勢已定,許攸又豈能棄呂布而投奔其他人?
寧為盛世狗,不為亂世人。這個道理許攸還是明白的。
呂布哈哈大笑道:“子遠還有一腔熱血就好,本王之前一直沒有用你,乃是本王對你的一個考驗。河北之地袁氏殘余勢力眾多,本王也不清楚哪些是忠,哪些是奸。如今子遠用你的實際行動告訴我,你很適合我接下來的部署。”
一個部署二字,許攸早已冰冷的心忽然快速跳動起來。
機會,看來呂布今天前來找自己,是真的有事情要交代自己,自己的機遇看來是真的到了。
想到這裡,許攸直接納頭拜倒說道:“許攸只有這賤軀,大王若是不以微臣粗鄙,微臣願為大王效犬馬之勞,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呂布將許攸攙扶起來說道:“我也不和子遠兜圈子,眼下確實是有一件難辦的事情,需要子遠前去。但本王害怕子遠沒有這個膽量,畢竟這件事情用刀山火海來形容一點也不差。”
許攸心中咯噔了一下,但眼下已經是騎虎難下,他為了出路沒有任何選擇。
“話已出口,自然無所悔改,大王但且吩咐。”
呂布拍手道:“好!子遠好魄力。本王想讓你詐降曹操,誘騙他出城偷襲我軍,你可有這個膽量?”
許攸聞言,心中已經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的乖乖啊!
眼下的許昌那是什麽地方?那絕對是龍潭虎穴一般的地界,尋常人連躲避都來不及,自己若是深陷其中,豈不是自尋死路。
一時間,許攸有些退縮,但很快他又釋然了。縱觀並州軍之中,若論和曹操的關系,首屈一指的必然是自己。若是自己前去詐降,成功的幾率也必然是最大,若是曹操真的相信了自己的話,那自己必然會成為破曹的第一功臣。
曹操一旦覆滅,那中原一帶將盡數落在呂布手中,到那時,佔據北方的呂布基本上不出意外必然能一統天下。
自己若是能立下這樣的功勞,假以時日,必然能封侯拜將,成為朝中的棟梁。
想到這裡許攸單膝跪地說道:“大王所請,微臣豈能不從,縱然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大王之情。微臣願往許昌,勸說曹操。”
呂布滿意的拍打了一下許攸的肩膀說道:“子遠若是能勸說曹操出城偷襲,就是破曹的第一大功,他日本王必將在天子面前為你請功。”
許攸聞言激動萬分,再三保證一定能完成任務。
待送呂布離開之後,許攸在府宅之內半天激動的說不出話來,甚至連自己的鞋子走丟了也沒有察覺到。
直到夫人提醒他才察覺到,冷靜下來,許攸又變得格外沉著。
勸說曹操,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事情,縱然是許攸也只有五成的把握,而這剩下的五成就要看自己的演技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