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昌邑。

  城北工官，陸宇正在現場視察。

  所謂工官，就是兩漢時期，朝廷中樞設在地方的官營工場，據《漢書》卷二八《地理志》所載，當時河南、川、河內、南陽、濟南、太山、廣漢、蜀郡明確設置工官。

  西漢時，地方工官全都直接隸屬於中央的大司農，東漢時管理權才下放到郡國，這也代表著地方豪族政治勢力的壯大，開始脫離漢室皇權的掌控。

  也是從那時起，地方工官也開始擔負軍械生產任務，不同的區域，有不同的生產編號，陸宇曾在洛陽武庫裡取走的大量弓弩，上面就有用牛骨削製的骨簽，約有半掌寬。

  骨簽上鐫刻文字，內容為進貢物品的名稱、規格，各級工官、工匠的姓名等，證明了這些器械，都是在兗州的工官製造，最後才轉送至京師的。

  漢朝能夠保持強大的對外戰鬥力，這種工官生產體系功不可沒，但是陸宇前來視察之後，以現代人的眼光觀察，依舊是發現了許多問題，然後當著翟宬的面提出來，並且督促他進行修改。

  翟介被升任將作大匠，翟宬也受到陸宇重用，被調來兗州，負責改革原本的軍械製造生產體系。

  而兗州昌邑城的工官，就是第一個試點。

  畢竟這裡可是四戰之地，最後是能做到軍事器械全部自產，否則關鍵時刻還要從洛陽調來，長途運輸會很麻煩。

  陸宇的要求，翟宬不敢大意，全都命人一一記下，整理成冊，作為以後推行改革的的基調。

  兩人正聊著，一名暗衛匆匆忙忙走到陸宇身邊：“大人，許縣急報。”

  陸宇拿過密信，切開封口處該有防偽印章的火漆，只是掃了一眼記號，陸宇就知道這封信是史阿寄回來的，而且還是極為重要的情報。

  目光快速掃過信中的內容，陸宇面露喜色，隨後下令道：“去把奉孝和公達請來，就說我有要事與他們商議。”

  “是！”

  說完之後，陸宇離開工官，返回州牧府邸。

  不一會兒，郭嘉和荀攸就匆匆趕來：“主上何事相召？”

  “這是史阿送回來的情報，你們先看完再說。”

  片刻之後，密信被丟入火盆之後，轉眼就化成灰燼。

  郭嘉笑著對陸宇說道：“看來曹操與陳宮兩人也差不多要正式分裂了，恭喜主上，將得一鬥犬也。”

  荀攸搖頭失笑：“奉孝，孟德若是聽聞你這般形容他，恐怕會很不高興。”

  能夠做人，誰又願意給別人當狗呢？
  但是擺在曹操面前的殘酷現實，已經讓他無路可走，只能淪為喪家之犬。

  原來史阿飛鴿傳書回來的消息中，提及曹操為了研發能夠攻破襄樊城牆的投石機，試圖大力推廣墨學，培養專門的工匠技術人才。

  這本來是很正常的施政舉措，奈何此舉對曹操爭霸天下有利，對世家壟斷知識和學術話語權卻是大大的不利。

  陸宇送給曹操的《墨經》，看似是一本技術類的書籍，但實際上卻是一種“帶毒”的思想。

  因為《墨經》和墨家，本質上其實代表的是工匠這一社會群體的利益訴求，還有一種理想化的治國理念，比如任用人才，否定裙帶關系等等，其核心思想與儒學幾乎是背道而馳。

  畢竟儒學代表的是世家和豪族的利益，雙方的衝突難以調和。

  曹操重用墨學，對當地的世家豪族，尤其是靠著儒學壟斷官僚系統的士族而言，是一種非常嚴重的挑釁。

  荀攸評斷說道：“曹操雖然強製推行此事，但恐怕難以壓服所有人，一旦大軍出征，後方必定大亂。”

  郭嘉歎息：“曹操太過自信，以為許縣是自己的起家之地，就能完全掌控局勢。他卻不知道，有了陳宮這個內應，劉表只需派出數千精兵，晝伏夜出，就可輕而易舉偷襲他的大後方，斷絕他的退路。”

  一旦退路斷絕，曹操麾下的士卒又大多出身許縣，恐怕立刻就要軍心動蕩，不戰自潰。

  “根據史阿搜集的情報，許縣境內糧食價格暴漲，民間百姓手中的存糧也被大量強征，看來曹操已經在集結兵力，準備大戰了。”

  陸宇看著地圖：“汝南多山地，道路崎嶇，不適合攻城器械的使用，所以曹操的目標是誰，不言而喻。”

  “冬季嚴寒，大雪封天，曹操必然不會選擇在這種時候出兵，他若真想動兵，必然選擇在來年開春的時候。”

  荀攸判斷精準，冬季出兵其實不是不行，只要你足夠多的禦寒衣物，還有足夠多的糧食，拿出本錢，自然有資格去違反正常的季節規律，達到出奇製勝的目的。

  但現在的曹操，就快窮得揭不開鍋了，哪有這麽乾的資本？
  上萬主力部隊，在冬季行軍作戰，光是糧食的消耗就是平時的幾倍。

  而禦寒衣物和柴火的支出，更是大頭，足以把曹操的後勤軍需官折磨到崩潰。

  這些東西可不是拍腦門就能變出來的，而沒有足夠多的物資，強令士兵在冬天的嚴寒天氣下作戰，恐怕還沒看見勝利，部隊就要大面積嘩變了。

  風寒，凍傷等造成的非戰鬥減員，會專治各種不服，除非曹操率領的是一隻機器人部隊，不然就絕無勝利的可能。

  郭嘉指著地圖南陽郡的方位，說出自己的推測：“曹操若真要對劉表動兵，必然先集結兵力，向宛城進發，擺出一副要與袁術決戰的架勢，然後暗中與袁術軍匯合，領取戰鬥物資，輕裝疾行，襲擊新野。”

  “若是能夠拿下，那就獲得一處進擊樊城的前哨基地。就算不能，也可以提前掃清障礙，等待後續的攻城部隊到來，拿下新野，威逼襄陽。”

  陸宇聽了之後頻頻點頭：“奉孝所言甚是，而我軍也要提前做好準備，進逼豫州，接應敗退的曹軍。”

  對於歷史，陸宇並不迷信，更不覺得提前消滅曹操就一定是好事。

  實際上，眼下的荊州，被劉表經營得如同鐵桶一般，對陸宇而言，此時的劉表，威脅性可比曹操大多了。

  至於曹操，陸宇已經把他的未來安排得明明白白，有用之人，就該讓他去做有用之事。

  至於曹操本人了一還是不樂意，那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