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
當陸宇踏入正廳大門的瞬間,宴席上所有人的目光便都投射在了他的身上。
原先的河東太守董卓已經跑去了洛陽的花花世界一去不回,空置的太守府自然被陸宇據為己有。
如今安北軍兵強馬壯,打得白波亂黨節節敗退。
可本地名門望族都很擔心陸宇會成為另一個董卓,而他們的擔心馬上就要應驗了。
穿著甲胄赴宴的陸宇,行走間甲葉撞擊,鏗然作響,將戰場上的金戈鐵馬之聲,帶到了這個本該是歡聲笑語的宴會中。
大家哪裡還不明白,這分明是一場鴻門夜宴。
陸宇大馬金刀的坐於首座,淡漠的視線俯瞰全場,隨後才朗聲說道:“在座諸位,都是河東望族,名門之士,如今世事維艱,正是板蕩識忠良的時候,可有人願意做出表率?”
話說得好聽,其實就是逼捐,或者說是勒索,當初董卓就這麽乾過。
赴宴的名士,全都低眉垂目,不發一言。
仿佛在以無聲的抗議,來反對陸宇的“暴行”。
“還真是群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陸宇心中冷笑,也不氣惱:“看來是沒人願意了,我還以為諸位皆是忠良之後,沒想到還是讓我失望了。”
一位姿容俱佳的中年文士,出言反駁:“北鄉侯此言差矣,自至光和七年起,黃巾之亂遺禍至今,河東又常有匈奴人來打草谷,河東郡早已民生凋敝,吾等哪裡還能拿得出什麽錢糧來資助安北軍?”
“借口倒是找得挺好,你叫什麽名字?”
“在下周榮,區區薄名,不足掛齒。”
周榮矜持地笑著介紹自己,但是眼底的高傲和輕慢,卻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河東郡的汾陰周氏,乃是汝南安城周氏的分支之一,漢汝墳侯周仁的後代,門第極高。因此周家的人,向來目中無人。
周榮帶頭反對,其他豪族自然是緊隨其後,打定主意要抗捐。
“這麽說來,你們是都不肯捐咯?”
陸宇目光冷冷的掃視著眼前這些所謂風流名士,穿著一身錦衣華服出來哭窮?
糊弄誰呢!
周榮不卑不亢,自以為很有名士風骨:“北鄉侯,吾等非是不願,而是有心無力。”
“常言道,先禮後兵,禮遇我已經給了,是你們自己不珍惜。”
留下這句話,陸宇起身就走。
這個世界上,大道理很難說服人,不如用刀劍說話。
看著陸宇就這樣離開宴席,有些人開始慌了,找到周榮:“我們這麽做,該不會得罪北鄉侯吧?”
周榮一臉不屑:“得罪了又如何?董卓蠻不蠻橫,面對吾等不也無可奈何嗎?”
能夠在河東立足的郡望世家,就沒一個是善茬,甚至許多人暗中和白波軍甚至南匈奴有所勾結,強如董卓都在這裡待不下去,只能搶搶無辜的百姓,卻根本動不了世家一根毫毛。
因為周榮根本不怕安北軍,更不在意陸宇。
另一邊,出門之後,楊一便怒氣難耐,左手死死握住劍柄:“主上,不如讓我帶人去砍了那廝,那副裝模作樣的嘴臉實在是太氣人了!”
安北軍在前線拚死拚活,這些狗東西連一點點糧食都不願意捐,楊一怎麽也想不通:“他們難道就不怕白波軍攻破縣城,滅他們滿門?到時候難道要抱著錢糧一起死嗎?”
陸宇大笑:“還沒死到臨頭之前,他們當然不怕。更何況現在兵災戰火的,必然有大量自耕農失去田地,到時候他們花點小錢,就能大肆兼並。甚至歷年的河東亂象,說不定暗中就有他們的身影。”
楊一聽後難以置信:“不會吧?真有人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嗎?”
陸宇搖頭:“不要高估他們的下限,這世上,只要有一倍以上利潤,就能讓人鋌而走險,不惜踐踏人間的一切的道德和法律。”
楊一想起了當初自己和陸宇差點被軍侯趙顯坑死的事情,忍不住感慨:“這話還真是至理名言。”
他又一次看到了,人可以多麽的無恥和陰暗。
“主上,現在我們怎麽辦?直接開殺嗎?”
“不急,抄家滅門這種事,還是得名正言順才好,不然我們不就成土匪了嗎?”
望著汾陰縣周家的方向,陸宇目光微冷,笑聲中帶著殺意:“很快,我們需要的借口就會送來了。”
果然沒過多久,徐晃就帶著幾封書信來找陸宇:“主上,李樂的兩個親信手下招供了,他們不僅供出了財寶的埋藏地點,還指證周家確實曾與白波軍有暗中的協議,而且周家以前就經常為李樂銷贓。”
陸宇聽完喜出望外:“有證據嗎?”
只要有實證,他現在就敢殺過去,給對方來個破家滅門!
徐晃不負所托,目光堅定:“有!光和二年,有一豫州豪商路過河東,他帶了一件名為錯金博山爐的寶物,此爐由長安巧匠精製而成,其工藝之繁,天下無二,當時在整個河東都引起了巨大轟動,許多人都曾親眼見識過。”
“後來據說這豪商遇到馬賊,寶物從此失落,而根據馬賊的供詞,這案子就是李樂所為。而錯金博山爐被送進了周家大門之後,就再也沒出來過,現在想必還藏在裡面。”
陸宇猛然拍掌:“真是天助我也!只要把贓物搜出來,公之於眾,屆時周家上下百口莫辯!”
至於沒有苦主?
這是殺人劫財的大案要案,為了替天行道,有沒有苦主根本不重要!
陸宇直接讓徐晃帶一千剛剛完成整訓的降卒,自己則是讓楊一帶著五百劍衛,浩浩蕩蕩的直奔汾陰縣,將周家大宅裡裡外外圍了三圈。
漢代的豪族,很多都是真土豪,房子修在城外,建造得跟土堡似的,有城牆和望樓,有的甚至還有箭塔。
養著幾百上千的私兵,豪橫得很。
周家便是如此,以泥磚修造而成的塢堡,一旦遇敵,就可以龜縮起來防守。
此時此刻,面對大軍圍困,周榮黑著臉站在門牆上方,高聲質問陸宇:“北鄉侯,你帶兵前來意欲何為!?”
陸宇仰天而笑,說出的話卻是無比強硬:“查案!”
“查案?你這查的是哪門子的案!”
周榮當然不信,誰出門查案帶一千多甲兵的?
你這是糊弄鬼呢!
陸宇不在乎周榮信與不信,而是叫來十裡八鄉的百姓當見證,公然宣布:“周家勾結馬匪,劫掠商旅,殺人奪財,大家說這個案子我要不要查?該不該查?”
“你放屁!”
周榮聽得心驚肉跳,但是這樣的罪名,他豈能承認,連忙反駁:“周家乃名門之後,豈會做此惡行?你不要血口噴人!我知道了,肯定是上次逼捐不成,你想趁機打擊報復!”
他聲淚俱下的反駁,就是想要博取同情,然後讓河東人同仇敵愾,一起對抗陸宇。
陸宇懶得做口舌之爭,而是直接讓士兵準備攻城,然後對周家下最後通牒:“有或是沒有,讓我派人進去一搜便知,怎麽?你難道不敢?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考慮,過期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