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秋風蕭瑟,酒肆內卻是氣氛漸冷。
陸宇如此坦誠的威脅,荀湛聽了很想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反而有種透骨心涼驚悚和不安。
囂張跋扈的人,荀湛見得多了。
那種人往往沒有自知之明,愚蠢狂妄,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隨便耍點手段和心機,就能將對方玩死。
但是陸宇卻不一樣,簡簡單單的一個威脅,卻讓荀湛有種老鼠拉龜無從下手的感覺。
不過荀湛卻也不甘心就這麽低頭認輸,他半眯著眼睛,雙眉怒揚,看向陸宇的目光之中,更是閃動著冷冽的寒光:“大人果然厲害,但你既然看破了我的計謀,為何不直接向公孫瓚揭破此事呢?”
陸宇灑然一笑:“以伯圭兄驕傲的個性,就算我在他的面前揭穿你們的陰謀,他也絕不會聽我的勸說放棄攻打冀州,界橋之戰已然無法避免,失敗的結果更是早已注定,我又何必去做這無用之功?”
“哦?原來大人也認為我軍能夠取勝,那真是承蒙貴言了。”
荀湛嘴角雖笑,目光卻是沉凝如同深山冷潭,跪坐時更是心弦緊繃,始終保持著全神戒備的狀態。
實在是陸宇帶來的壓力,如泰山壓頂,讓他難以喘息。
反倒是來找茬的陸宇,此時一臉輕松,隨意地把手搭在膝蓋上,語氣飄然:“袁紹雖能小勝,但是想要徹底擊敗公孫瓚,稱雄黃河以北,非五年之功不可,現在就看我們誰先解決自己的對手,然後再來逐鹿中原,成為最終的霸主了。”
言談之間,陸宇劍眉飛揚,目光清正,語氣雖是淡然如同春風,卻又仿佛暗藏著凜冬的霸道與酷寒,讓荀湛感受到了夾在其中的透骨涼意。
眼前的男人,剛及弱冠,就已經如此恐怖!
無論武功還是智謀,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強者,世上還有誰能阻擋他橫掃六合的步伐?
不管願不願意接受這殘酷的事實,荀湛此時已經有了預感,陸宇日後必然會成為袁紹爭霸天下的勁敵。
一想到自己的謀劃和布局,被人洞若觀火,看了個透徹明白,荀湛的心情就很糟糕,抿著嘴唇,不發一語。
沒有理會荀湛臉上便秘一般的表情,陸宇淡淡一笑,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你回去告訴袁本初,我的威脅,他可以當成是耳邊風,只要他能承受被我突襲鄴城的後果。當然,如果他對我不放心,那相對而言,他就必須放棄迅速一統河北的機會。做出選擇吧,別讓我等太久。”
說完這句,陸宇起身離開。
高大筆直的背影,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峰,橫亙在荀湛的面前,讓他心中焦急,卻又無可奈何。
僅僅是陸宇的一句話,荀湛就陷入到了兩難之中,好不容易完成的布局,如今卻失去了重創公孫瓚的機會。
就算界橋之戰能夠取勝,事後也勢必要防備來自陸宇的進攻,不得不留下主力部隊防守鄴城,難以追擊敵人,克臻全功。
“神武侯,果然名不虛傳,僅僅只是留下了一句話,就能拖住我們數萬大軍的腳步。”
荀湛看著陸宇離開的方向,心中鬱憤難平。
他雖然心中明白陸宇很可能只是虛言恫嚇,但他賭不起這個結果,袁紹也賭不起失敗的後果!
所以面對陸宇的威脅,無論是荀湛還是袁紹,都別無選擇。
離開了酒肆,陸宇看見了等候在外面的公孫越,此刻的公孫越,正在探頭探腦:“天明,你和荀友若說了些什麽?”
“沒什麽,我只是讓他代為向袁紹傳了一句話。”
“什麽話?”
“一句威脅。”
看著陸宇一臉平靜地說出這種話來,公孫越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片驚愕的神色:“你就這樣直接威脅袁紹?”
“是啊,不然呢?”
很顯然,陸宇並未將威脅袁紹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本就是打算有棗沒棗打三杆,能拖延住袁紹的腳步最好,就算不能,可以讓袁紹分心,不敢全力對付公孫瓚。
對陸宇而言,帝國北方保持分裂的態勢才是最好的,無論公孫瓚還是袁紹,他們誰統一了黃河以北,都會對自己的計劃,造成巨大的威脅。
“事情已經完畢,我也該離開了。”
一聽陸宇有辭別之意,公孫越下意識地就想要挽留。“你要走了?不再多待幾天嗎?”
不過陸宇還是堅持要回去兗州坐鎮:“兗州剛剛平定,百廢待興,有不少事情都等著我去處理,不回去不行啊。”
“那好吧。”
公孫越將陸宇送出城外十裡。
陸宇朝他揮了揮手:“回去吧,替我向伯圭兄說聲抱歉,若有機會,以後再舉杯暢飲吧。”
話音落下,馬蹄飛揚,陸宇帶著親衛,順著北風一路南下,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官道的盡頭。
回去之後,公孫越將陸宇離開的消息告訴了公孫瓚:“兄長,事情就是這樣。”
“天明離開了嗎?”
公孫瓚皺了皺眉頭,自從稱雄於遼西,在亂世中趁勢而起,成為一方諸侯之後,他的性格就變了許多。
如今的公孫瓚,已經不是過去那個滿腔熱血戍邊戰將,他開始有了野心,有了欲望。
“走了也好。”
公孫瓚輕聲歎息,雖然之前他一直沒說,但陸宇的突然到來,確實給了他莫大的壓力,生怕陸宇也是為了圖謀冀州而來。
對上袁紹,公孫瓚還有信心與之一戰。
但若是對陣陸宇,公孫瓚卻一點把握都沒有,實在是當初與陸宇一同征討烏桓時,親眼見識過陸宇的能耐。
就算公孫瓚再怎麽自傲,他也不認為自己會是陸宇的對手。
如今陸宇終於走了,他心中的不安總算可以放下,隨後公孫瓚又想起了陸宇似乎私底下和荀湛見過面,頓時叫住公孫越:“你知道天明和荀友若兩人的談話內容嗎?”
公孫越搖頭表示自己無從得知,但也解釋說道:“雖然不知實際的談話細節,但荀湛離開酒肆時,表情陰沉,一語不發,想來心情很不好。天明和我提過,他只是單純地威脅了一番袁紹,我覺得他沒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