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開陽門外,洛河南岸,太學。
“喂喂,諸位可曾聽說過帝國工程院?”
“嘿,這事情已經傳遍全京師了,誰還能不知道啊!”
不少學子,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熱切地討論此事。
看他們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們的內心,其實是以羨慕居多。
雖然也有不少人痛罵楊修和劉曄的“叛變”,但罵得再大聲,也難掩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本質。
畢竟帝國工程院的工士,地位與五經博士同,都是能夠以學者身份,給予當權者提交建議意見,某種程度上干涉國家大政的存在。
而且真要論起來,五經博士還不如公士呢。
畢竟博士什麽的,平日裡的收入並不高,除非本身家裡就很富裕,坐擁大量田產,不然生活也未必好到哪裡去。
可帝國工程院的工士就不一樣了,他們手裡掌握著新技術,而這些新技術,很多都是能夠直接轉化成生產力和財富的。
升官又發財,還有比這更美的嗎?
因此太學的學子們,甭管嘴上怎麽罵,心裡卻是十分豔羨,有些心思活泛的人,甚至已經開始琢磨著要怎麽才能跳槽了。
畢竟打不過,就加入嘛。
站在閣樓窗邊,看著窗外的紛紛擾擾,馬日磾忽然有些蛋疼,回頭不滿地瞪了好友蔡邕一眼:“伯喈,事情鬧成這樣,你也不管管?”
蔡邕聞言,這才沒有繼續埋首書堆,而是抬起頭來,看向馬日磾,苦笑著回了一句:“太常大人,瞧這話說的,你讓我怎麽管?”
馬日磾頓時語塞,隨後那是越想越氣,胡子都快被他給捋直了:“他好歹是你蔡大家的女婿吧?琰兒都還沒過門,他就開始刨我們儒學的根,這是人乾的事兒嗎?”
最近幾日,皇帝劉辯和皇太后何氏一起下旨,宣布帝國工程院的成立,並且第一批工士的名單,也一並公布。
這下子,別說整個朝堂,全京師都炸鍋了。
尤其是這太學,更是首當其衝,許多學子最近也沒心思好好讀書了,各個心思浮動,想法越發危險。
畢竟以往三萬學子,真正能出人頭地的其實沒有幾個,而且因為眼高手低,學成之後沒官可做,又無力自謀生計,導致窮困潦倒的也不在少數。
倒是去學工科,無論是墨學中的力學篇,還是道學的化學原理,學成之後,都是實打實的技術,別說吃飯了,發家致富都綽綽有余。
如今學有所成,還能做官,並且一旦當選工士,社會地位也有了。
名與利,一應不缺,聰明人都知道該怎麽選。
就算真有傻子願意留下來,可馬日磾需要一群傻子當學生嗎?
所以馬日磾現在很蛋疼,想要阻止,卻又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只能站在窗邊,仰天長歎,徒呼奈何。
蔡邕笑著說道:“翁叔何必如此,儒學不會就此沒落,只是沒有了以往的風光罷了。”
比起馬日磾,人生經歷大起落的蔡邕,如今已經變得淡然了,更何況陸宇就是他的女婿,他還用得著擔心會被針對嗎?
馬日磾的神色,難掩失落:“伯喈,你的話我也明白,我只是有點不甘心罷了。”
儒學獨尊數百年,橫壓當世,並且會繼續如此,甚至可能永遠如此。
而身為九卿之一的太常,又是儒學宗師馬融的族孫,馬日磾早已習慣了高高在上的視角,如今要被落下神壇,他心情怎麽可能好受?
但陸宇有能力隻手攪動風雲,逆轉天下大勢,他馬日磾卻是手無縛雞之力,現在就連玩輿論,都有點玩不過陸宇了。
“算了,我不管了,讓別人去頭疼這件事情吧,我明日就去請辭太常之職,然後回太學好好教書育人,不參合到這種事情裡面去了。”
馬日磾左思右想,發現自己做什麽都無法挽回局勢,索性直接躺平。
畢竟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
最重要的是,馬日磾覺得蔡邕說的話有些道理,儒學擁有強大的生命力,絕不會因此而消逝。
而他馬日磾,要在即將到來的新時代中,為新儒學開創出一條新的道路。
阻止不了時代的改變,就要去學會改變自己,去適應時代的發展!
當初的儒學,在董仲舒時代,就曾經歷過這樣的改變。
如今為何不能?
見好友恢復鬥志,蔡邕大笑:“辭官就辭官吧,這幾年,你這太常做得也太難受了,好處沒多少,麻煩一大堆,什麽都要你去出頭,何苦來哉?有這時間,不如和我一起編撰書冊,以傳後世。”
“行,都聽你的行了吧!”
馬日磾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蔡邕沒做過大官,自然不知道做大官的好處,手握權力的滋味,是何等美妙。
若非沒有辦法,馬日磾也不想棄官掛印。
奈何現在這局勢,帝國工程院的事情必定愈演愈烈,到時候衝突升級,自己被裹挾其中,怕是難以善了。
與其到時候被動,不如現在先跳出坑外再說。
陸宇現在是蔡邕的女婿,而自己又是蔡邕的至交好友,以後真要想做官,還怕沒有機會?
能夠坐到九卿之位,馬日磾可不是什麽死腦筋的人。
儒學的利益,哪有自家的利益重要?
更何況,馬日磾也沒覺得自己背叛了儒門,反而認為他才是一心想要壯大儒門的人,只不過暫時選擇了迂回而已。
繼朱儁之後,新上任的太仆魯馗,大鴻臚周奐,還有剛出獄沒多久的城門校尉崔烈,都登門拜訪馬日磾。
“馬太常!”
“誒~,我已辭官,太常之稱,實在是當不起啊。”
馬日磾的目光掃過三人的面龐,從他們的表情上,就看得出來他們是想要過來讓自己出頭去懟陸宇的。
但這種事情,馬日磾怎麽可能去做?
憑他和蔡邕的交情,此事只要袖手旁觀,未來無論誰勝誰負,都少不得他的利益。
既然如此,又何必強行出頭?
但有人偏偏不這麽想,崔烈上前一步,言辭懇切地對馬日磾說道:“翁叔,此事你怎可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