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崔烈和他身邊的人,都是死一般的平靜。
人雖然被從廷尉署衙放了出來,但還不如不放呢,這次丟人丟大發了,以後怕是再也抬不起頭來。
崔烈問了句:“一千萬錢,家裡還拿得出來嗎?”
崔均和崔鈞兩兄弟,面面相覷,最後弟弟崔鈞無奈說道:“父親,之前大哥在並州起兵,已經花掉了家中大多的積蓄……”
言下之意,就是這筆錢估計是拿不出來了。
其實崔烈早就知道家中的財務狀況,若非崔均在河西郡起兵參與討伐董卓,崔家也不至於窮困到要搞山寨家具來掙錢。
這都是被一個窮字給逼的啊,一文錢都能難倒英雄漢,更何況崔氏一族家大業大,有這麽多人要養著,平日裡交際應酬更是不能少。
當初靈帝劉宏為何賣官鬻爵?
還不是因為這錢他不收,底下的官員也照樣要收的,舉孝廉這種事,難道真的是比品德和才能嗎?
想做官撈錢,就跟做生意一個樣,都是需要先投入本錢的。
奈何忙活了一通,錢沒賺到,還偷雞不成蝕把米,被陸宇用新法給教育了。
崔鈞思前想後,越是細思,越是覺得不忿,怒罵道:“該死的,陸宇此舉分明就是故意設局害我們崔家,這什麽專利保護法令,之前還只是傳聞,卻早不頒布晚不頒布,偏偏等我們做好了準備才頒布。”
“州平,別說了,事已至此,願賭服輸吧。”
在廷尉署衙裡,見識過陸宇的霸道威猛和百無禁忌之後,崔烈慫了,他只是想要運作一個官位來做做,可陸宇是想把那皇位坐啊。
雙方格局和器量間的差距,簡直不可以道裡計,仿佛雲泥之別。
崔均身為長子,則是問起:“父親,那這錢要怎麽還?若是賴帳的話,唯恐陸宇又用此事做文章,不肯善罷甘休啊。”
如今崔家已經注定沒落,崔均不希望自己的父親也跟著出事,日子苦點就苦點,他現在也只能祈求家人可以平平安安。
崔烈想了想,歎氣說道:“將洛陽城內的產業,能拿出來的都拿出來吧,把帳抵掉。唉,三代人苦心經營,最後還是滿盤皆輸,這是天意啊。”
性格剛直的小兒子崔鈞,卻是不甘願就此認輸,他心情更是激動不已:“父親,三思啊,冀州連綿大戰,我們崔家在鄴城的產業都已經完了,要是把洛陽的產業也一並讓出,這就真的是一無所有了啊!”
“州平,錢財身外之物,就算破財擋災好了。再者而言,你當那陸宇是好相與的嗎?不賠這個錢,指不定還有什麽折騰等著咱們父子三人呢。”
經此一事,崔烈整個人都有些頹喪,完全的鹹魚化了。
雖然陸宇把他和整個崔家都坑得很慘,但好歹城門校尉這個官職還給他留著,怎麽說也是一個官位,雖然職銜不高,可也比草民強啊。
再繼續鬧,結果恐怕還會更慘。
因此崔烈這才息了繼續搞事的想法,整個人也有些灰心喪氣,不複往日的意氣風發和昂揚姿態。
……
“崔威考完了。”
“自案子判決下來之後,崔家也沉默至今,看來是真的打算偃旗息鼓,不敢再與陸宇為敵了。”
“沒有了崔家在明面上扛起反抗的大旗,我們這些幕後之人,又該如何自處呢?”
“是再次蟄伏,還是繼續布局,讓陸宇不得安生?”
昏暗的密室中,燭火輕輕搖曳。
太常種拂,太仆魯旭、大鴻臚周奐以及越騎校尉王頎,四人的面龐和身形,在火光中明滅不定。
世家豪族,也不甘心失去權力和地位,更不甘心像升鬥小民一樣,讓自己的財富被朝廷予取予求。
畢竟憑本事賺到的錢,為什麽要照章納稅?
陸宇推行的諸多新政,甚至在弘農、河東等地大搞屯田,無一不觸及到了他們的根本利益。
尤其是關於土地的重新丈量,更是讓他們肉疼。
畢竟一旦真的照章納稅,他們的收入普遍都要降低好幾成,這種事換做是誰都難以忍受。
而其中的種家,還有王家,之前可都是出過種輯和王服這樣帶頭造反之人,說是他們自己肆意妄為,背後並無家族支持。
可這種話,也就糊弄糊弄外面的人,他們自己心底都明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單單是起兵的錢糧,就不可能是憑空而來的,而且一群帶領士卒的軍侯和司馬之類的將官,為何願意聽從種輯和王服的命令,敢於攻打洛陽?
種家和王家世代在洛陽扎根,在軍中安插了多少人手。布下了多少暗棋?
真相已經隨著種輯和王服的死,消失在歷史的陰影之中,再也無人知曉內情究竟是什麽。
而種拂和王頎等人,也已經學乖了,起兵造反這條道路已經被證明無用,至少眼下沒有用,所以他們沒有再自尋死路。
但不代表他們已經放棄了反抗,躺平任乾。
世家和豪族,依舊掌握著大量的土地田產,糧食銅錢,還有無數依附他們生存的佃戶人口。
他們依舊手握著反抗的資本,暫時的蟄伏,只是觀望和等待罷了。
四人之中,種拂年紀最大,太常的官職也最高,因此開口說道:“等吧,陸宇倒行逆施,天下世家,誰不對他恨之入骨?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我就不信,他能一直這麽橫行下去。”
魯旭點頭附和:“穎伯說得對,現在我們也只能等了。”
倒是久在軍中任職的王頎,目光犀利:“雖然不能明著出手,但就這麽算了,也不是我們的作風。陸宇既然想靠售賣家具來獲得軍費,那我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斷了他的財路。”
“可有妙計?”
王頎很是得意的舉起酒樽,一飲而盡,臉上的表情,更是十分自信:“不敢說是什麽奇謀妙計,但對付陸宇,卻是綽綽有余了。”
種拂等人,無不好奇,紛紛盯著王頎,詢問說道::“你真有辦法?”
“那是自然,諸位靜候佳音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