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南朱雀大街。

  百寶閣後堂，樊正從航運行會匆匆而回，腳還沒沾地，大掌櫃趙福便找了過來，面色焦急地詢問道：“東家，關於借貸的事情，和志超先生談得如何了？”

  樊正歎氣：“兄長拒絕了，還建議我去養豬。”

  “啊？養豬！”

  趙福聽到這個回答，整個人都不好了。

  現在絲綢貿易的行情如此火爆，不重倉入場，去養豬是個什麽鬼？

  要不是樊正和樊越兩人乃不出五服的血脈至親，趙福都要懷疑，樊越是不是故意要封殺樊正了。

  樊正整理了一下思緒，和趙福商量起來：“其實我私底下找劉子揚談過了，他說天工坊已經研發出了一種腳踏繅車，可以取代已有的手搖繅車，生產效率大大提升，絲綢的產量明年將會擴大到現在的五倍以上，所以價格必然暴跌，現在重倉入場，確實不合時宜。”

  趙福這才明白過來，為何樊越不建議樊正借錢囤貨。

  真要是囤積了大量絲綢，到時候怕不是得賠個底兒朝天。

  “好懸沒成，險些誤了大事。”

  趙福擦著額頭上的冷汗，暗道僥幸，得虧樊正背後有關系有門路，不然真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

  一想起自己去找劉曄時的所見所聞，樊正也是頗感唏噓：“是啊，誰能想到呢，絲綢莫名其妙就不值錢了。”

  在古代，布匹尤其是絲綢，除了本身的商品屬性之外，它還是大宗交易常用的一般等價物，在絲綢之路上，來自華夏大地的精美絲織品，可是被當成黃金和白銀來來使用的，

  例如公元七世紀，玄奘離開高昌國時，高昌王麹文泰資助給他往返二十年的路費，都給了什麽呢？

  根據《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記載，不僅僅給了錢，除了法服三十套，面衣、手衣、靴襪數十件，黃金一百兩，銀錢三萬，更重要的是，還有綾和絹等絲織物五百匹。

  顯然，這五百匹絲綢，不是給玄奘路上做衣服穿的，畢竟玄奘法師又不是去西域搞時裝秀，哪能穿這麽多衣服？這些絲綢，其實是路費。

  而在中原大地，絲綢也被用於衡量一個人財富的多寡，對世家豪門而言，絲綢是一種貴價的核心資產。

  而絲綢價格的暴跌，必然導致許多富豪之家“破產”，就算沒破產，至少也是大大的破財。一旦絲綢的價格被乾到現在的三分之一甚至更低，那就意味著藏有大量絲綢的世家豪門，會損失慘重。

  樊正和趙福都是精通生意的人，自然立刻想通了這一點。

  樊正更是叮囑趙福：“趙掌櫃，此事乾系重大，你切莫外傳，否則出了事情，我也保不住你。”

  “好……好的，在下曉得輕重。”

  趙福害怕得膝蓋都在抖，暗衛雖然已經拆分，但過往對待叛徒的手段，至今仍讓許多人聞之瑟瑟發抖。

  這麽重大的消息，朝廷沒有公布，消息沒有走漏，想必是上面的大人物在進行布局，趙福現在百寶閣的大掌櫃當得好好的，他還想多活幾年呢。

  平複了一下激動的心情，趙福又問道：“那東家，養豬的事情……真的靠譜嗎？”

  樊正捏著下巴上的胡子，心中思索一翻，又告知了趙福一件事情：“關於養豬，我去書院裡問過了，半年前書院的幾位先生，和軍方搞了個合作項目，就是關於養豬的，聽說效果不錯。”

  “啊，還真能養啊！？”

  趙福很是意外，這是他怎麽也沒想到的。

  華夏文明是典型的農耕文明，放牧科技樹基本上沒怎麽點過，尤其是規模化的養殖技術，更是一片盲區。

  大部分的家禽和家畜，都是鄉村的農戶私下裡馴養，零零散散，不成體系。

  要知道，家禽和家畜的大規模養殖，可不是簡單的事情，對場地、飼料等方面都有嚴格而細致的要求，其中最大的問題，還是各種疫情疾病。

  就拿養豬來說，辛辛苦苦養幾百上千頭豬，一場豬瘟下來，就得死絕，能虧得養殖戶血本無歸。

  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因此樊正一開始說養豬，趙福是拒絕的，倒不是說養豬這活不好聽，畢竟商人嘛，賺錢最重要，誰還在乎手段高雅不高雅？

  讓趙福覺得不可靠的地方，是因為趙福自己就在鄉下經營過農莊，既有種植，也有養殖，因此知道畜牧是個大坑。

  然而樊正接下來的話，卻是讓他耳目一新，大開眼界。

  只見樊正掏出一本小冊子，還有一份建築設計圖紙：“有了這兩樣東西，養豬應該沒問題，都是經過軍方認證的新技術。”

  趙福接過來一看，頓時傻眼了：“這書……竟是神武侯所著？”

  只見小冊子上，赫然寫著《養豬手冊》四個粗體大字，而作者，不是別人，正是陸宇。

  光是這一點，就讓趙福十分無語，常言道文人都夢想著有一天能著書立傳，名傳後世，可這也要看著的是什麽書，立的是什麽傳啊。

  陸宇這種搞法，簡直和孔子親自去寫小黃書一樣離譜，讓人看了目瞪口呆，心情複雜。

  趙福就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心態，去面對這種情況才好，隨後他又看了一眼手裡的另一樣東西——豬圈的建築設計圖紙。

  樊正指著圖紙說道：“豬圈的話，大量使用水泥，然後建造一個個小包間，將豬互相隔開，只要定期做好清潔工作，就能有效防治瘟疫和各種傳染病。”

  趙福看到，設計圖裡，果然又一個個長方形的包間，每個包間僅能容納一頭豬，甚至內部空間十分下載，豬連轉身的余地都沒有，只能朝著一個固定的方向，動彈不得。

  因為在鄉下養過豬，所以趙福很輕易地就看出了這麽乾的作用，在這種設計之下，豬只能多吃少動，長肉就會很快。

  唯一的缺點，大概是對豬有點不太人道？
  樊正卻是沒趙福那麽多愁善感，他更在乎的是這個生意能不能賺錢：“下半年，朝廷為了應對冀州的威脅，會有新的征兵計劃，到時候豬肉的采購量和采購價都會增加，這是我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