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縣衙。

  射援從衙門裡出來，兩碗香蔥羊肉燴面讓他覺得肚子裡面非常滿足。

  打著油布傘，射援本想回住處，卻停住了腳步，臉上浮現出苦惱的神色。

  賈詡讓他調查洛陽地區的糧價，看看來自河北冀州的災民，是否對京師之地的糧食安全造成了巨大衝擊。

  射援畢竟是聰明人，他也知道賈詡的要求很合理，雖然乾這種走訪民間的活很累，但射援理清了一下思路，便毫不猶豫地邁步向前，匯入街道上那些撐著傘冒雨出行的男男女女之中。

  走到路口，射援又停下步伐。

  就在射援面前的街對面，一個大大的米鋪招牌赫然在目。

  射援忍不住搖頭苦笑，他最初是準備出去找些認識的人來詢問此事，然而問那些人遠不如到米鋪看看。

  進門一看，米鋪裡面放了好幾個裝著金黃色米粒的箱子，上面還有標簽。那都是以斤為單位的標價。射援上前喚過夥計問道：“請問你們的梁米一石多少錢。”

  粱是漢代百姓的主要糧食之一，谷粒的營養價值很高，含豐富的蛋白質和脂肪和維生素，一顆顆圓滾滾金燦燦的，非常好看。

  “一石梁米交鈔三百八十三文。”

  夥計很熱情的上前招呼。

  這價格，比災民來之前高了不少，卻也比往年要低，足以證明眼下的朝廷，並沒有在糧食價格上面失去控制。

  射援自從加入到了陸宇麾下，吃飯都是吃食堂，基本沒有自己做過。

  因此他對於米價的定價細節並不清楚，聽之前內部辯論的時候，段煨似乎講過一石米賺五十文。然而大米售價將近四百文，怎麽運米來賣，都不至於隻賺五十文。

  以漢朝的國內商品貿易慣例，一石米對半賺也是應該的。

  心中有了疑問，射援便問了不少內容，越問越是迷糊。

  射援出來之後又前往好幾家米鋪，最後得到的結果相同，都是一石米將近四百文，不同的糧種價格略微有些差別，但大體相同。

  沉思的射援，突然一拍腦袋，直奔食堂而去。

  可結果食堂的大師傅卻是一問三不知，他們隻管每天弄多少米，做多少飯。

  至於米多貴，他們根本不關心。

  對於射援的提問，掌杓的大師傅爽快的答道：“大人，你問我們這些做差事的沒用，你真想知道，就得去問後勤處。”

  射援聽完也覺得這話很有道理，下面具體做事的人，怎麽可能知道采購的價格價格波動？這畢竟是需要經過統計才能得出的數據。

  於是射援就跑去後勤處找人詢問，後勤處的負責人正在家監督孩子功課，見到是射援這位長安三輔地區的名士，自然非常熱情的把他給迎進去。

  射援見到有個兩個娃垂頭喪氣的模樣，心裡就清楚處長正在對家裡的孩子進行教育，搞不好還在進行愛的棍棒教育呢，他連忙賠笑說道：“我有件事想問問，這市面上的梁米是四百文一石，卻不知官府拿到的大米是什麽價錢？”

  後勤處的糧官原本臉上微笑著，聽了這話之後登時就沒了笑容。

  只見他眉頭微微皺起，盯著射援問：“不知是誰托文雄先生問這個事情？”

  射援覺得氣氛不對，連忙解釋：“這是我自己覺得好奇。也不知道每石四百文的價錢，到底能賺多少。”

  “這等事我也不知道。”

  糧官板著臉，顯然沒說實話。

  射援開始明白在這件事上他孟浪了，什麽價錢弄到大米，這是商業上的內在行情。就跟射援自己也投資一部分錢買了絲綢通過陸宇剛開拓的西域商路賣到中亞地區，射援本人也是完全不可能會告訴別人他買到的絲綢是什麽價格。

  明白了這些，射援連忙告辭走人。

  第二天，射援下了課回到署衙，就見到司隸校尉史阿坐在一旁等著他。見到射援進來，史阿站起身笑道：“文雄先生，辛苦了。”

  射援知道史阿是誰，司掌情報的暗衛首領，出身文官體系的射援，又是士族的一員，射援本能地對史阿有些排斥，但也知道洛陽城內，眼前的這位可以說是位高權重，
  不過射援也很好奇，自己與史阿素無交集，對方現在突然出現必然是有什麽事情：“卻不知史大人有何見教？”

  “我聽說你在打聽一些事情。”

  史阿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

  射援臉色登時就變得不好看，他沒想到自己所做的事情竟然被這麽快的就報告上去，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糧官說話客客氣氣，可這打小報告的時候卻是一點也不客氣啊。

  沒等射援說道，史阿繼續說道：“想來文雄先生肯定知道，很多事情必須保密。我們暗衛有要求，但凡是越界打聽價格什麽的，一定要報告，不然就是瀆職。”

  “我這麽講吧，今天要是糧官把我們在市面上要給兗州和長安等地上幾百上千各地鋪子的定價給泄漏出去，你覺得我們會虧多少？一個鋪子敢虧幾萬錢，幾百上千的鋪子就是幾萬貫。幾句話就值幾萬貫，文雄先生覺得我們該不該小心些？”

  面對這番指責，射援顯然不能接受，沒好氣的反問道：“史大人覺得我是別家勢力派來的探子？”

  史阿沉穩的看著射援，慢悠悠的說道：“若是我覺得文雄先生是別家派來的探子，就不會來問你啦。我們來問你，就是想知道文雄先生為何要問這個大米的進價。”

  射援覺得自己受到極大侮辱，他本想憤憤的回答‘你自己想去’。

  不過轉瞬間射援也想起自己的身份，好歹是在陸宇這裡混飯吃的。若是射援只是來考察，他還可以拂袖而去。

  然而此時射援知道自己絕不能這麽做，先不提陸宇如日中天大有一統河山的崛起之勢，就算只是為了能從再度開啟的絲綢之路上多賺點錢，他也斷然不可能跟史阿放對，然後痛失自己的前程。

  按捺下心中的憤怒，射援勉強答道：“賈大人讓我調查洛陽地區的糧價波動，我調查之後，卻是好奇這糧價如此之低，賣糧的人能賺多少，所以忍不住詢問這些。”